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紅色小馬5

衛瀾性格孤僻,當然,他也沒有選擇開朗的權利。

他有時候忍不住想,活着到底有什麽意義。衛高福不在家的時候,他會打開兒童房的窗戶,從十七樓看下去。

那麽高。

跳下去是會摔,還是會飛起來?

如果他死了……

尤星越揉一下衛瀾的發頂:“那可不行,不然你媽媽回來找不到你怎麽辦?”

衛瀾手腕上拴着白線,那是母子的親緣線。

長時間不産生聯系,母子線也是會斷的,可是衛瀾和母親的親緣線還連着,這說明他的母親從來沒有放棄過他。

不僅從沒有放棄過,恐怕還産生過實際的來往,只是衛瀾自己不知道,不用猜也知道是被衛高福瞞下了。

衛瀾愣住了,他搖頭,眼睛裏噙滿淚水:“不可能,我媽媽離婚之後從來沒有回來看過我。”

他今年十一歲,父母三年前離了婚,後來他再也沒見過母親。

尤星越:“我倒覺得,不是她不想來看你,也許是她沒辦法來看你。”

衛瀾心髒撲通撲通跳起來:“真、真的嗎?”

媽媽真的沒有抛棄過他?

父母離婚的時候,衛瀾還小,什麽不懂,只會哭,所以竟然不知道父母離婚的具體原因,也不懂為什麽母親不願意帶自己走。

衛瀾不是天生就早熟的孩子,在衛高福的手底下讨了三年的生活,才比同齡人顯得成熟一些,本質依然是個小孩。

Advertisement

他被衛高福關在家裏,又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有機會接觸外界,時隔好幾年,衛瀾更無從得知媽媽為什麽不回來。

衛瀾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像衛高福說的那樣,媽媽真的有了別的小孩,所以不要他這樣的小孩了。

衛瀾結巴道:“我這樣成績不好,還打架的小孩,媽不會嫌棄我嗎?”

小馬着急,用力蹭蹭衛瀾的下巴,漏出來的棉花都翹起來,被尤星越眼疾手快地塞回去。

小馬道:“衛瀾是好孩子。”

在衛高福幾年的打壓和精神洗腦下,衛瀾漸漸覺得自己确實是個不讨喜的小孩。

但小馬說自己好孩子,這個哥哥也說媽媽還愛他。

小馬高興道:“太好了,衛瀾有家回,小馬就能放心了。”

說話間,外面傳來進門的聲音——是鐘家父母和小燃回來了。

這裏是鐘家,還是鐘卿的房間,在報警之前,尤星越還想請時無宴幫他一個忙。

尤星越問:“先去我家裏好不好?吃過午飯,我們再去派出所報案。對了,你記得媽媽的手機號碼嗎?”

衛瀾抱着小馬,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不記得。”

他以前就是個瘋玩傻樂,還嫌棄親媽管太多的小屁孩。

僅僅幾天的時間,小馬幾乎成為了衛瀾的精神支撐。因為小馬信任尤星越,所以衛瀾願意相信尤星越。

說到底,他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跑不遠立不住,遠近沒有能依靠的人,除了相信尤星越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尤星越推開門,鐘父鐘母果然都在家。

鐘母在廚房做菜,鐘父則抱着小燃玩耍,鐘卿膝上架着筆記本電腦,正在敲什麽。

聽到他們出來,客廳裏兩大一小同時擡起頭。

鐘卿:“馬上十一點半,留下來吃飯吧。”

尤星越抱着衛瀾:“不了,我先帶衛瀾回去。”

鐘卿下意識看了看衛瀾懷裏的小馬,伸手輕輕撓了下小馬:“好吧。”

小馬上次偷偷跑進鐘卿的房間栓線還被抓到了,卻又不怕鐘卿,乖乖地讓鐘卿揉了好幾下。

……

一回到古玩店,尤星越懷裏的衛瀾就吸引了幾個人的視線。

尤星越半天不在,店裏多了個人——陶桃也在,正和戚知雨坐在一塊做題目,不過很顯然兩個學渣湊一塊也沒什麽用。

陶桃扔開筆,大吃一驚:“你養孩子了?”

尤星越沒好氣地看了陶桃一眼,什麽腦洞:“……別人家的小孩,你們帶他玩一會兒,我和時無宴有話說。”

說着,尤星越放下衛瀾。

衛瀾乖乖坐在椅子上,他信任尤星越的同時,來到陌生地方的驚惶也讓他沒辦法放松下來。

更令他緊張的是,從他被帶進來的時候,耳朵裏就聽到了兩個好奇的聲音,他身上還殘存着時無宴留下的靈力,故而十分清晰地聽到了屠龍和超薄的對話

屠龍:“喂,那個小紅馬,你也是來不留客的嗎?”

超薄:“肯定是啊。以後就留在店裏不走了嗎?哎呀,你是什麽古董呀?怎麽還破了?”

屠龍:“是個小布馬嘿!長得還挺可愛。”

衛瀾左右看看,他身邊沒有人說話,聲音是從後面傳過來的,這麽大的聲音,店裏的其他人好像聽不見一樣。

他想起帶他來的哥哥說,店裏有很多和小馬一樣的古董。

真好,他的小馬有家可以回了。

衛瀾放松下來,聽着那幾個聲音和小馬一言一語地聊天,漸漸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卧室裏

尤星越輕輕關上卧室門:“無宴。”

時無宴垂下頭,和尤星越對視:“嗯。”

尤星越有事想請時無宴幫忙,這件事還只能是時無宴去,他不好意思直接說,先抿了抿唇,淺淺笑了下,有點讨好的:“幫我一個忙吧。”

他想請時無宴順着線去找衛瀾的母親,衛瀾父母離婚後,衛瀾和母親就失去了聯系,顯然是衛瀾的父親從中作梗。

畢竟衛瀾是個孩子,拿捏掌控一個親生的孩子,對衛高福而言不算難事,所以尤星越原本就不寄希望于衛瀾能聯系上親生母親。

衛瀾太小了,還在上小學。

即便尤星越現在去派出所報案,在事情解決前,衛瀾能去什麽地方?難道還待在他父親身邊?

衛瀾就像一只可以被父親捏在手心裏的小鳥,即便這次報警警告幾句也不會起到根本作用。

尤星越要的治本的方法——他要想辦法撤掉衛瀾父親的撫養權。

最好在這幾天就找到衛瀾的母親,派出所找人可能還要好幾天,倒不如讓時無宴順着線找過去,只要離得不遠,說不定一兩天就能帶衛瀾的母親回來。

尤星越心裏的想法轉了一圈,滿含骐骥地看着時無宴。

他挨得近,時無宴看見他密密的睫毛下,眼睛清透,閃着一點柔軟的笑意。

時無宴避開尤星越的視線,他總是不敢長時間地看尤星越:“你說。”

尤星越簡單提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請你順着線找到衛瀾的母親,然後告訴她衛瀾的近況,讓她回穎江市來争衛瀾的監護權。”

尤星越可以讓線在普通人面前顯形,但是要顧及別人的眼光,只能讓線保持正常的情況,這時候就需要一個能看見線的人。

古玩店裏只有尤星越、不留客和時無宴能看見線,尤星越也只能拜托時無宴。

時無宴只是輕聲道:“我會去的,你安心。”

他頓了頓,只聽見一聲輕響,時無宴伸手摘下了尤星越的挂鏈眼鏡,他看着尤星越茫然失焦的眼睛:“別總戴着這副,你看不見。”

尤星越是天生的眼神不好,小時候大病一場後視力更差,看人看物的時候視線總是蒙蒙的,他又愛笑,眉眼一彎,眼神就情意綿綿起來。

情意綿綿是有代價的——尤星越雖然只有三百多度,但是戴平光鏡的時候有點瞎。

尤星越點頭:“嗯。”

時無宴替他戴好眼鏡,這才起身出去。

時無宴身為鬼神,他要找什麽人,自然不必要借用人類的交通工具,走前在衛瀾的手腕上看了一眼,順着線追過去。

時無宴走後,尤星越帶家裏幾個小孩吃過飯,帶上小馬一起去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尤星越說報案,孩子遭受了家暴,派出所的警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尤星越輕輕拉開了衛瀾的衣領。

這是小馬來之前打的傷痕,已經隔了幾天,淤血沒有化開,青紫發腫,橫在小孩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這可不是打兩個巴掌教訓兩下,是實實在在的虐待!

警察攥着手裏的筆,發出清晰地“咔吧”一聲,他氣得差點把筆撅了,忍着氣道:“我們到裏面說。”

……

衛高福喝多了酒,應付完尤星越就頭重腳輕地回去躺着睡覺。

睡得好好的,手機震天響起來,衛高福接通電話,沒好氣地道:“誰啊?”

手機那頭傳來聲音:“你好,請問是衛高福嗎?請到榕樹街派出所一趟。”

衛高福早将衛瀾丢在腦後,聞言一頭霧水地問:“派出所?我沒幹什麽,你是不是騙子?”

那頭的聲音加重:“讓你來你就來!你涉嫌家暴虐待兒童,你自己幹了什麽心裏還不清楚嗎?!”

衛高福挂掉電話,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他換了一身衣服,打扮得人模狗想,對着鏡子整整衣服。

他倒要看看,那個小崽子自己跑去派出所能說出什麽花樣來!

……

與此同時

時無宴順着線找到了衛瀾的生母,他遠遠在人群中看到那根白線艱難地拴在一個中年婦女手腕上。

婦女看上去比同齡人蒼老一些,手裏拎着各種蔬菜,身邊還站着一個美婦人,兩個人笑盈盈地說着話。

時無宴走過去,徑直看向婦女:“你好。”

婦女吓了一跳:“你、你好,有什麽事嗎?”

美婦人也面露疑惑,玉芝還認識這麽好看的年輕人?看着氣質,像個相當了不得的人物。

時無宴開門見山:“您是衛瀾的生母,他的父親虐待他,我朋友希望你能回來争取衛瀾的撫養權。”

婦女手裏的菜掉在地上,顧不上美婦人,眼淚盈滿眼眶:“我的瀾瀾被打了?他現在怎麽樣?有沒有報警?”

美婦人警惕地拉住婦女:“你有什麽證據嗎?”

時無宴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

視頻中,衛瀾坐在椅子上,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拉開衛瀾的衣領,露出皮膚上橫七豎八的傷痕。

衛瀾抱着小馬,小心望向鏡頭,試探着問:“媽、媽媽,你還要我嗎?”

張玉芝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抓住時無宴的手,仔細看着手機裏衛瀾,眼淚順着臉流下來,大滴大滴地落在時無宴手上:“我的瀾瀾我的瀾瀾……”

美婦人氣得柳眉倒豎:“喪心病狂!我就說他肯定對小衛瀾不好!走,我給你訂機票,我們馬上去穎江市!”

時無宴沒有說話,他感覺張玉芝粗糙的手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着自己,那雙有點渾濁的眼睛裏爆發出的保護欲讓他有些失神。

人世間裏,原來有的母親會這樣的愛自己的子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