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斷崖心法

第二天白落星醒來時,宗宸正盤膝坐在床上行功,待練功畢時,已滿身汗水淋漓。白落星不禁心疼起來,用布巾将他身上拭幹,又換上幹爽的衣裳,這才責備道:“你身子還未大好,練功又何必急在一時?”

宗宸略有些歉疚,笑笑說道:“關中正值多事之秋,我心中便急躁了些,想要快些好起來,早早回去理事。”

白落星不屑道:“也沒見朝廷如何恩遇于你,為何如此賣命?”

宗宸正色道:“我把守邊關不單為了朝廷,更是為了中原的萬千黎民。否則一旦契丹鐵騎南下,百姓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白落星聽着他的話,卻只是笑,伸出兩根手指來在他眼前晃着,意即此話已說第二遍。宗宸恍悟,便也笑了起來。

白落星笑罷說道:“你現今雖未痊愈,性命已是無憂,不若我遣人到破虜關走一趟,将這喜訊告知衆兄弟們,也免得他們擔憂。”

宗宸贊道:“如此甚好,我正有此意。”他溫和一笑,又說道:“星兒,我中毒時他們曾與你有過誤會,你卻能為人着想,不計前嫌,真正是心懷磊落,如光風霁月一般。”

白落星笑道:“怎地你病了這一場,被灌了幾碗湯藥,竟如同是喝了蜜糖般,嘴巴變得這樣甜膩?”

宗宸笑笑沒有說話。只因在他心中,白落星确實千好萬好,乃是舉世罕有的珍寶。

二人笑鬧一番,白落星自去淨手潔面,将自己也收拾齊整了,便對宗宸說道:“你且歇息吧,我去煎藥。”

宗宸心中感激,柔聲道:“好。星兒,有勞你了。”

白落星正要下樓,卻聽得樓梯中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聽來是兩個人的,靈動輕盈,一步步拾級而上,由遠及近,到房門口時停下,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師兄,起身了麽?”

宗宸聽那聲音,只覺得婉轉清脆,有如泉鳴山澗,莺啼林間,說不盡的悅耳動聽。宗宸心道,既然是稱師兄,那她便是星兒的師妹了。

果然白落星應道:“師妹!”便迎出門去。宗宸聽得他在門外說道:“師妹,你怎麽來了?快請進。”

宗宸向門口看去,只見一個女子身後跟了個青衣小鬟,婷婷袅袅走來。她一襲淡紫色衣裙,發上僅綴一顆明珠,端麗秀美,出塵絕俗,身上不帶半分煙火之氣,直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宗宸連忙起身,白落星便來扶他,說道:“這便是我師妹秋紫漪,自幼跟我一起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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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紫漪上前盈盈施了一禮,說道:“宗将軍乃當世英豪,小女子早聽師兄說過的,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宗宸也連忙施禮道:“不敢當不敢當,姑娘謬贊了。”

秋紫漪身後的青衣小鬟手中端了個托盤,此時便将托盤上的碗碟一一擺在桌上,有一碗藥汁,一碟棗泥糕,兩碗紫米粥,還有兩碟鮮美小菜。

秋紫漪說道:“師兄,宗将軍的藥已煎好了。我知道別人來煎你不放心,這是我起了個大早親手煎的,按着先煎後下的次序,煎了三遍。棗泥糕也是我煎藥時現做的,宗将軍請将就用些,切莫嫌棄。”

宗宸知道秋紫漪自小是被白落星捧在手心裏的,哪裏敢當,連忙謙讓道:“豈敢豈敢。當真不敢勞動姑娘,真是折煞在下了。”

秋紫漪道:“宗将軍為國為民,忠義之名聞于天下,如今在玉仙山養傷,小女子略盡些綿薄之力,也是應當的,還請将軍不要推辭才是。”其實她是見白落星這兩日來忙碌勞累,心中不忍,這才來盡些心意的。但這話對于她來說,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好說出口的了。

白落星此時卻已在碟中拈了一塊棗泥糕放入口中,贊道:“好香!”又笑道:“師妹,你手藝越發好了,日後若能每天都品到這等糕點,此生也就無憾了。”他話音甫落,忽然想到自己的這句話大有歧義,而秋紫漪恰好對自己有情,心中頓時懊悔不已。

果然秋紫漪心中一陣難過,暗暗想道,師兄啊師兄,你要如何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她心中雖然澀澀的,卻因了白落星的這句話,頰上兩酡暈紅漸漸渲染開來,于端麗秀美中更添妩媚風致。她低了頭輕聲說道:“師兄喜歡就好。”又對宗宸道:“不敢打擾将軍休養,小女子這便告辭了。”

宗宸連忙起身相送。他不明內情,一直以為白秋二人既是師兄妹,又是情投意合的愛侶,于是在他看來,方才二人言談舉止間便愈發親密起來。他心中不免落寞,但轉回頭又想道,難怪星兒常說師妹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子,今日一見,果然不但容貌極美,又端淑娴雅,性情溫良,星兒與她在一起才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至于自己的這番心思,還是将它永遠埋藏了吧。

白落星将秋紫漪送到樓下,回來後卻見宗宸似乎有些神思不屬,便問道:“宗宸,你怎麽了?”

宗宸垂目答道:“我想早些好起來,盡快回破虜關去。”

白落星嗤笑道:“哼,我還道是怎麽了,原來又在想你那破關!”

宗宸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來,沒有說話。

白落星又正色道:“宗宸,你總想着要回破虜關去,難道與我一起在這玉仙山上,過神仙般的日子不好麽?”

宗宸道:“那自然是極好。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既奉命守關,便應盡我之力,保家衛國,鞠躬盡瘁,不敢有絲毫懈怠,又豈能因貪閑而誤了國家大事?”他說到此處,心中豪情頓起,暗想我今番可真是堕入魔障了。大丈夫生于世間,當頂天立地,為國為民,怎能似現在這般沉溺于兒女之情,整日萎靡不振,上愧對朝廷,下愧對蒼生。

這時白落星卻又笑了,說道:“罷了罷了,你又是這番大道理。還是快些喝藥吧,都要涼了。”

宗宸也是笑了笑,依言将藥喝下。

這日午後,玉仙老祖又來看望宗宸。

她所學極為淵博,于醫道也是十分精通,詢問了宗宸這一日的飲食起居,又摸他脈象,還是與昨日一樣,沉而細數,為元氣受損之象。玉仙老祖收回手來,說道:“宗宸,我要傳授你一套內功心法,這套心法不僅于你此時療傷大有用處,且日後的獲益更加不可估量。”

宗宸道:“多謝前輩擡愛。前輩的救命大恩已是粉身難報,晚輩何德何能,又豈敢一再領受前輩的恩德?”

玉仙老祖卻不理會他的話,徑自說道:“昨日我已說過了,你要稱我為婆婆。”

宗宸應道:“是,婆婆。”他口中雖稱婆婆,但看着眼前這個貌似三十多歲的女子,心中卻着實別扭。

玉仙老祖這才說道:“我既然要傳你,你學了便是。這門心法乃是我自創的,專為彌補你所習武功的不足之處。”

宗宸聞言不禁訝然,卻見玉仙老祖目光渺遠,似追思,又似懷念,語調平和,緩緩說道:“我曾經有個徒弟,天資聰穎,于武學一道極有天賦。他後來下山,另創了一派武功,便是如今你修習的這一派……”

宗宸吃驚道:“可是婆婆,我的武功都是家傳的,從未練過別派武功!”他腦中急轉,突然又想到另一種情形,遲疑道:“難道,婆婆您說的這位前輩……”

玉仙老祖道:“陳年舊事,多說無益。現今你練的這門武功,是在玉仙派武功的底子上創立的,只是玉仙派武功的精義之一即為剛柔并濟,陰陽調和;而你的武功卻一味講求剛猛雄渾,有失柔和之性,因此你能練到如今這種境地,已是天賦不凡,實屬難得,但若想要再有進境,不僅千難萬難,于身子也是大有妨礙。當年我那徒弟創了這門武功後,曾與我大戰一場,故而我知曉他武功中的缺憾,這才創了這門心法。你若能依我之言,勤加練習,必能以柔性調和體內純剛之氣,日後功力大增,獲益無窮。”

此時宗宸心中滿是疑惑,他想婆婆既然跟這位前輩大戰一場,二人關系必然不諧,卻又為何費心勞神,為他獨創一門武功呢?他雖然費解,卻又不便去問,只得說道:“既然如此,晚輩便觍顏再次領受婆婆的恩情。只是這門心法叫做什麽名字?”

玉仙老祖垂目凝思片刻,說道:“只因這門心法是我自創的,幾十年來不但從未傳授與人,也從未有人知曉,因此至今也還未有名字。”她嘆了口氣,似要将前塵往事一并抹去,悠悠開口道:“昔者已随春水去,韶華不為少年留。我與此人同門近二十載,便只留了這門心法下來。這心法是我在玉鑒湖畔的斷崖上創的,就叫斷崖心法吧。”

宗宸聽她語中滿是蕭索之意,心中也不禁怆然。

作者有話要說:

☆、依依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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