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剛完成交接棒就來到了下一個彎道,顧染做好了占據內道的準備,腦子裏還在想出彎道之後的路線,冷不防旁邊,竄上來一個人影,好險沒跟他直接撞上。

顧染用眼角餘光一瞄,這人不是粗魯蠻橫的池大力又是誰。

他現在也沒什麽技術可言,就是鉚足了勁兒大力蹬冰,活像個永動機,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比賽還剩下一圈半,後面R省和L省已經被甩開了距離,很難再追上來。

場上就看顧染和池朗兩個人你争我奪。

雖然都是在冰面上高速滑行,但是他倆呈現給觀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中觀感。顧染身材纖細,滑行姿态顯得輕盈靈動,速度拉滿的時候總給人一中他要飄起來的錯覺。

池朗則是重型推土機型,就像是拆遷辦派來的,他能把冰面鏟起來。只要有他的比賽場次,工作人員補冰的時間都得更長一些。

他倆在場上,誰也不服誰,誰也不慣着誰。池朗仗着自己人高馬大,敢拼敢搶,逼得顧染沒有辦法,只能不斷提高速度避免與他有身體接觸。

兩個人每個彎道都有激烈的争奪,池朗眼看就要超過去了,顧染又是幾次連續蹬冰,立馬又把他甩到身後。

短短十幾秒中的時間,站在場地中央的鄭文康和吳凱澤比場上的顧染還要緊張,差點一個不注意,越過虛線侵犯跑道。幸好高梓逸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來。

最後一個彎道,顧染一直牢牢地卡在池朗前面,任憑他怎麽努力,都不給他半點機會。

池朗就在他身旁,拼了命的把大長腿往前伸,就算超不過去,腿也要伸過去。

沖線的瞬間,顧染拿餘光看了池朗一眼,對方也在看他,兩個人目光交錯的瞬間,火星四濺。

另一邊,鄭文康問吳凱澤:“誰先?”

吳凱澤說:“我沒看清。”

另一邊的高梓逸說道:“是小染。”

鄭文康皺眉:“雖然小染在前面,但我怎麽覺得是池朗的腿先伸過去。”

高梓逸十分篤定的說道:“是小染第一個沖線。”

鄭文康和吳凱澤對望一眼,選擇相信師兄,最終成績還沒出來,兩個人先抱在一起開始慶祝了。

顧染來到場邊的時候,池朗擡起頭來,正好看到了他。饒有興味的問道:“你剛才那是什麽眼神?”

顧染态度嚣張,絲毫不加掩飾:“當然是挑釁的眼神。”

池朗一把摟過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咬着牙說道:“顧小染,我看你是又皮癢了。”

雖然觀衆看不清究竟是誰先沖過終點,但是兩個當事人還是很清楚的——顧染到最後也沒有給池朗一星半點機會,還是壓他一頭率先沖線。

雖然成績還沒有出來,比賽亂成這樣,多半會有判罰,但顧染還是自信的認為,冠軍他拿定了。

他也偏過頭湊到池朗耳邊說道:“不管你信不信,這次全國大賽我就是沖着拿三個冠軍來的。只有最後這項男子5000米接力我沒有把握。”

他又笑了笑:“雖然我沒有把握,但我一定會拼盡全力。所以,到了最後一刻,我也不會讓着你。”

池朗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誰要你讓着我?你要是讓着我咱倆就斷絕父子關系。”

顧染白他一眼:“你這孩子,怎麽跟爸爸說話的?”

他倆又要為這場“父子局”争論起來,旁邊高梓逸拍了拍顧染肩膀,讓他看大屏幕,成績出來了。

顧染擡頭一看,不出他所料,他們最終拿下了這枚男子5000米的冠軍!

裁判對L省還有一個判罰,本來是第三名的R省因為犯規,取消了成績。

旁邊的L省拿到一枚意料之外的銅牌,隊友們忽然驚呼起來,倒是比J省這邊拿了金牌還興奮。

顧染抛開池朗,笑着撲過去和高梓逸擁抱:“師兄,我們贏啦,我拿了四個第一!”

高梓逸輕拍他的後背,提醒道:“是五個。”

顧染想了想:“我沒參加1500米呀。”

高梓逸寵溺的笑道:“全國短道速滑錦标賽還有個全能冠軍。”

顧染恍然大悟,笑得更開心了,拉着高梓逸往外走:“那咱倆豈不是把所遇男子項目的冠軍都拿光了。”

看他笑得這麽燦爛,高梓逸也跟着笑:“等你把1500米練起來,以後冠軍都是你一個人的。”

“哪兒能?”顧染謙虛的擺了擺手:“不行不行,1500米這個項目,我是真的滑不過你。”

高梓逸笑道:“再練一練,沒問題的。”

顧染撞了撞他的肩膀:“我要是贏了你,那你怎麽辦?”

高梓逸摸摸他的頭:“那我在後面保護你。”

鄭文康和吳凱澤在一旁聽得牙都酸了:“小高,你這也太寵了吧。為了小師弟,犧牲也太大了。”

高梓逸還是很溫和的笑:“沒關系,只要金牌是咱們的,誰拿都一樣。”

顧染知道,高梓逸說的是真心話。他就是這麽個人,安靜、沉穩、踏實、刻苦,他會默默地為了團隊付出,每次接力賽他都是滑最多的那個人,但從來沒有怨言。

顧染一人獨攬四枚金牌,成為這次全國錦标賽最大的黑馬。

看臺上,別的隊的教練和隊員都在議論他:

“真是棵難得的好苗子,可惜了不在咱們隊。”

“是誰之前還打算看人家笑話來着,現在臉疼嗎?”

“就憑他現在這個水平,也應該是國家隊預定了吧。”

“冬奧會之後,國家隊從教練組到隊員都會有一個較大的變動,最後究竟怎麽變還說不清楚。”

“……”

顧染跟着三位師兄來到教練指揮區,徐清看了他們一眼,最後将目光落到了顧染身上,笑道:“不錯,這枚金牌也讓你贏下來了。”

顧染撓了撓頭發,評價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徐清問他:“什麽意思?”

顧染笑道:“字面意思。”

他不肯說,徐清也領會了他的意思。意料之外是因為這是接力賽,雖然顧染的個人實力很強,但是比起H省,他們四個人的綜合實力卻是要弱一些。

在這中情況下,師兄弟四人沒有出現重大失誤,都在拼盡全力完成比賽,最終力壓H省拿下這枚金牌也是他們努力的結果。

後面沒有比賽了,接下來就是頒獎儀式,大家站在中間,領個獎牌和證書,再合個影。

顧染和三位師兄說說笑笑,正打算一起回看臺上,又被徐清叫住了:“你不能走。”

“啊?”顧染眨了眨眼,“我為什麽不能走?”

徐清笑道:“你的獎還沒領完。”

“……”

于是,顧染留下來又領了個全能冠軍的獎,順帶着把團體第一的獎杯也一并領回來了。

一走上看臺,錢領隊就熱情的迎了上來,捧着他的臉心肝寶貝的叫:“寶,你太棒了!一個人就給咱們争取了那麽多榮譽,回家還得好好獎勵一下。”

顧染好奇的問:“獎勵我什麽呀?”

錢領隊摸着他的頭,笑得一臉慈愛:“給你發一朵大紅花戴在胸前。”

小崽子在長輩面前慣會撒嬌:“我不要大紅花,戴在胸前多傻呀。”

母愛爆棚的錢領隊特別吃他這一套:“乖乖,你要什麽,說說看,我盡量滿足。”

顧染說:“馬上就到清明了,給我們多放兩天假呗。”

錢領隊為難道:“喲,這我可做不了主,得看你們徐指導怎麽安排。”

徐指導就站在一旁,顧染扭頭就看到了他一臉似笑非笑,心裏不知道憋着什麽壞主意。

于是,顧染又拉着錢領隊說道:“那也不能徐指導一個人說了算。您是領導,只要您答應了,他不是也得聽您的。”

他這張嘴,就跟抹了蜜似的,說話那叫一個好聽,把錢領隊哄得樂呵呵的。

顧染又說:“咱們集訓都好幾個星期沒放假了,多放一天也沒什麽,要勞逸結合嘛,清明本來也是法定節假日,您說對吧。”

他走過去,一把就摟住了錢領隊的肩膀:“哎呀,您就答應了吧!”

說話的同時,他又不由自主的往徐清那邊看了一眼。後者仍然沒說話,半眯着眼,露出危險的氣息。

“好好好,”錢領隊被他磨得沒有辦法,誰叫這小崽子這麽招人喜歡,“我做主了,清明就放三天,徐徐指導,你說呢?”

徐清笑了笑:“沒問題。”

其他隊員都圍在旁邊,聽到小師弟在為大家争取假期,個個都屏息凝神不敢吭聲。

沒想到,他們徐指導還真就答應了,于是大家高舉雙手開始歡呼:“嗚呼~~錢領隊萬歲,您就是我們的錢媽媽!”

等他們歡呼完了,徐清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補全了:“回去之後就不放假了,一直訓練到清明假期。”

衆人歡呼到一半,戛然而止。這哪兒是放假,這叫調休,其實一天也沒有少。指不定還得給他手寫什麽比賽總結。

果不其然,接下來徐清就說道:“1500字的賽後總結,一個标點都不能少。”

鄭文康小聲嘀咕:“全是标點行不行?”

徐清看向他,露出慈愛的笑容:“你可以讓小師弟代筆。”

鄭文康大驚:“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徐清點點頭,“到時候我一起罰。”

“!!!”

徐指導說話說一半的本事愈發精進了,能把人氣死。

今天的比賽只有半天,所有流程走完都快下午一點了。

隊員們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各各餓得饑腸辘辘吵着要回去吃飯。

錢領隊趕緊把準備的吃的都拿出來分給大家:“先墊着點兒,馬上就回酒店了。”

顧染被塞了一大堆零食,都是能量棒、巧克力、餅幹這些适合運動員吃的食物,主要是給他們在比賽間隙補充體能。

來來回回就這幾樣,顧染都有點吃膩了。最後本來也省得不多,錢領隊心疼孩子們,都分給了隊員,她自己和幾位教練都沒有。

顧染把自己那份分給了教練組,最後剩了根士力架,遞到了他們徐指導跟前。

徐清沒接:“賄賂我?”

顧染立刻把手收回來,撕掉包裝準備自己吃。徐清一把搶過去塞進嘴裏:“謝謝!”

顧染無奈:“您就是等着我把它撕開吧。”

他們走到大門口,正好碰到程森和宋志新在一群當地體育局領導的簇擁下往外走。

宋志新一眼就看到了徐清,熱情的向旁邊的人介紹:“小徐退役之前就是我們國家非常優秀的短道速滑運動員,退役之後轉做教練,成績也特別突出,培養了像高梓逸、梁可欣、顧染這麽優秀的隊員。尤其是顧染,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成績,國家隊未來的希望。”

周圍的人也跟着附和,盛贊J省雖然參賽隊員不多,但今年的成績确實獨一檔,把H省都比下去了。

顧染發現,在宋志新提到退役之前,徐清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他好像很忌諱提起以前的事情。

宋志新有叫他:“小徐,你有沒有考慮一下……”

“宋主任,”一站站在旁邊沒說話的程森适時的開了口,“時間不早了,讓他們早點回酒店吃飯吧,咱們也該走了,下午還得回北京。”

宋志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故作恍然大悟:“是是是,那就不耽誤你們了,趕緊回去。”

“顧染!”走出去幾步,程森忽然回過頭來,“別忘了我跟說的話。”

“……”

顧染尴尬的點頭:“記着呢。”

徐清狐疑的看了看程森,又看着顧染,想不明白,他倆能有什麽事。

顧染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但是徐清什麽也沒問,徑直走了。

顧染跟在他身後,忐忑不安的上了大巴車。

徐清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等顧染走近的時候,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

顧染平時都跟高梓逸坐一起,現在教練有請,他不敢不從,只能不情不願的坐了下去。

徐清說道:“你平時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半在健身房,一半在滑冰館,今天倒想起申請假期了。”

顧染也跟着他笑,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有想偷懶的時候。”

徐清哼笑一聲:“你這是在為師兄師姐謀福利。”

“徐指導,”顧染壞笑着看他,“您不想放假嗎?”

徐清肯定的答道:“我不想。”

“……”

顧染看得出來,他确實不想。

徐清偏了偏頭,開始進入正題:“說說吧。”

顧染裝蒜:“說什麽?”

“你和程森,你倆有什麽事兒?”

顧染自己都不知道什麽事兒,但是顧染知道,自己在背後打聽他受傷這件事一定不能讓他本人知道了:“沒……沒什麽。”

“真的沒什麽?”

顧染扶額:“要不您還是去問程指導吧。”

徐清忽然說道:“程森說的話,你一個字……一個标點符號都不要信。”

顧染:“……”

回去之後,徐清果然說到做到,沒有給隊員放假,又讓他們訓練了幾天,直到4月4號才給他們放了三天的假。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接下來國內沒什麽重要賽事,要等到下半年才開始有比賽。

顧染以為自己能沉下心來,一邊學習一邊好好訓練,他假期在家都已經計劃好了,要把1500米好好練起來,争取下半年有機會在精英聯賽上報名參賽。

進入春天之後,顧染的身高長得很快,這次比賽之前體檢就已經長到了170厘米,回家之後明顯感覺過年許玫才給他買的新衣服又有些短了。

于是,趁着假期,許玫拉着他逛街買新的。路過一家知名體育商店,許玫看上了一雙鞋,非得讓顧染試試:“我們公司好多年輕人都喜歡這個喬丹系列,給你也買一雙。”

顧染擺了擺手:“我又不打籃球。”

許玫說:“不打籃球也能穿,來試試。”

顧染不耐煩,要往外走:“不想試。”

許玫非把他拉回來:“就試試怎麽了?”

顧染沒辦法,只能脫了鞋子試。許玫蹲下來,給他整理褲腳,忽然就看到了他腳踝上有一條細長的傷口。

顧染皮膚白,從小到大身上就沒受過什麽上,幹幹淨淨連顆痣也沒有,當媽的猛然看到這麽一條傷口心都就起來了,趕緊問他:“你這怎麽弄的?”

顧染說:“沒事,鞋子我不喜歡,回去吧。”

許玫非要讓導購把鞋子包起來,連同剛才挑的外套T恤褲子全都買了。

回家的路上她就在想,家裏暖氣足,顧染回到家都是短袖短褲,可就是時刻穿着襪子。他房間裏面有衛生間,洗澡洗漱什麽的都在屋裏,仔細回想一下,她好像很久沒有見過兒子光着腳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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