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方臉男人顯然對逃跑很有經驗,按照他的路線,只要再跑三公裏,就是鬧市了。
佑赫拿起對講:“嫌疑人持兇器朝六道口方向逃竄,請求疏散群衆!”
說話的功夫,方臉男人又跑出去幾百米,真能跑!這貨是長跑隊出來的嗎?
佑赫看一眼爛尾樓的結構,轉身攀爬而上。
方臉男子跑的飛快,回頭用餘光掃一眼,已經看不到警察的影子,不由彎唇一笑,障礙跑可是他的強項!
笑容還來不及落下,一個人從天而降,穩穩的反轉他的手臂,将他的臉壓在地面。鉗住他的手力量大的不像一個人,到像是機器。
“不許動!!”那聲音冷淡堅硬,像是一節冰錐直直戳進他的心窩,把他戳了個透心涼。
匕首被擊落,手腕被铐上手铐,男子不安的轉動眼珠,“大哥!!大哥你饒我一次吧!大哥!!”
佑赫平靜的把手铐铐緊,不把男子的掙紮放在眼裏。只是對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濃厚臭氣皺眉,這簡直是一個人體生化武器!汗臭,體臭和食物腐敗後的臭氣混在一起,發酵,酸敗,臭不可聞,佑赫懷疑這個男子沒有嗅覺,否則他早就應該被自己臭死了!!
破空聲在男子的嚷嚷聲中顯得微不足道,佑赫敏捷的一閃身,順勢拉了方臉男子一把,來不及剎車的匕首險險的劃過方臉男子的袖子,一個同樣臭氣熏天的矮胖男人踉跄一步,持匕首怒視佑赫,“識相的放了他!”
佑赫往方臉男子的膝窩踹了一腳,這一腳力度适中,男子嚎叫着側倒,只覺得腿部麻木,無法伸展,逃,是沒法逃了。
佑赫捏捏拳頭,比了個手勢,示意矮胖男人放馬過來。
“啪!”
佑赫矮身順勢一個翻滾,避開了一枚子彈。
“啪!啪!啪!!!”槍聲接連響起,佑赫迅速判斷子彈發射方位,接連避過。
“丐幫都配槍了?”佑赫心下惱火,又着急到手的嫌疑人逃脫,抽出配槍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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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對面爛尾樓大敞的窗口傳來一聲哀嚎。
佑赫起身,拿槍指着架住方臉男子企圖逃跑的矮胖男人,“站住!!”
“啪!”
一股冰冷的氣流紮進佑赫的手臂,眨眼間,冰冷變成滾燙,好似冰塊內裹藏了岩漿,瞬間爆裂,燙的手臂失去知覺,巨大的沖擊力讓佑赫踉跄一步,手裏的槍眼看要脫手,佑赫咬牙将槍換到左手,在身體失去平衡的一瞬間轉身射擊。
“啪!”
佑赫慢了一秒,肩膀上仿佛被燒熱的鐵錘擊打了一下,同時,他看到持槍者年輕幼稚的臉上表情痛苦扭曲,他看到他漸漸後仰,倒在建築垃圾裏。
肩膀上的灼痛已經無法忍耐,手臂的知覺恢複,疼痛排山倒海而來,他終于倒下,眼前閃過勝浩笑嘻嘻的樣子,“佑赫,今天早點回來,我有驚喜給你。”
“抱歉啊,我可能……回不來了……”身體的熱痛一陣緊似一陣,缺血性眩暈不可抗拒的席卷而來,他模模糊糊的看到方臉男人俯身看着他,狠狠的踢在他的腹部,佑赫并不覺得疼痛,他漸漸看不清男人猙獰的臉,他覺得有人掰開他的手,要取走他手裏的槍,他想捏緊拳頭,肩膀一陣急劇的疼痛,他失去了知覺。
“在元!佑赫受傷了!”七炫在電話裏飛快的說,“中了兩槍!”
在元手裏的水壺跌在地上,摔的粉碎,“沒事,他死不了。”在元試圖扯一個嘲諷的笑容,可惜沒有成功,“他在哪裏?”
勝浩奔跑在醫院的走廊裏,他這一生都沒有跑的這麽快過!心髒激烈的跳動,幾乎要掙脫胸膛的束縛跳出體外!
“佑赫!!!”
手術室的燈亮着,勝浩覺得雙腳發軟,一屁股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腳底似乎破了個大洞,所有的氣力都順着洞口緩緩的逃走。
“勝浩啊。”一只手将他從地上拉起,扶着他坐在長椅上,“鎮定點,佑赫沒事,沒有打中要害,他年輕,身體素質好,很快會康複的。”
勝浩一格一格的把目光轉過去,對焦了很久才看清是老劉的臉。
“肩膀貫穿傷,右臂粉碎骨折,不嚴重?”勝浩抖着嘴,“是不是他死了才算嚴重?你們是不是人?你們把他當什麽??”
“勝浩……”老劉拍拍勝浩的肩,“幹警察,就是這樣的。”
勝浩恨恨的扭過臉,焦急的盯着手術室。
“勝浩,原本這件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可是~”老劉的手重重的按在勝浩的肩頭,“我覺得你應該有個心理準備。”
勝浩心頭一跳,倏的回頭,“什麽?”
“佑赫被發現的時候,配槍不見了。”老劉皺着眉,牙疼一般吸着涼氣,“這個事情就嚴重了,要受處分……”
勝浩猛地站起,指着手術室,因為情緒激動而語調走音,“他受了傷,他當時昏迷了,你讓他怎麽辦?是他弄丢槍的嗎?是他舉着手把槍遞給歹徒的嗎??接應的人在哪裏?支援的人在哪裏?這樣對他公平嗎?”
老劉硬生生把勝浩按回長椅上,“我知道,我懂,可是紀律就是紀律,佑赫這樣,你多照顧着點兒,這事不要告訴他。我們會盡力破這個案子,找回他的槍!”
勝浩仿佛被抽空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勝浩!!”七炫飛奔而來。
“怎麽樣了?”七炫匆匆對老劉點點頭,追問勝浩。
勝浩呆呆的望着七炫的臉,說不出話。
“怎麽樣了?”七炫問老劉。
“肩膀貫穿傷,手臂粉碎性骨折。”老劉低聲答。
“進去多久了?”一個高挑的男人跑進來,皺着眉問。
“一個小時……”勝浩答。
“什麽技術,不如回家我來手術!”在元煩躁的坐在勝浩身邊。
“瞎說,佑赫這是工傷,你那是私人診所。”七炫蹲在勝浩面前,“勝浩,他不會有事的,你要打起精神來。”
老劉見他們都來了,便起身借口買煙,離開了走廊。
“七炫,他們說他丢了槍,要處分他……”勝浩紅了眼,“他都這樣了,還要受處分!他都把命搭上了!!”
七炫伸手抱住勝浩,“會好的,都會好的,處分是象征性的,只要找到槍,會撤銷,會給佑赫立功獎勵,沒事的。”
“要是找不到呢?”勝浩低聲問,“佑赫就一輩子背着這個處分?”
“不可能!”在元沉聲道,“一定找得到!!”
七炫松開手,,“勝浩,你不能這樣,佑赫現在需要你,你不能用這種情緒面對他。”
手術室的燈熄滅。
佑赫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佑赫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受傷受處分!如果他不能洗刷佑赫的恥辱,憑什麽站在佑赫的身側?勝浩盯着七炫的臉,“你說的對。”
七炫不知道勝浩在想什麽,他匆匆彎了彎唇,“佑赫需要你,你得加油。”
勝浩點頭。
佑赫還在麻醉中,沒有蘇醒,肩膀手臂纏着厚厚的紗布。勝浩耐心的用棉簽沾水,一點點塗抹在佑赫幹裂的唇上。
在元靜靜的站在床邊,把拳頭捏的死緊。
“七炫,在元,”勝浩平靜的開口,“我最近很忙,麻煩你們照看一下佑赫。”
在元皺眉,“你很忙?佑赫這樣了你很忙?”
七炫有些意外,“照顧是沒有問題,可是你……”
“那就謝謝了。”勝浩平靜的擡起頭,“我要回一趟老家,這裏拜托你們了。”
在元盯着勝浩看了很久,“滾!”
七炫拉住在元,“在元!”
勝浩把水杯擱在桌上,對着七炫笑了笑,決然離開。
“這是什麽人!”在元惡狠狠的在牆上擂了一拳,“我哥盡心盡力照顧他,救了他幾次命,現在受傷了他連照顧都不願意!”
“或許勝浩是真的有事,他不是那種人。”七炫麻利的替佑赫按摩手臂,加速他的清醒,“我要上班,佑赫就交給你了。”
在元應一聲,平靜一會兒,拿起水杯棉簽,一點點沾濕佑赫的唇。
勝浩在檔案室順利找到了佑赫在追蹤的案件。
S市的丐幫,一個巨大的集乞讨,偷竊,人口販賣,毒品交易為一體的犯罪組織。他們以乞讨為主,混跡大街小巷,小偷小摸,他們有嚴明的等級制度,幾個頭目不輕易出現,負責跑腿的都是單線聯系。警察幾次剿滅都抓不到核心人物,這個組織過于龐大,很多人都是被迫加入,抓住幾個,沒有什麽大的罪名,又放了。
這次佑赫發現的嫌疑人是外號板磚的堂主,負責人口買賣,抓到他可以破獲一系列案件,甚至可以順藤摸瓜找到組織核心!
勝浩眯起眼。“板磚!”
勝浩精心打扮了一番,短短的頭發摻上沙子和少許色拉油揉搓成肮髒油膩的模樣,用泥土合着油搓一遍身,白皙的皮膚頓時變的肮髒蠟黃,勝浩一遍一遍的往身上搓,直到身體看上去幾年沒有好好清洗過一樣才停手。
手是要着重化妝的,長年拿筆學習不務生産的細嫩手指分分鐘暴露身份!勝浩拿吹風機開熱風檔對着手背吹,表面水分蒸發起皺後,用石灰粉搓,指尖幹裂起皮再用油泥混合物搓。半個小時後,這雙手指甲內滿是黑泥,指尖粗糙開裂,手背皮膚皺褶幹癟。
再披上問樓下撿垃圾的大伯換來的破舊衣褲,鏡子裏的清秀少年已經慘不忍睹。
最後一關就是氣味了!
勝浩強忍着惡心,把自己的尿撒了一點在身上,又把廚房垃圾桶裏馊敗的飯抹在身上,氣味催人欲嘔,他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習慣這個味道,出了門。
他開始了流浪生涯,在一個又一個垃圾桶轉悠,把肮髒的東西蹭的滿身都是。
他到人潮密集的地方乞讨,專門追着漂亮姑娘跑,吓得人家吱哇亂叫,他甚至尾随行人偷竊,餓了翻垃圾箱,累了睡橋洞,也會在集市等熱鬧的地方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乞讨。他說話含糊,不時流着涎水,傻笑兩聲,一天下來居然收獲頗豐。
他徹底成了一個乞丐,短短三天,他無師自通的學習着,避開城管,片兒警,找垃圾箱裏新鮮的食物,撿人家扔掉的煙頭抽,跟蹤年輕人偷一點小錢。
他嘔吐過,被打過,被人指着罵過。
他害怕過,憤怒過,卻倔強的堅持着,“這只是開始!”他這樣告誡自己。
最難熬的是牽挂,他惦記在醫院的佑赫,他不知道醒來的佑赫看不到他會有多麽失望,然而他只能堅持,不能讓這一切辛苦全部白費!
第三天,有人來找他了。
“小子,裝傻裝的挺像啊,手腳也利落,怎麽樣?跟哥幹?”來人一臉青春痘,滿嘴黃牙,口臭能熏人一個跟頭。
勝浩的心一陣狂跳,臉上不動聲色,他随手撿了一個煙頭塞進嘴裏,就着來人手裏的火抽了一口,“爺我單幹,自由。”
“傻小子!”那人笑起來,“跟着哥,哥上頭有人,比你單幹來錢快,而且犯了事兒也有人罩着,多好的事兒啊!”
勝浩眯着眼抽了最後一口煙,“爺散漫慣了,就是不愛搭理地頭蛇,怎麽招?弄死爺?”
那人笑容不改,“那恐怕只能請你……去挑活兒了~”
“挑活兒”是黑話,意思是賣去黑工廠幹活,通常城市裏失蹤的流浪漢都被弄到黑工廠,被迫幹活,那是一個不把人當人看的地方,或許護院的狗都比他們有尊嚴,基本也是有去無回,死在那裏。
勝浩吐了一口唾沫,“媽的,你們老大是誰?”
“板磚。”
“喲,聽過啊!”勝浩笑起來,三天下來,塵土泥濘堆積,眼角一片皺紋,看上去蒼老很多,“早說啊,爺跟你走!!”
一路上,兩人自我介紹,那人诨號魚鳔,勝浩順口說自己叫猴子。
魚鳔并沒有帶着勝浩去見板磚,他只是把勝浩帶到一座爛尾樓裏安頓,爛尾樓沒有通水電,還是毛坯,但至少能擋雨,住着比橋洞舒服多了。
這一棟樓願看和鬼屋似的,真的走近一看,居然住了不少人,有的和勝浩一樣蓬頭垢面,有的顯得幹淨正常。
魚鳔解釋,髒的是幹白活的,幹淨的是幹黑活的。
勝浩的理解是,髒兮兮的人大多以乞讨為主,幹淨的則什麽都幹,偷竊,販賣人口,毒品,賣淫……
“兄弟,你長得不賴,幹黑活可來錢快啊!”魚鳔笑嘻嘻的說。
“我啊,都行~”勝浩笑的痞痞的,“鴨子不幹啊!”
“沒人讓你幹這個!”魚鳔笑得歡,“這樣吧,先從帶子幹起,幹得好了,咱們再說吧,我說,好好幹,往上爬的快,日子越好混。吶,吃飯去!”
飯廳在二樓大廳內,幾十號人聚在一起,席地而坐,等着吃飯,有老人有孩子,有殘疾人有婦女,什麽樣的都有,無一例外穿着破爛肮髒。勝浩的視線落在那幾個孩子身上,他們目光麻木,神情淡漠,有的手腳畸形,有的皮膚潰爛。大的十二三歲,小的不過二三歲,一個面黃肌瘦,一臉恹恹的病态,完全失去了一個孩子應有的活潑。
“坐吧,咱們擱這兒吃!黑活兒們在另一邊吃,來來來,動手!”魚鳔招呼到。
幾個年老的女人端着熱騰騰的菜上來,有酸菜魚,烤雞,紅燒肉,都用大盆裝着,香氣撲鼻。
勝浩直接用手抓着吃,貪婪的往嘴裏塞,使勁咀嚼,吃的吧嗒作響。魚鳔看着他吃飯的模樣,笑道,“哎呀,別急啊,怎麽樣老弟,哥哥沒騙你吧,這兒可是神仙過的日子啊!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動手吃飯,但是孩子們都不給吃飽,只有面黃肌瘦的孩子,才能要到更多的錢。
孩子們吃了幾口就被驅趕出房間,回他們的住處休息。
“來了這裏就是一家人!當然啦,家有家規,我們這裏,乞讨也好,黑活兒也好,收成上交七成,你也別嫌多,吃住全包了!有個頭痛腦熱的,管治!挨打了,條子抓了,管擺平!要的就是義氣!”魚鳔看似閑話,卻是在介紹幫規。
勝浩心想,按照套路,該殺一儆百了!
果然,一個面色漆黑的男人進來,在魚鳔耳邊耳語幾句,魚鳔滿是笑意的臉沉了沉,“帶他來。”
黑臉男人出去,魚鳔似笑非笑的對勝浩說,“總有那麽些個朋友不仗義,你看,還得我敲打敲打。”
勝浩還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盯着門外。
兩個男人架着一個少一只腳掌的男人進來了,那男人面色蠟黃,神情灰敗,坐倒在魚鳔面前。
“菜頭,怎麽,來看哥哥了?”魚鳔永遠一副笑呵呵的嘴臉,面前的男人避開魚鳔的目光,不說話。
“怎麽回事?”魚鳔問另外兩人。
“藏私,藏他相好那兒了。”
“多少?”
“三萬。”
魚鳔點點頭,“好呀。”
叫菜頭的男子有些發抖,屋裏沒有散去的人沉默着,安靜的看着。勝浩偷偷的掃了他們一眼,只見他們眼神麻木,表情呆板,似乎司空見慣。
“自己動手吧。”魚鳔從角落裏掏出一把菜刀丢過去,“三根。”
菜頭不敢去撿,只兀自發抖。
“怎麽?哥幫你?”魚鳔使了個眼色,旁邊的人立刻按住菜頭,掰開他的手掌,用腳踩住,菜頭殺豬一般嚎叫,聲音沙啞難聽,直刺耳膜。
一個男人拿起刀,齊根剁下,鮮血飛濺,菜頭的嗓音變了調,和野獸一般咆吼,勝浩垂下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随即,他發現魚鳔正看着他,他擡起頭,抓起面前的半瓶二鍋頭往嘴裏倒了一大口,“規矩,我懂了!”
菜頭被人拖出去。哀嚎聲漸遠。
“哥也是沒辦法,手下那麽多人,不看着點兒,怎麽吃飯?”
“哼。”勝浩歪嘴一樂,“也對!”
魚鳔揮揮手,吃飽的人紛紛散去。
“明兒你也出去,我給你找個幫手怎麽樣?”魚鳔依舊一副笑模樣。
“行啊!”
“猴子,這裏有個新來的,沒開竅,給你帶,怎麽樣?”魚鳔問。
勝浩懶洋洋的坐着,“好啊~”
魚鳔帶着勝浩來到樓上,身後還跟着那幾個大個子的乞丐。勝浩知道這是一個考驗,他們想通過這個考驗來判斷他是什麽樣的人,他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面對這個特殊的面試!
天色已黑,這一層樓格外的安靜,魚鳔拿出一個手提燈點着,照亮這個房間,一張席夢思床墊,半新不舊,一個簡陋的衣櫃,再有一個麻袋,擱在水泥地板上。
厚實的麻袋,袋口緊紮,看形狀,裏面是個人,是個不大的孩子。
“餓了三天了,已經好帶了。”魚鳔笑嘻嘻的說,“就給你帶了,調教得好,是聚寶盆,調教的不好,那可白搭。”
“爺沒試過,怎麽弄?”勝浩漫不經心的答。
“殘孩子比好孩子容易讨到錢,聽話的孩子比想着逃跑的孩子好帶。”魚鳔從身後男子手裏接過一根鐵棒,“手還是腳,你自己看着辦。”
勝浩頭皮一麻,心裏和扔進一枚手榴彈一般,轟隆隆的巨響,炸的他眼前一片漆黑,他穩了穩神,伸手解開麻袋,“傻子才選腿,腿殘了我還得背着他。”
一個年約4歲的小男孩虛弱的滾落出來,眼睛紅腫,嘴巴被膠帶封住,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
勝浩笑着接過鐵棍,毫不猶豫的揮下。
“喀嚓!”孩子的骨頭真嫩,斷裂的聲音都是脆脆的。
魚鳔點點頭,“好樣的!是爺們!他是你的了,好好調教,藥就在門口,別讓他死了啊!”
魚鳔帶着幾個人從容離開。
勝浩拿着鐵棍的手終于開始顫抖,他不可抑制的抖,仿佛那一棍掄在了自己身上,他踉跄着撲過去,把孩子摟進懷裏,“我會帶你走,我發誓!”勝浩低聲說着,一遍又一遍,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給彼此支撐,才能讓他堅持下去。
勝浩用門口的藥箱處理了孩子的手臂,用樓裏到處可見的木板做了個簡易夾板固定他的胳膊,喂他喝了止痛消炎的藥,又給他喂了半碗薄粥,可憐的孩子一直昏迷,半夜發起高燒。
勝浩摟着孩子,無比自責,這種強烈的自責和悔恨幾乎擊潰他,他幾乎要放棄一切帶着孩子去醫院。
即使他清醒的知道這種情況下,他救不了孩子,甚至可能暴露自己,可他依然對自己如此果斷冷血失望至極。
他低聲喃喃,“你別死啊,我帶你去游樂園好不好?我帶你吃肯德基好不好?你想不想聽故事?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你是……爸爸嗎?”一個小小的聲音自懷裏響起,“爸爸,我疼……”
勝浩摟緊孩子,心裏酸澀難耐,咬住下唇低聲嗚咽。
第二天,勝浩便帶着孩子去乞讨,孩子叫滿滿,四歲,他認定勝浩就是他的爸爸,乖巧的依偎在勝浩身邊,有氣無力的盯着人來人往的馬路,勝浩聲情并茂的乞讨,他眼淚汪汪的向行人展示滿滿受傷的手臂,他小心的抱着滿滿,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盡 量不讓他接觸行人厭惡的目光。如此一天,收入不是一般的可觀!
僅一天的收入,是普通工薪階層的幾倍!恐怕很多白領都望塵莫及!乞讨幾年,可以在郊區買套房!
難怪丐幫如此猖獗!!
如此幾天,滿滿的傷漸漸好些了,至少消腫許多,只是胳膊還是發紫,看着觸目驚心。勝浩有些坐不住了,他可不是專門來體驗乞讨生活的!他需要接觸上級!
機會說來就來!
那天,他帶着滿滿乞讨,突然一個男子飛快的從他面前跑過,後面的片兒警緊追不舍,勝浩拍拍滿滿,起身緊跑幾步,跌倒在警察身上,片兒警不耐煩的推開他,他大喊,“不要打我!我孩子病了,我要給他買吃的,不要打我!!”滿滿跑過來抱住警察的腿,嗷嗷大哭,兩個警察又氣又怒,又無可奈何。
呵斥了勝浩兩句,再想追那個男人,已經來不及了。
當晚,勝浩被魚鳔帶到了另外一片爛尾樓,哪裏的設施顯然好了很多,飯菜的規格也上了一個檔次。
“叫哥!”魚鳔推推勝浩,“猴子,這是板磚哥!!”
勝浩心裏一陣狂跳,激動不已,“板磚哥。”
“嗯,以後過來跟我,收拾收拾,幹黑活。”方臉男人低頭喝酒,一身破衣爛衫,和幹白活的乞丐毫無區別,可是坐在周圍的人毫不介意,一個個笑逐顏開的給他倒酒夾菜。
勝浩激動不已,腦海裏一遍遍預演着把板磚的方臉踩在腳下,從他身上找回槍支的畫面,表面卻滴水不漏,“謝謝哥擡舉。”
魚鳔走之前,勝浩追上他,“滿滿那崽子……”
“放心,我會給他找一個媽,不會虧了他的!猴子,上去了可要記得哥哥的好處啊!”
勝浩點點頭,把身上所有的錢都交給魚鳔。“哥,你拿着,買點兒吃的,多虧哥提拔,以後有好一定記得哥。”
魚鳔假意推辭了一番,收下了。
勝浩被人帶着洗了澡,換了衣服,他刻意低頭揣摩了半天表情,呼嚕了一把頭發,歪着嘴角出門。
“猴子。”板磚掃他一眼。
勝浩掀起眼皮看了看板磚,正對上他陰測測的眼神,勝浩歪着嘴笑,“大哥。”
“我這裏,有個貨要帶,你明天和斧子接頭,一起去,接應是個叫麻袋的,白活兒打扮,好認。”板磚扔給勝浩一根煙。
“是。”勝浩接住煙叼在嘴裏,笑容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