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個事關終身的話題最終還是在龐籍的白眼之下無疾而終,并非趙德芳那麽容易妥協放棄,只是他了解眼前之人一如了解自己那般,他知道,若是逼得太過了會适得其反,他不想把這人吓跑。——有時候,這人的性子決絕的讓他咬牙切齒。

盡管對此很頭疼但龐籍卻并未把趙德芳的話放在心上,畢竟在一個沒有彎掉的男人心目之中,男人喜歡男人這種事情若是不挑明了講那就是不存在的傳說而已,哪裏會真往那方面想去?所以在趙德芳停住了這個話題後他就立即把這個話題抛遠了,開始琢磨着回京事宜。

本來他來廬州的目的就是解決高麗使節的案子,現在案子已經圓滿解決,那麽他也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再加上飛燕出走一事,龐籍覺得還是早日回去早些了解一下飛燕離家一事為好,去問問惜燕或許還能問出什麽來,畢竟都是女兒家,指不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女兒家心事呢。

說回就回,隔日,龐籍就命人準備好車馬開始向着京都行駛,比起來時,回去的時候行禮要多上一些,比如:笑的讓人寒顫的八賢王一只。

瞪着對面那個笑的刺目的男人,龐籍表示他是真心開始疑惑自己和這男人算是什麽關系了。若說是朋友吧,那這人經常以調侃捉弄自己為目的未免太可惡;但若說是敵人吧,饒是他都不得不承認這人暗地裏的确很保護自己的人生安全,就跟天下所有好友那般幫着自己解決難題。但無論如何都無法遮掩這人的惡劣性子!

“我想堂堂八賢王不可能連一輛馬車都雇不起。”那麽多地方為何偏偏要來和他擠一起?

笑意一直在唇角沒有消失過,趙德芳覺得只要看着這人生氣勃勃的面孔他就忍不住想笑,那種無需理由的好心情也唯有這人能夠帶給他了。“其他馬車哪有這輛來的舒坦?”

“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八賢王如此看中這輛馬車,那龐某就不多做打擾了,告……”那個辭還沒說出口,手臂之上就多出了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修長、有力、寬厚,只是稍稍用力,未有提防的他就往旁邊跌了過去,和那個男人撞做了一團。

凸!龐籍只覺得額頭的十字架越來越多,究竟從什麽時候起,這人除了喜歡動嘴皮子外開始喜歡動手動腳了?“趙德芳,你一天不捉弄我會死嗎?告訴你,這是病,得治!”沒好氣的重新坐正了身體,拂了拂弄皺的衣袍,龐籍真的越來越覺得他上輩子絕對欠了這姓趙的一家子,這輩子才會那麽杯具。

“捉弄啊……”輕悠悠的一聲嘆息在馬車之中回蕩出一股莫名的蕭涼。有的時候,連趙德芳自己都開始為自己感到悲哀,甚至他還是憎恨起自己:為何要讓自己陷入這種無果的深淵?這人到底有什麽魅力一下子就把他和阿祯都拖下了水而自己卻可以站在岸上置身事外?明明和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一樣并未多出些什麽來,可為何只要看着這人,自己就無法移開目光寸許呢?“你說捉弄就是捉弄吧。”

抿了抿唇,本來緋色的唇線立即發白,龐籍看着那個突然間垂眸安靜下來的男人心底漸漸冒起了莫名的不安,只是比冒起的速度更快的是他的壓制,有的時候有些事情不需要太過于執着的去弄明白個中緣由,人生在世,糊塗一些才是最幸福的。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去開口:“趙德芳,雖然有些事情我不明白,但我知道,若是覺得累了,那麽就停下休息吧。”他知道這人肯定心裏有着什麽沉重的東西,他也知道這東西肯定和自己有關,他更知道,或許讓這人放開才是最好的。

抿唇笑了笑,不若平常那種含着三分狡猾三分優雅三分惡劣的笑,只是一個很淺的弧度,帶着無奈和令人頭疼的堅定:“阿籍,有些事情,縱使累的走不動了也不能休息。一旦停下了腳步,獲取了短暫的平靜,丢失的卻是一輩子的悔恨都換不回來的東西。”

“真的那麽重要?”自己的身上有什麽東西可以讓這人執着如斯?

“一直都是這樣重要。”他不清楚其他人的人生是怎樣的,他只知道自己的人生因為這人而被分割。遇見前,他為趙家為孩子而活,遇見後,他終于有了自己的堅持,不是趙家不是孩子,僅僅是為自己而起的堅持,所以縱使再苦澀他也願意繼續下去。此刻的他已如飲鸩止渴的人一般,明知道是毒藥也甘願一飲而盡。

撇頭避開了趙德芳的視線,龐籍突然間覺得這馬車的空間太過于狹小,以至于讓他的呼吸開始有些悶悶的難受。“你是八賢王。”所以,你該重視的不是龐籍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皇上,是這趙家天下。

“我是八賢王。”所以他才至今未敢踏出一步,小心翼翼的龜縮着掩藏着,連壓抑之後的爆發都不敢讓這人瞧見分毫。

微微的松了口氣,龐籍的目光透過了那小小的車窗落在了遠方的天際,“你知道就好。”知道了這個,那麽無論如何那份重要都不會太過分了。

看着那人的側臉,那每一寸線條都是他所熟悉的喜愛的,他甚至已經描繪了無數遍,那眉那眼,他都可以落筆到一分不差,唯一畫不出的是這人眼底那幾分冷硬的狠心。他們都知道這人是個明白人,縱使未知曉他的心思也肯定有所發覺其中的不對勁,只是這人不願意想,也不願意要。明明可以笑的那麽溫柔的一個人,為何可以殘忍到如斯地步?

“可有的時候,我寧願忘記我是八賢王。”這樣他才擁有肆無忌憚的資格。

并未有所動作,甚至連那仰頭看天的角度都沒有改變半分,那令趙德芳聽慣了的聲音在馬車之中響起,淡淡的,若那透過車窗灌入的微風,吹拂在臉上有點暖,落在心間卻冰涼刺骨。

“可我一直都不會忘記:我是龐籍。”

他是龐籍,他身上背負着的是龐家、是他的孩子,這些擔子已經足夠沉重,再也多不出一分力氣去負擔多一個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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