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疑雲重重

那女子走後,宗宸勉力回到床上躺下。他此時身子尚虛,這一番輾轉下來,額角已冒出一層薄汗。他躺在床上四下打量,只見這屋子敞亮寬闊,各種陳設也是素淨清雅。轉頭向窗外看去,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座小樓,自己容身的這間屋子正在樓上。此時正值黃昏,落日熔金,滿天紅霞。窗口處一株老梅,盤桓虬勁,枝幹如鐵;遠處但見碧湖如鑒,湖畔崖高峰陡,山崖上盤繞的雲霧被落日映成金紅色,直如神仙居所一般。

這時一個白色身影映入窗口,手上端着托盤,遠遠走來,正是白落星煎好藥回來了。片刻後白落星上了樓,宗宸歷經生死後再見到他,心中別有一番滋味,視線便随着他的身影看個不停。

白落星展顏一笑,說道:“怎麽,不認得我了麽?”

此刻宗宸只見他眉目舒展,笑意盈盈,身上仿佛發出光來,映得滿室生輝,已完全不複自己中毒時那副憂慮沉重的模樣。宗宸看他如此,自己也是滿心的輕松适意,與他相視而笑。

白落星将宗宸扶起來喝藥,問道:“現在覺得身子怎樣了?”

宗宸答道:“好了很多,只是身上沒有力氣。”

白落星道:“你身上還有內傷未愈,須得将養些日子才是。”

宗宸将碗中的藥汁喝完,轉頭望向窗外,感嘆道:“星兒,你以前的話真是不假,玉仙山果然風景如畫。”

“還有美女如雲!”白落星接過他手中的空碗,笑道:“山中現今一百餘人,只有我一個是男子,姑娘們個個如花似玉。只是我師父唯恐我跟她們厮混在一起沾染了脂粉氣,在我幼時便遣人建了這座小樓,讓我單獨居住。”

宗宸想到自己中毒時做的那個夢,便問道:“星兒,這樓可有名字麽?”

白落星道:“又不是什麽瓊樓玉宇,哪裏有人給它取名字了?只是我為了方便,有時便叫它白樓。”

宗宸道:“星兒,你是天上的星星被貶下凡的,這樓不如就叫它谪星樓吧?”

白落星哈哈一笑,說道:“我竟是天上的星星被貶下凡的…… 宗宸,你這想法可真當得起天馬行空四字!”

宗宸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他微笑。

“好,就叫谪星樓!” 白落星面上仍然蕩漾着笑意,說道:“在下還得叩謝宗大将軍賜名之恩才是。”

宗宸還是但笑不語。

Advertisement

白落星慢慢斂了笑意,說道:“宗宸,昨日午間我帶你來到玉仙山,你便一直昏睡,氣息也是斷斷續續,我心中擔憂害怕,現今才放下心來……”

宗宸見他真情流露,喉中梗住了般說不出話來,便握了他的手,輕輕摩挲。

白落星卻又是粲然一笑,問道:“腹中餓了麽?”

宗宸答道:“還真有一些。”

白落星道:“我讓廚娘給你熬了粥,稍後便好。”

宗宸點了點頭,又問道:“星兒,方才救我的那位夫人是誰?為何明明才三十多歲,卻要讓我稱她為婆婆?”

白落星道:“那個自然是我師父,不然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宗宸不禁愣住。

白落星看他那張口結舌的模樣,笑道:“以前我去破虜關時,是哪個說玉仙老祖曾經叱咤風雲所向披靡如何如何?如今人在眼前,卻又不認得了?”

宗宸吃驚道:“可是……你師父她……為何竟如此年輕?她老人家不是已将近百歲了麽?”

白落星道:“正是,我師父今年九十八歲。”他停了一下,接着說道:“只因我們玉仙派有一項獨門秘技,專以駐顏為功,叫做惜韶留顏大法。這門功夫以玉仙派內功為根基,只有當內功練到爐火純青時方可修習,否則練功時內力不濟,輕則走火入魔,重則性命不保。而且這門功夫多大年紀時開始修習,容貌便一直停留在那個年紀。我派各位先輩皆是四五十歲時開始練起,唯有我師父天賦異禀,乃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年紀尚輕內力便已臻化境,于是三十四歲時開始練這惜韶留顏大法,故而容貌也停在了那個年紀。”

宗宸奇道:“你們玉仙派當真神奇無比,竟然有這等玄妙的功夫!”

白落星卻嘆了口氣,說道:“你有所不知,我師父于這門功夫上頭卻是大有缺憾。她常感嘆自己年輕時殺戮過重,樹敵太多,有一次衆仇家糾集起來到玉仙山尋仇,這時她修練那惜韶留顏大法正值緊要關頭,受此襲擾,出了岔子,因此此後每隔十年,便有一段日子要将面目遮起來,說是奇醜無比,我們也都沒有見過。”

宗宸思索片刻,說道:“星兒,那以你的進境,多大年紀時方可修煉這門功夫?”

白落星道:“我師父曾經說過,如果我肯用功,三十六七歲便可。”

宗宸溫和一笑,說道:“如此甚好!星兒,你就該一直這樣豐神俊朗,光彩照人才是。”他話音甫落,便覺得此言說得有些太過直白了,心中不由的暗自懊悔。

這時白落星卻說道:“那時我不會去練這門功夫,晚幾年也是無妨。”

宗宸甚為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白落星笑了笑,說道:“為我師妹。我師父曾說師妹她天分不如我,我便等她一等又有何妨?否則師兄比師妹還要年輕,女孩兒家嘴上雖然不說,但我恐她心中在意。”

宗宸此番死中得生,還能夠再與白落星談笑嬉鬧,心中正自慶幸,卻又聽白落星提到師妹,意興登時一落千丈。他暗自想道,我真是高興得暈了頭,竟然忘了星兒還有個師妹。星兒心心念念都是為她,唯恐她有一絲一毫的不快,只盼她日後也要好好的待星兒才是。

白落星見他忽然間興致低落,不明其故,便問道:“宗宸,你怎麽了?我說錯話了麽?還是身上難受?”

宗宸淺淺一笑,說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想到,為何我家中竟會有你師父的畫像?”

“是麽?”白落星奇道。

“确實如此,是我祖父留下的。”

白落星憶及前事,說道:“想來也不奇怪,我早覺得我師父與你家有些淵源。一者你的家傳武功與我們玉仙派多有相通之處;二者我曾無意中在湖邊的崖上發現一幅刻字,從中得知你的霜痕刀原本竟是我師叔的……”

這時只聽宗宸嘆了口氣,白落星揶揄道:“怎麽,想起你的刀了?”

原來宗宸中毒受傷之時,寶刀霜痕也被那下毒之人掠走,只因宗宸一直傷勢危殆,衆人便都無暇顧及。而此時人既安好了,自然便想到那刀。

“習武之人失了兵器,真是奇恥大辱。”宗宸自嘲的一笑,又接着說道:“更何況這把刀在我家代代相傳,已歷三世,豈能就這樣失陷在我的手中?等我傷好之後,必定取回。”

白落星道:“那是自然。”轉念又道:“宗宸,那下毒之人到底是誰?果然跟我一模一樣麽?”

宗宸道:“正是如此,跟你一般無二。”

白落星道:“這就奇了,竟有如此怪事。”

宗宸道:“原先我不知此人有假,被他趁機下了毒。後來我察覺不對,便動起手來。那時我毒性未發,他不是我的對手,我便在他臉上仔細查驗,見那果然是本來生就的一張面孔。星兒,那人與你如此相像,難道這世上你還有兄弟不成麽?”

白落星道:“連我自己的身世都是你跟我說的,此事我又怎麽知道?”

宗宸說道:“也是。”他語鋒一轉,又道:“星兒,我與你師父素昧平生,她老人家為何竟肯救我?”

白落星道:“我也不甚明白。昨日我師父初見你時,看了好久,才自言自語道‘果然一模一樣’。我還未開口懇求,師父便到密室将那香金草取來,親手研成了末喂你服下,又運功助你将藥力導入經脈,後來還一直守在你床邊,直到方才才見離去。”

宗宸心中不勝感激,說道:“她老人家如此大恩,真不知何以為報。”又問白落星道:“你師父曾經說過我們宗家的事情麽?”

白落星道:“從未說過。”他想起自己那位從未謀面的師叔蕭玉城,便又說道:“而且我恐怕會牽扯出往事,惹師父傷心,因此也沒有問過。”

“我方才倒是問了,她老人家只說了句背信棄義。”

“背信棄義?”白落星想到崖頂大石上刻的那山盟海誓:我乃玉仙派弟子蕭玉城,與本派荑姐姐兩情相悅,願相守白頭,天長地久;霜痕泓影,刀劍永随。若違此誓,天地同誅!“此事或許與我師叔有關吧。”他低頭想了片刻,又說道:“宗宸,以後在我師父面前莫要再提此事了,我恐她思及往事心中傷感。”

宗宸點頭道:“好,這次真是我唐突了。”。

此時兩個丫鬟端了粥和一些吃食送來,白落星扶起宗宸來緩緩将粥吃了,自己又用了些飲食。眼看天色已晚,白落星掌起燈來,兩人又閑話一番,宗宸說道:“星兒,這兩天你太過勞碌了,還是早些歇息吧。”又問道:“這間便是你的卧房麽?”

白落星道:“不是,這間是客房。我的房間在隔壁。”

宗宸便又催他去睡。白落星卻恐他夜間身子不适,說道:“今夜我就睡在這裏,方便照應。”

宗宸直說不用,卻又推脫不過,只得由他。

因這屋中只有一張床,且寬僅數尺,白落星便将自己的被褥取來鋪在床前地上。他這兩天來勞心勞力,着實累了,躺下不久便睡了過去。宗宸卻因昏睡得多了,一時難以入眠,便偏過頭來看着睡在床前的白落星。是夜月色皎皎,如水的月光灑在白落星臉上,映得他的睡顏愈加沉靜。宗宸久久看着,覺得自己心中也沉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沒啥說的,請跟我默念:

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打分……

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點收藏………

☆、斷崖心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