第51章
程森不肯說,顧染也問不出來,于是只能作罷,帶着疑惑回去了。
坐在高梓逸身旁,顧染就把剛才碰到程森的事情跟高梓逸提了一嘴:“唉,我就是覺得松解肌肉的時候太疼了,随便找個話題轉移一下注意力。哪知道被程指導聽到了,他讓我答應他一個條件,否則就要告訴徐指導。師兄,你知道是什麽事嗎?”
高梓逸思索片刻:“我不知道什麽事,但是你可以放心,程指導這人挺好的,他應該是有什麽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哈?”顧染更懵了,“他能有什麽事請我幫忙?”
高梓逸聳了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時候,隊醫喊了聲高梓逸,要給他進行肌肉放松。高梓逸卻擺了擺手:“不用了,我不是很累。”
他說不累,隊醫也沒再說什麽,兩個人簡單交流了兩句,隊醫就把梁可欣叫走了。
顧染用一種十分驚奇的表情看着他。高梓逸誤會了,以為小師弟在關心他。于是,拿肩膀撞了撞顧染的肩膀:“我真不累。”
顧染半張着嘴看他:“我怎麽不知道,還可以拒絕肌肉放松?”
高梓逸笑道:“我可以,你不可以。”
顧染更驚訝了:“為什麽?”
“因為我肌肉耐受力比較好,不容易疲勞,所以我更适合長距離比賽。”
顧染恍然大悟:“原來師兄也是天賦異禀。”
高梓逸笑了笑:“沒有,你才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短道速滑運動員。”
顧染在包裏摸索半晌,摸出兩根能量棒,一根遞給高梓逸,一根拆開自己吃了。
吃完就得下去檢錄了,接下來要進行的是男子超級3000米的比賽。一共八名選手參加,也就是三個單項積分相加,排名前八的選手。
顧染、高梓逸、劉飛、池朗、任永傑、孟語喬、還有兩個之前是成年組的選手。
超級3000米是為了确定在錦标賽中全能名次所設立的一項個人單項比賽,只有積分,沒有單項獎牌。
一共分為兩個積分點,一個在1000米,一個在最後的終點。兩個積分點分別按照名次獎勵運動員相應積分,最後再将500米、1000米、1500米和3000米兩個積分點所有積分相加,決出最後的全能總冠軍。
顧染已經拿了500米和1000米兩塊金牌,積分遠遠高于別人。
3000米對于顧染來說,實在是有點困難,他現在的體能不足以支撐他以一個較快的速度滑完全程。
于是,這就需要有一個戰術取舍。
昨天晚上徐清就跟他讨論過這個:“你只要确保拿到1000米的積分,全能總冠軍就是你的,至于後面終點的積分,你可以放棄。”
顧染以為自己聽錯了:“放棄?”
“不是讓你放棄比賽,是不用為了積分賽把自己累死。”
顧染點頭:“我明白了。”
于是,顧染第一次八個人擠在一起,參加了這場超級3000米的積分賽。
前1000米他都保持着一個很快的速度在滑,幾乎和他的1000米決賽不相上下。
所以,發令槍一響,他迅速沖出去的那一刻,把一旁的任永傑吓了一跳。
然後顧染就一個人在前面很遠的地方激情四射的領滑,後面七個人串在一起,隔了小半圈的距離跟着他。
就這樣,顧染一口氣滑了九圈,順利拿到了第一個積分點第一名的34個積分。
然後,他就像耗光了電池的電動玩具,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等到比賽過半,陸陸續續有人從他身後超了上去。顧染也不着急,就那麽不緊不慢的在後面跟着。
越到後面,前的位置交換就越頻繁,只有他們最後兩個人,就跟老大爺遛彎兒似的,手背在身後,一圈一圈又一圈。
顧染落在最後,在他前面的人是孟語喬。這位大哥倒不是謙讓,他就是耐力真不行,別說3000米,剛才1000米他都只拿了個第四。
最後一個積分點,高梓逸拿了第一、蔣弘毅第二,這顧染倒是不意外,但是他對第三名有點意外,竟然是池朗!!!
池大力這個牲口,明明是滑短距離的,3000米竟然也這麽猛。
滑完之後,池朗在冰場上又調整了好幾圈,這才停下來。
人多了出口處難免有點擁擠,大家都在排着隊一個一個往外走。
顧染轉過頭去看池朗,後者一個人站在旁邊,雙手叉腰,兩頰通紅,用綿長的吸氣和呼氣來調整自己的呼吸。
不難看出,池朗累壞了。他也不是機器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人就是這樣,耐力和爆發力此消彼長,增加耐力就勢必要犧牲爆發力,增加力量就需要放棄一定的耐力。
像顧染和孟語喬,他們就是典型的爆發型選手。不同肌肉間的相互協調能力,力量素質以及速度素質相結合的體能素質非常優秀。
而高梓逸就是典型的耐力型選手,人體長時間進行持續肌肉工作的能力特別突出,是一種肌肉對抗疲勞的能力。
二者不可兼得,但可以在二者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
尤其是短道速滑這樣的運動,因為速度特別快,就算1500米一場比賽也就不到三分鐘,比起相同距離的游泳、跑步這些競速累項目,可以說又快又省力。
速度滑冰本來就是人體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在平面上能達到的最快速度。
所以有些短道速滑運動員就是能做到三個項目一起練,是真正的全能型選手,這也是顧染目前正在努力的方向。
他走過去拍了拍池朗的肩膀:“幹嘛這麽拼命?”
池朗還在喘氣,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哪個搞體育的不拼命,要是不夠拼命,下次就不一定有機會站在這裏。”
他說得很有道理,顧染拼起命來比他還瘋,所以他倆才是惺惺相惜的兄弟。
最後還有一個男子5000米的接力賽,顧染拿手背拍了拍池朗的胸膛:“你還行嗎?一會兒不會被你們劉指導換下去吧。”
池朗冷笑一聲:“你把那個“嗎”字給我去掉,你行我就行。”
顧染轉過頭來,正好看到前面有個人,是H省的隊醫,比賽這麽多次,他都已經混了個臉熟。
想起自己松解肌肉時的痛苦,幸災樂禍的拍了拍池朗的将肩膀:“祝你好運。”
池朗果然是個肌肉猛男,短短二十分鐘,他又滿血複活,生龍活虎的站在檢錄區。
顧染一見他就笑了:“不愧是你。”
池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動作神态就跟《猩球崛起》裏的凱撒似的,可把顧染樂壞了。
本次短道速滑接力賽的最後一項比賽,顧染很想拿下這枚金牌。
之前,徐清本來想過用另兩名年紀稍大一點的隊員取代吳凱澤和鄭文康。但其實,這幾個人的實力是差不多的。
他們四個人住在同一個宿舍,前面搭檔過好幾次接力賽,已經形成了一定默契,還是讓他們四個繼續組隊比較穩一些。
平時要訓練還要學習,要提升個人技術,還要兼顧接力賽。他的時間,确實不允許他兼顧到所有的比賽。
梁可欣和趙婷在女子項目中的實力,明顯要優于鄭文康和吳凱澤在男子項目中的實力。
混合接力的戰術相對固定,只要全力練習好交接棒就能在整體實力上有質的飛越。
但是男子5000米接力涉及到的戰術太多了,需要花大量時間去研究,然後再訓練中演練,每個人還得牢牢記住自己的分工,如果戰術太過複雜,一不小心就得把自己套裏面。
這是典型的高投入、高風險、低回報。
顧染再三權衡之後,還是決定把擠出來的那點為數不多的時間,獻給了男女混合接力。男子5000米接力就是正常訓練。
盡管如此,和師兄們一起組接力,無論對手如何,顧染一定會拼盡全力。
倒是鄭文康,有些無精打采。顧染湊過去問他:“師兄,你需要一條士力架嗎?”
鄭文康搖了搖頭:“吃不下。”
顧染說:“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
鄭文康無奈聳肩:“我怕拖你們後腿。”
他倆并排坐着,顧染幹脆擡腿搭在了他腿上:“怕什麽,抱緊了,我拖着你。”
鄭文康看着他的笑容,心裏湧上說不清的情緒,一巴掌拍在他的小腿上,又正好拍到了護腿板,疼得甩了甩手:“小崽子!”
這時候,場上女隊的比賽結束,梁可欣帶領J省拿了個第二,又輸給了H省。
顧染站起來,捏了捏鄭文康的肩膀,又把他拉起來:“走走走,咱們去給師姐他們‘報仇’去。”
小師弟自己比了四場,已經累得吃了好幾條能量棒,最後還跟打了雞血似的,來鼓勵他們。
鄭文康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立刻振作起來,準備上場比賽。
他是第一棒,顧染第二棒,高梓逸第三棒,吳凱澤第四棒。
H省的第一棒是楊臣宇,實力和鄭文康不相上下,第一圈結束,鄭文康反倒是更快一些。
J省第二棒是顧染,H省是池朗。池朗一上來就大力蹬冰,想要搶在彎道之前超越顧染。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争得越兇,速度越慢,倒是給了後面R省和L省追上來的機會。
前面十多圈,大家都是一片混亂,靠着交接棒超越,反超越。沒有人能保持領先,也沒有人一直落後,大家都還有機會。
等到二十圈之後,事情就有了變化。首先是H省,第三棒的蔣弘毅忽然多滑了一半圈,才開始交接棒。
他們本來就排在第一,這一下直接打亂了後面幾支隊伍的節奏。于是,大家都跟着亂了起來。
R省在接力賽中花樣本來就多,不一會兒,他們也開始整活兒,有人滑兩圈,有人滑一圈,有人滑一圈半。
場上那叫一個混亂,标志塊飛得到處都是,因為大家交接棒的時機不同,彎道管理員還沒辦法第一時間進行處理。
L省首先出了狀況,他們一個小隊員就被R省帶到了溝裏,本來不該他們交接棒的時間,他卻上到了賽道,影響到了後面吳凱澤的滑行。
顧染賽前就已經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場面,因為每次接力賽都是這樣,圈數一多,意外就多,幾乎沒有哪次能順順利利的滑下來。
所以,顧染之前也和徐清提過,他們是不是也應該加入一些差異化交接棒的戰術,也幹擾一下對手的節奏。
徐清只是輕哼一聲:“恐怕最後幹擾的是咱們自己的節奏。”
确實,滑到二十圈後,場面一亂運動員就都亂了。能夠保持頭腦清醒的也就那麽幾個,其他人都在憑感覺放飛自我。
徐清說得沒錯,在接力賽中想要通過複雜的戰術取勝,首先四個人都必須要有清醒的頭腦,在比賽開始之前,就要把整個過程清晰的在腦子裏過一遍。
整整45圈比賽,對于大多數人而言,不數錯圈數就不錯了,想要在複雜的比賽中中完完整整記住每一次交接棒,每一次戰術變化。清醒的頭腦,沉穩的心态,強大的記憶裏,甚至是優秀的空間想象能力,缺一不可。
從J省目前的幾個運動員來看,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顧染和高梓逸。
前者是腦子太聰明,記性又好。後者是心無雜念,不容易受他人影響。
所以,對于他們現在這個狀态,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實在的。
雖然場上很亂,但是顧染心裏還是能理清楚目前的狀況,他甚至無意識的摸清楚R省交接棒規律。
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在混亂之中,站出來,将師兄們帶離這種困境。
最好、最快、最有效也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滑到第一位,到了領滑的位置,後面怎麽交接棒,怎麽亂成一鍋粥,跟他們都沒有關系了,他們只要按照自己賽前的安排完成比賽就行。
于是,當顧染和鄭文康交接棒之後,他第一時間就沖了上去。前面的池朗又被對手的交接棒影響了,反應稍微慢了點。
就是這個時候,顧染從他身邊一掠而過,率先來到彎道。
手扶冰面,人和冰刀最大限度的傾斜,減小刀刃與冰面摩擦,起速,再連續夾刀出彎道再進入直道……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他已經和身後的池朗拉開距離。
顧染的想法是好的,也的确非常有效。但是他忽略了一點——別人也不是傻子,他能想到的,劉飛、任永傑,甚至R省的隊員,都能想到。
況且鄭文康和吳凱澤在速度上并沒有優勢,高梓逸本來就承擔了要幫他多滑一次的任務,是整個接力賽中最辛苦的那個,不可能在速度上對他有更高的要求。
于是,幾次交接棒之後,一切又回到了最初,他們扔在跟H省和R省互相拉鋸,糾纏。
場上這種混亂又焦灼的場面看得現場觀衆分外急切,普通觀衆已經搞不清楚比賽進行到第幾圈,只能跟着看個熱鬧,巴不得場上多出現幾次超越與反超越,那才精彩。
四支隊伍的隊友們,那叫一個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上去滑。
終于,比賽來到最後兩圈。鄭文康順利的将最後一棒交接給顧染。
把人推出去的那一刻,他心裏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最後的結果就要看小師弟的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