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個
一句話, 讓許檸啞口無言。
喜歡是最難隐瞞的事，哪怕閉口不言, 也會從眼睛裏洩漏。遙想當年音樂節後, 對人一見鐘情的許檸行動力十足，一改往日死宅寝室的模樣，開始加入學生會和社團。想追人, 也總得有途經。
而最震驚的莫過于同寝的三個室友, 尤其是蘇敏，原本只是開玩笑拉許檸去音樂會看個帥哥, 沒料到人還真就淪陷了！看着許檸一臉認真, 蘇敏不确定地問：“那可是實打實的高難度，你真要追啊？”
許檸鼓鼓腮幫子, 點頭：“嗯。”
雖說難度巨大, 但既然姐妹要追, 三個室友當然是盡可能的幫忙。比如蘇敏打聽收集到許多追求者表白失敗的案例, 讓許檸避開雷區。而小于則是借助男朋友的力量, 弄到了霍存嶼平常學習生活的大致軌跡。
一寝室人，把這事兒做得比備考還努力。
萬事俱備, 只欠東風。在某個月明星朗的夜晚, 許檸拿着情書站在那條去鼓房的必經之路，打算用老套卻穩妥的方式先試一試。然而剛看見霍存嶼的身影，就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沖了過去。
羞怯的表白和清冷直接的拒絕形成鮮明對比，漸漸地啜泣聲響起，靠在樹幹後的許檸心髒一緊, 好似預見了自己的結局。
最後, 她隐約聽見一聲淡淡的“抱歉”和女生跑開的聲音。周遭倏然陷入安靜, 許檸呼吸微窒, 立馬放棄了遞情書的方式，然而腳步聲漸近，沒有其他岔路，她只好把情書胡亂一揉、塞進褲兜，再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即便來之前做過不少設想，但真正直面的時候，許檸還是慫了。連看一眼都不敢，揣在衛衣兜兒裏的手指絞在一起，她梗着脖子假裝賞月，擦肩而過的瞬息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再回眸時男人已經走遠，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長，說不清是慶幸還是失落，但至少他們沒有以如此倉促的方式相識。
出師不利，許檸立刻調整策略，改為迂回的戰術。F大吉他協會每月有兩次集中課程，請了霍存嶼過來指導協會成員。
加入吉協的條件并不嚴苛，許檸喜歡音樂，高中時就買把吉他對着視頻鼓搗自學過，所以進吉協不是什麽難事。集中課程的時間一般放在晚自習結束，第一次去時，許檸就被震撼了一把，進大學以來，還沒看見過這麽滿的教室......
顯然，和她抱有同樣目的的人不少。霍存嶼在最後一分鐘抵達教室，引起前排一陣騷動，許檸搶不到前排位置，只能坐在後排安靜地聽他說話。
男人認真起來是個大殺器，許檸的心又淪陷三分。不僅如此，像是被感染一般，她拿出事前拿來裝模作樣的筆記本，開始記筆記。見狀，後排的幾個來學吉他的人紛紛議論——
“看吧，誰說美女來這兒都是為了霍存嶼啊，這不是有個純粹來學吉他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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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檸汗顏。
......其實她也不純粹來着。
理論講完，大家開始練習。這種能問問題的好機會，任誰也不會放過。可霍存嶼聰明得很，誰是真正來學的、誰是借個名堂別有目的的，他心裏門清。幾次碰壁後，女生們大多就放棄了，這難度真他媽是地獄級別的。
階梯教室的人慢慢變少，許檸也無聲嘆氣，感慨自己路漫漫。好在也不是一無所獲，她對着筆記，抱着吉他默默練習。剩下的人大多是真的來學吉他的，霍存嶼慢悠悠地走下講臺繞着教室走，看見有人指法錯誤就停下來指導兩句。
随着霍存嶼的腳步越來越近，許檸的心跳節奏變亂，或緊張或故意，她的手指一顫，撥錯了弦。
很輕的一聲，快速消融在略微嘈雜的教室中。
“彈錯了。”
耳朵一麻，近在咫尺的距離，許檸能聞見一股很淡很淡的雪松味道。眼睫顫了兩下，她強裝鎮靜，偏頭擡眸、氣息微微不穩：“哦......我不太會。”
霍存嶼淡聲回：“回去開個節拍器爬格子，慢慢練。”
“......好的。”
根本沒想過能和他說上話，許檸一時間有點懵，鹿眼怔怔地望着他，很輕地說了聲：“謝謝學長。”
“不客氣。”
彼時男人目光淡然，沒什麽情緒。一晃數年，淡然的眸子翻滾着濃烈的情緒，許檸凝着他的眼睛，心口悸動一如當年。
霍存嶼沒說錯，她還是喜歡他，自始至終只喜歡他。被戳破心事并未讓許檸覺得難堪，可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底湧起一股酸澀。
她因喜歡而忘不了，那麽霍存嶼呢？
天之驕子，聰明通透，上帝似乎将所有美好的品質都加在他的身上，不僅學習名列前茅，連興趣愛好都能做到極致。
什麽都能輕易擁有的人，是很難體會到失去的滋味的。
在許檸決定分手前，曾經自我掙紮過許久。內心的反複撕裂，讓她動搖，她甚至想将一切都告訴他。所以她試探他，在他步入社會、陷入繁雜工作後，一個平常的周末，許檸依舊來到他的公寓，望着他疲憊的眉眼，她忽然問：“你好像很久沒去練鼓了哦？”
那時霍存嶼是怎麽回答的？
“想聽我打哪首歌？”
他摟着她，揉了揉太陽穴，說：“過段時間吧，最近有點忙。”
許檸垂下視線，低聲說好。
可是，過段時間是沒有期限的。後來她沒再提及練鼓的事，霍存嶼也似乎完全忘記了。
架子鼓是他們的開始，或許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壓斷她心裏最後一根弦的也是架子鼓。
霍存嶼從四歲開始學架子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架子鼓也算是陪伴他最長時間的東西。許檸從沒見過他忘記每周的固定練習，可是人都會長大，邁入社會後，哪怕是天之驕子，在龐大的家族企業裏，也要耗費不少心力。
許檸理解他。
可她依然覺得難過。
呼吸纏繞，許檸望着他的眼睛，心裏的答案漸漸明朗。
五年的耿耿于懷，或許只是因為不甘心作祟。從未失去過什麽的天之驕子，會将不甘心誤判為放不下的深情，這并不奇怪。
許檸本不想與他再有牽扯，現在看來卻是不能。
相持良久，終于被一記突兀的鈴聲打斷。霍存嶼松開她，靠在一邊接電話。從對話中不難聽出電話那頭的催促之意。
是啊，霍存嶼的世界也不全然只有愛情。即使站在頂端，他也一樣有煩惱，會被巨大的壓力所籠罩。
“......知道了，我今晚就回去。”
許檸忽然就做了決定，既然有些糾葛逃不開，那麽不如接受吧。只不過是再來一次，結局不會有任何不同，但至少能讓他徹底放下。
挂下電話，霍存嶼撩起眼皮看她，“我——”
許檸深吸一口氣，打斷他：“我答應。”
猝不及防的同意，讓霍存嶼猛然怔住，仿佛置身于幻境。頓了許久，他才回過神，漆沉的瞳仁裏還噙着一絲恍惚，他沉聲确認：“你再說一遍。”
許檸輕扯唇角，藏起眼裏的悲傷，“我們重新開始。”
下一刻，手腕被攥緊，整個人被緊緊環抱住。霍存嶼幾乎将她包裹起來，牢牢摁在懷裏，好像尋到了什麽丢失已久的寶貝。許檸呼吸微窒，眼尾泛紅，緩慢地擡起胳膊，回抱住他。
心口相貼，兩個人的心跳節奏漸漸趨于一致。而不同的是，一人被失而複得的喜悅包圍，另一人卻是因重蹈覆轍而酸澀難捱。
路燈将兩人的影子拉長，許久以後，相擁的兩人才慢慢分開。
關系轉變得有些快，經過五年的空白，兩人到底都有些不自然。好在輕微的尴尬蓋不住心底的雀躍，霍存嶼擡手揉揉許檸的腦袋，說：“公司有點事，我一會兒就得回沂城。”
許檸輕輕嗯了聲，“我剛剛聽見了。”
就這？
霍存嶼顯然對她冷淡的反應不滿意，可想到兩人的關系剛剛才往前邁進一大步，有點小別扭也是正常的，就沒多想。拿出手機看了眼行程表，他微微俯身湊到許檸耳邊，“我周三回來。”
“好，”
忽略心口的悸動，許檸彎唇：“那我等你。”
回到家裏，許檸不自覺走到窗邊往下看，果不其然，人還在。她拿來移動電源給手機手機充上電，開機後給他發消息：怎麽還不去機場？
霍存嶼直接一個語音電話打過來。
“喂，”
許檸望着車邊的身影，問：“怎麽了？”
“有點想翹班......”
久違的幼稚話讓許檸心口一動，她無意識地翹起唇角，“不上班，我可養不起你哦。”
連許檸自己都沒發現，只要和霍存嶼在一起，她總會不知不覺放松下來。兩人聊了一會兒，霍存嶼看了看時間，沒再耽擱，坐上車出發去機場。
望着離去的LS，許檸心底泛起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不說別的，就單單異地兩個字，就分開過多少情侶。
垂下眼睛，許檸放下手機去浴室洗澡。洗完出來，她打開手機，五分鐘前霍存嶼就發了消息來。
[H]：馬上就登機了。
下面一條是張登機牌的照片。許檸趕緊按鍵盤：一路順風~
過了五分鐘，霍存嶼都沒有回複，許檸想着也許是開始登機了吧。可剛将手機屏幕摁滅，“叮”的一聲，新消息進來了。
點開對話框，她看見一長串航班信息——
周三晚上八點半抵達寧城。
人都還沒走呢，就已經把返程的票給訂好了......
許檸的心髒狠狠一跳，緊接着一條兩秒鐘的語音跳出來。她抿抿唇，用指腹輕輕觸了下。
“來接我。”
微沉的聲線，含誘帶蠱。
作者有話說：
就其實，如果真正的心結沒解開，再重來一次确實還是會重蹈覆轍的。
但是！我們霍總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握拳.JPG]
PS.說大家說一聲，5號上夾子，更新會放在23:00之後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