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得過抑郁症

在陳飛麟拍門疾呼的時候,陳洛愉正困在夢魇裏。

他夢到陳飛麟站在不遠處,那個人明明沒有動,但他不管怎麽往前走,甚至奔跑都無法靠近。

陳飛麟冷冷地望着他,看他着急的樣子也無動于衷。直到他一腳踩空,整個人忽然往下墜。

他摔到一片正在焚燒的廢墟裏,四周席卷而來的熱度燙得手臂上毛孔都張開了。他喊着陳飛麟的名字,可是周圍煙太大,他看不到任何人,只能被不斷燃燒的火舌逼到了絕望的角落。

陳飛麟把手都拍麻了也沒見裏面有動靜,于是打開602室的門,又一次從陽臺爬過去。

由于着急,他腳底打滑了一次,把牆角一塊裂開的水泥踢到下面。随着“砰”的一聲傳來,他低頭去看底下,那塊水泥碎得不見了蹤跡,幸虧沒有人路過。

他抓緊可以借力的點,餘下幾步走得謹慎了些,翻進陽臺後匆忙進屋,發現房間裏的氣味沒有樓道那麽嗆,陳洛愉躺在客廳沙發上,除了眉頭緊鎖之外,呼吸也顯的急促。

“洛愉?醒醒!”

陳飛麟叫了他兩聲,見他沒反應,便進了廚房,找到正在不停冒煙的蒸鍋。

這鍋的外觀已經被火撩得漆黑,兩側的塑料把柄也被高溫燒到變形,整個廚房都彌漫着嗆人的煙味。陳飛麟立刻關上火,把抽油煙機和廚房窗戶開到最大,關上廚房門後回到沙發旁。

陳洛愉依然沒醒過來,陳飛麟把他抱到自己那邊的沙發上,拍了好幾下臉才把他叫醒。

睜開眼時,陳洛愉的腦子還有些懵,雙眼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人,聽這個人焦慮地問他:“覺得怎麽樣了?有沒有哪裏難受?”

他跟陳飛麟對視着,片刻後反應過來了,想要坐起。陳飛麟伸手扶他,卻被他拽住肩膀,忽然用力抱緊。

陳飛麟的雙手還舉在他身側,但因為他這個舉動變僵硬了。

仿佛經歷了很恐懼的事,陳洛愉緊扒着陳飛麟的脖子不放。感覺到他身體在發抖,陳飛麟垂下眼眸,停頓過後還是把左手放到他後背上拍了拍。

“沒事了。”陳飛麟低聲安慰道。

陳洛愉說不出話來,反而加重了摟抱的力氣。

剛才的夢境太逼真,逼真到他仿佛能聞到周圍建築被燒焦的味道。他真的怕了,他以為自己會被活活燒死。

“別怕,已經沒事了。”

陳飛麟又在他背上輕拍兩下,然後拉住他的手臂想将彼此分開。陳洛愉哆嗦了下,又纏過來抱着。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陳飛麟終究沒忍心再推開,就讓他繼續抱,等他自己冷靜了松手。

周遭的氣氛安靜了下來,他的呼吸拂過陳飛麟頸側,久違的擁抱帶動了身體的記憶。感受着臉頰邊的溫暖,他不禁閉上眼睛,心跳也漸漸恢複了規律。

他想不通自己怎麽會做那種夢,也不清楚陳飛麟為什麽會出現在他面前。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對他來說最要緊的,是這個人沒有再推開他。

他忍不住轉過臉,想讓彼此貼得更緊密些,卻沒察覺到嘴唇擦過了陳飛麟的脖子。像是觸動了不能碰的機關,陳飛麟推開了他。

剛才的溫情如一場錯覺,陳洛愉怔怔地看着陳飛麟,看着這個人沉下臉瞪着自己。

嘴唇松開一道縫,他想要為這個意外解釋一下,卻聽見陳飛麟嚴肅地說:“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可能會死?”

他沒聽懂陳飛麟真正指的問題,解釋道:“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的脖……”

“我指煤氣竈。”陳飛麟打斷他的話,“你怎麽能開着火就睡着了?你沒想過鍋裏的水燒幹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有沒想過這麽做的後果!”

陳洛愉目不轉睛地看着陳飛麟,從那雙攜着怒氣的眼眸裏看到了兩個白色小點,是穿着睡衣的自己。他低頭看了看身上,又去打量周圍的環境,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也想起睡着之前發生的事。

所以他會做那種夢,是因為現實裏自己一直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見他反應過來了,陳飛麟從沙發上站起,剛要走開就被他拽住手。

陳洛愉拉的是右手,剛才陳飛麟着急拍門時沒注意手上的傷,現在一拉就牽動了沒痊愈的手筋,他不禁皺起了眉。

陳洛愉也想起他右手還沒好,趕緊又松開了,問道:“我弄痛你了是不是?”

陳飛麟說沒什麽,陳洛愉還想說話,一張嘴卻咳嗽起來,而且越咳越厲害。

想到他在那種環境下待了不知多久,陳飛麟去扶他的手臂:“我送你去醫院。”

他捂住嘴,含糊地說了個“水”字。

陳飛麟到廚房倒一杯溫水出來,看他慢慢喝下後,咳嗽果然好多了。

放下杯子,他又拉過陳飛麟的右手,這次動作輕了許多:“你的手怎麽樣了?我檢查一下。”

陳飛麟不想他碰,可他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紅腫的手掌心,想問怎麽回事,話到嘴邊卻啞然了。

這裏是602室,剛才自己明明在家裏,陳飛麟要怎麽進去把自己抱過來?

他肯定拍了很久的門吧,然後又爬陽臺了是不是?

盯着那只又紅又腫的手掌許久,陳洛愉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昨天在急診一直忙到了今天早上,我只是想眯一下,沒想到會睡着。”

陳飛麟不是真想責怪他,看他這麽愧疚的樣子,也不忍心再說什麽,只道:“沒事就好,你回去吧。”

陳洛愉依舊握着陳飛麟的手指,剛才的擁抱給了他勇氣,他擡起頭看着陳飛麟:“我們能不能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

“有!”他把心裏想了許久的話說出來,“我想不起我們在一起的事了,你能不能別騙我,把過去發生的那些都告訴我?”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劃過一道閃電。

今天的天空很陰沉,天氣預報也提醒過會有陣雨。果然在閃電消失後,雷聲隆隆而來。

已經入冬了,每下一場雨,這座城市就會變得更冷。似乎為了讓他倆感受到降溫的威力,一陣寒風呼嘯着卷進窗戶,吹起了陳洛愉身上單薄的睡衣。

陳洛愉打了個寒顫,陳飛麟看他一眼,依舊冷淡地道:“回去穿衣服。”

他搖着頭:“沒有談完我不走。”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陳飛麟去卧室拿了件厚外套丢給他。

陳洛愉把這件黑色羽絨衣裹在身上,拉攏脖子的位置時,一陣極淡的香氣飄進鼻子裏。

捏緊羽絨服柔軟的布料,他努力讓自己忽視這種氣味,繼續擡頭看着陳飛麟。

無論如何,今天他一定要搞清楚一切,他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過下去,更不想再被當做精神病人接受治療。

他又去碰陳飛麟的右手,這次換成了小拇指輕輕勾住那人的小拇指,這是他能記起的親密舉動之一。

他經常這樣偷偷牽着陳飛麟,只要把彼此的袖子拉下來就能擋住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必須瞞着所有人,所以在外面陳飛麟都跟他保持朋友間的距離。但他記得那個人還是會力所能及地滿足他,就像這樣的牽手,即便有可能被人發現,陳飛麟也沒有真的拒絕過。

他們那麽喜歡彼此,怎麽可能因為那場意外就分開了?

“你坐下來吧。”他說道。

陳飛麟沒動,不過也沒有抽回被勾住的手指,只是面無表情地俯視着他:“既然忘了又何必再提。”

那人的聲音像是夜色下一望無際的東湖水面:“那段過去對你來說也算污點,忘記了正好。”

“我說記不起,是真想不起來了。”陳洛愉努力地解釋着,“我得過抑郁症,我媽說這是治療導致的結果,我不記得認識過你,也忘記了一些人和事。”

聽到抑郁症這三個字的時候,陳飛麟的表情終于有了點不同。

“那天在車禍現場看到你,我腦子裏忽然多了一些畫面。都是和你有關的,以前我們在一起的事。”

“我很吃驚,可是太混亂了,我一直……”

陳洛愉的聲音變輕了,他在找合适的詞語來表達。就在他停頓的間隙裏,陳飛麟沉聲問道:“為什麽會得這種病?”

搖着頭,陳洛愉想說我也不知道,不記得了,一陣“咕嚕嚕”的叫聲卻先打斷了他。

他倆都怔了征,意識到那是自己發出的聲音後,陳洛愉不好意思地去摸肚子:“我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

陳飛麟沒接話。

陳洛愉又仰起頭,明亮的眼眸凝視着面前這個人:“你這裏有沒有泡面?吃完我會洗幹淨筷子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