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

重年過了一個休閑的周末,周一上班後,工作開始緊張忙碌了起來。接連一個星期,焦頭爛額地核對填寫各種票據,期間還有各種零碎費用的報銷,每天的工作時間難得找出一點空閑。偶爾晚上做夢的時候,腦子裏都是各種金額數字。講給萋萋聽,她還要打趣:“你想錢想瘋了!”

其實每天和錢打交道,已經對錢沒有什麽感覺了,終歸不是自己的。只想着到了發工資日,看到工資條,領到自己的那一份。這才是真的歡喜。

業餘時間又陪萋萋看過好幾次房子,都是地段好,風景好,當然價格更好。

萋萋無所謂地笑,“越貴越好,我說要買房子,老頭子就給了我二百萬,這次倒是舍得出手,巴不得把我打發了掃地出門,想得倒美!從前是我傻,大學畢業後竟然發誓再也不要老頭子的一分錢,苦了自己便宜了狐貍精。他不是覺得愧疚嗎?我現在是在給他機會彌補。”

于是她們從二居室的看到四居室的,一百多坪到兩百多坪,竟然連複式樓也看過。最終還是定下了一套兩居室的,不到八十平米。

萋萋說:“太大了太空了不好。”

有些東西是錢填不滿的。

時候已經到了八月底了,工作仍舊忙碌,偏偏九月份要考CPA,重年連休息時間也不得空。同鄭銘說好了,到CPA考試結束之前,只周末見面,平日下班回來了她要準備考試。

那時正是周末,在鄭銘家,吃過晚飯,他摟着她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看電視。對于她這樣的安排是同意的,也覺得這樣好,還摸了摸她的頭,說:“重年,你好好考,考完了我送禮物給你。”

重年俏皮地問:“那考得不好就沒有了嗎?”

他大笑,順手把剝好皮的一粒葡萄喂給她吃,“都有,都有,還是一樣的。”然後取掉她的眼鏡,開始深深吻她。

于是她下班回來後,經常晚餐只吃一個三明治或者一顆蘋果,抓緊時間端坐在卧室的書桌邊,看書,做習題,默記各種公式,分析數據,鑽研解題思路……到深夜時,頭昏腦脹,雙目朦胧,困得兩只眼皮直打架,去浴室洗了澡,倒上床抱着枕頭就能到早晨鬧鐘響。偶爾做夢,也是做不完的習題,密密麻麻的數字,抑或在考場上面對着白花花的試卷……

這天晚上也是一樣,倒上床就酣睡,朦朦胧胧中卻有鈴聲一直響,以為是交卷鈴聲,再一看手中連卷子都沒有,急得六神無主,團團轉……忽然意識就清醒了一點,原來是電話鈴聲。

不情願地摸到手機放在耳邊,那邊傳來模

糊的聲音:“重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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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卻沒有聲音了。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間,又像是很久,漸漸有廣播的聲音響了起來,非常好聽的女聲,嗓音清脆圓潤,是英語,一遍又一遍念着相同的話,幽幽的,好像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空曠而寂寥。有什麽忽然竄入她的頭腦,“沈家謙,你在機場?”她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半晌還是沒有聽見說話聲,她意識到了什麽,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确實是他,一時不由得懊惱起來怪自己剛剛迷迷糊糊口太快,有點吶吶的喊:“沈大哥……”

他仿佛如夢初醒,話說得很快:“你睡覺吧,我要去登機了,回去再說。”又一次不等她說話,電話便切斷了。

結果,第二天下班的時候,卻在公司門口見到了沈家謙。重年有點驚訝,原本以為半夜那通電話只是他回國之前的一時興致随意打的,倒沒覺得他回來後,他們有什麽好說的。

她禮貌地喊了一聲:“沈大哥。”

“我下午有點事來這邊,剛剛忙完,晚上一起去吃個飯吧。” 他的臉色比那天晚上好多了,好像已經不生氣了,微微含着點笑意。

她遲疑了一下。

他說:“我不知道你不能吃海鮮,今天算是重新請你吃一次飯吧。”

她客氣地微笑,說的卻是實話:“沒事,不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過敏只是小事,我有時也吃點海鮮的。”

“那就當陪我吃個飯吧,你也總要吃晚餐的。”

她不好拂他的面子,又一時找不到理由拒絕,于是笑了笑,跟他去了停車場。坐上了車子,他偏頭問她:“你想吃什麽?”

“随便,什麽都行的。”

“海鮮也行嗎?”

她愕然。

他卻已經笑了,“明明不是什麽都行。”

原來他也會開玩笑。她也笑了,“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麽要吃的,你看你想吃什麽就可以了。”

後來去了家品軒,經理親自送他們去了包廂。

吃飯的時候沈家謙的電話響了好幾次,他每次接了,當面都是幾句無意義的應答,有兩次也走到一邊去講了幾句話。

重年擔心他有事,便加快速度把一碗米飯吃完了,放下筷子說:“沈大哥,我吃飽了,你慢慢來。”

他望了望她吃得幹幹淨淨的瓷盅飯碗,說:“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還想喝點湯。”拿起骨碟上擱着的細瓷小勺舀湯喝。

然而,吃完飯他卻并沒有送她回去,而是把車停在了一所大學的門口。有

一會兒,他只望着夜色中莊重的大門,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仿佛是定住似的,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起初她只覺得疑惑,漸漸卻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大門。

“我也很久沒來了。”他突然仿佛反應了過來,“今天晚上不知道怎麽就想到了,現在你應該猜到了吧。”

她笑,頭一偏正對上他的視線。直到這時,隔得近了,她才留意到他的臉色有點黯淡,眼睛四周也微微有淡青色的影子,原本一雙細長而深邃的鳳眼顯得更大了,連下颌似乎都尖了一點,仿佛是瘦了,也許是累的。

她怔了一下,才記起來說:“這裏我來過,你和雙年是同一所學校。”

“我知道。”他突然轉過頭望着車子前頭,又低聲說,“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我和你的妹妹讀的是同一所大學,她比我晚十屆,她在醫學院,我在法學院。”

她愣了一下,有點迷惘,仿佛掉進了空茫的時光隧道,可是一會兒就反應了過來,笑道:“你是聽我叔叔說的吧。”

他沒有回答,仿佛并沒有聽見。過了一會兒,車子再次啓動,他只淡淡地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到了公寓樓下,她下車之前,他突然叫住她:“重年——”等她望過去時,他卻頓了一下,說:“你下車吧,早點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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