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

她和萋萋一起去中介交了房租。

萋萋堅持要報警。她說,雖然案件太小,大約不會認真追查,但這種人該有個警告,記錄在案也好,下次犯案也會有點顧慮。

重年想了想,也覺得這話有道理,毛小敏不一定是慣犯,可她該為自己做出來的事情負責,哪怕只是一個案底。

于是當場在中介那裏打了報警電話,向警方提供了毛小敏的身份證複印件。那位中年警察做完記錄後,竟然滔滔不絕給她們上了一堂安全課,說如今房價貴,租房也貴,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作為公民就該有正常的警惕防患意識,在外面租房不能輕信人,房租要自己送給中介或房東……簡直沒玩沒了。最後還是萋萋微笑着說:“大哥,謝謝你,這次是我們疏忽了,我們只是覺得有警察在,一般人不會那麽膽大。”

那位大哥臉色一變,終于坐上警車走了。

重年和萋萋對望一眼,都笑了,有一種惡作劇得逞後的小小快樂。

萋萋說:“現在才知道流星花園裏道明寺的口頭禪‘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嘛’完全是扯淡,虧我那時還迷得不得了,這句話就該改為‘如果警察有用的話還要暴力幹嘛’。”

重年“撲哧”一聲笑了,這半天郁結在胸口的不愉快終于煙消雲散,心情好了起來。

兩個人一路談笑着到了停車場,坐上了萋萋的愛車。

萋萋開一部綠色的POLO。重年一直也很喜歡這部車,小巧精致,而且漂亮适用。去年萋萋通過了CPA,下決心買這部車犒賞自己時,就是拉她一起去的。萋萋說:“帶你來,你才有動力好好考CPA,我看你雖然用了全力,可心還不完全在上頭,所以過不了。你想想過了CPA,你的工資馬上就能翻一番,職業前景看漲,以後努力一把,買部車有什麽難的。”

那時重年唏噓:“我覺得CPA比買車還難,再說我買車幹什麽,十幾萬我怎麽舍得,有公交和地鐵也很方便。”

萋萋直翻白眼:“你也太容易滿足了也太不争氣了,小女人一個,簡直沒一點志氣!”

重年在車上又想起了CPA,不由得有點沮喪和懊惱。

萋萋說:“叫鄭銘輔導你吧,他前年就過了,說起來人家還是金融專業,但頭腦就是比我們聰明。”

重年笑:“你也過了啊,就剩下我了。”

萋萋開着車,過了好一會兒,突然問:“重年,他對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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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年說了實話:“很好了,萋萋,這麽多年除了我家人,他是第一個這麽對我的男人,我很感動也

很滿足,是真的。”

“這就好。”萋萋說,“重年,你一直都不貪心,很容易就滿足了,鄭銘應該知道他撿到了一個寶。”

重年笑,在萋萋眼裏她好,可她知道她并不符合時下多數男子的擇偶條件。

“你別這樣笑,我是說真的,鄭銘這次算是有眼光了……”萋萋說到這裏突兀地笑了,偏過頭來望了她一眼,“重年,你別誤會啊,他也沒談幾次,大概就那一次,你也知道的,他要是不說,你以後也別問他了,免得他還怪我胡亂嚼舌根。”

這一點重年知道,也沒想過要去計較,那些畢竟是從前的事,他願意說她就聽着,他不想說就算了。

萋萋突然把車拐了一個彎,“走吧,幹脆今天叫他請客,我們現在直接去他家,你給他打電話問問他在不在。”

重年有點猶豫,擔心打擾了他,可想了想今天周末應該沒什麽事,便打了電話。

鄭銘不在家,但他說馬上就可以趕回去。

這還是重年頭一次來鄭銘的家。

房子在三環以內,位置很好,小區的綠化也做得極其好,房價大約很貴。她聽他說過,房子是他父母出全款買下的,他們覺得他既然想在北京安定下來,就該有房子,于是張羅着來回挑挑揀揀最終送給了他一份終生難忘的生日禮物。

四室二廳的房子,大約有兩百平米了,非常寬敞,裝修簡單,典雅大方,以黑白色為主。

鄭銘招呼她們在客廳坐下後,去了盥洗間。

萋萋說:“重年,你可要好好看看啊,這可是你未來的家……”

重年輕踢了她一腳,嗔怪道:“別胡說……”下意識朝盥洗間望了一眼。

倒弄得萋萋直搖頭,“我又沒說錯,難道你不想嫁給他嗎?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那種‘只戀愛不結婚’的論調啊……”

盥洗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重年怕她又說出了什麽,想都沒想就把手裏剝好的桔子塞了一塊到她嘴裏,一擡頭卻望見那邊鄭銘已經走了過來。

他怔了一下,倒笑了:“重年,我第一次看見你這樣喂人吃桔子。”

的确,因為動作急,她幾乎是半個身子都趴在了萋萋身上。重年有點讪讪地收回了手,坐正身子。

“你想吃也可以叫重年喂你一塊啊。” 萋萋咽下那塊桔子後,笑得像奸計得逞。

重年的臉又不争氣地一熱,低着頭,推了推萋萋。

鄭銘卻滿不在乎地說:“你在這裏重年怎麽好意思喂。”

重年楞了一下,擡頭去看萋萋,她正慢條斯理地剝桔子吃,

仿佛并沒有在意。似乎是她想多了,于是松了一口氣,笑道:“萋萋,他開玩笑的,你別聽他胡說。”

“那就是說我這個電燈泡不在這裏,你也不會喂他吃,是不是?”萋萋放了一塊桔子進嘴巴,擡眼望她。

重年弄不懂她是真要一個答案還是在開玩笑,只能含糊着說:“他自己又不是不會吃。”

萋萋終于笑了,得意地瞟了一眼鄭銘,繼續吃桔子。

鄭銘沒有做聲,只走過來在重年身邊坐下了,拿了一只桔子剝。

萋萋說:“吃桔子怎麽飽得了肚子,我們晚上吃什麽?”

這話很明顯是在問鄭銘。他頓了一下,望着重年,“你想吃什麽?”

重年一時倒真的想不起來什麽要吃的,眼睛轉了轉,望見了那邊的廚房,突然有了主意,說:“要不晚上不在外面吃了,我們去買點菜,回來我做給你們吃吧。”

鄭銘還沒答應,萋萋首先叫了起來,“姜重年,你個見色忘友的,這麽快就想着為他省錢啊,我還指望着你說法國大餐,卻沒想到你都願意為他洗手作羹湯了!”

重年尴尬得不得了,這才意識到其實潛意識裏她确實覺得出去吃太浪費了,他雖然工資不低,可也經不起這樣花錢如流水。現下被萋萋這樣點明了,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鄭銘悄然握住了她垂在沙發上的手,笑道:“那就在家吃吧,我還沒吃過重年做的飯,我們多買點菜就是了。”

于是出去買菜,萋萋只點了幾個菜,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說不想跑來跑去了。大約是特意給時間他們獨處,重年哪裏不明白,到了超市淨挑萋萋喜歡吃的菜。在她拿起一塊排骨放進購物車時,鄭銘終于抓住了她的手,“重年,我不喜歡吃排骨。”

他好像悶悶不樂了,重年笑:“我知道你喜歡吃牛肉,我們晚上做野尖椒炒牛肉吧。”

他這才笑了,拉着她的手興致勃勃地去挑選牛肉,又拿了一把香菜和一罐野山椒。

重年覺得他有時像個小孩子,比如現在,聽到自己喜歡吃的就這麽高興,其實也很容易滿足,由得他去了。

晚上重年做了紅燒排骨,野山椒炒牛肉,鲫魚湯,清炖獅子頭,清炒四季豆,還有一盤上海青。都是她拿手的菜,看上去倒像模像樣。

鄭銘每樣菜都嘗了一口,便說:“重年,你以前怎麽不告訴我你很會做菜……”

他還沒說完,萋萋就接口:“早知道,你早就把人哄回來給你做飯了,是吧?”

重年有點好笑,他們兩人在一起,有時就會擡杠

,大約是認識太久了。

鄭銘說:“現在也不遲啊。”夾了一塊牛肉放進重年的碗裏,“是不是,重年?”

重年不想加入他們兩人的“戰局”,笑了笑,低頭吃飯。

大約都是胃口好,最後放下筷子時,一桌子的菜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萋萋跑去喝烏龍茶,說吃多了要促進消化。重年收拾碗筷去廚房,鄭銘跟了進來,要幫她洗碗。

重年素來都是一個人做這些家務事,倒不覺得洗碗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便笑着說:“你去客廳陪萋萋吧,我一個人洗碗就行了。”

他卻不願意,可實在也插不上手,站在旁邊看着,偶爾和她說點話。

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嘩啦響,他的聲音低沉悅耳,白色的盤子邊緣綴着青色的纏枝花紋,藤蔓疏淡,長着一小朵一小朵的花,很好看。

她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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