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
一大早起來,重年就接到了雙年的電話。因為是平安夜,電話裏她的笑聲嬌俏明媚,重年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那邊是平安夜,這邊已經是聖誕日了,并不是中國的節假日,仍舊要上班。她下樓來時,離八點還有一會兒,沈家謙竟然已經坐在客廳了。她沒有想到這麽快要面對他,沉默地走進廚房。
早飯自然也是沉默的。只是吃完了,沈家謙突然說:“等會兒我們去把結婚證拿了。”
原來昨天晚上他的話“明天我們去拿了結婚證”并不是随口說說的。
重年拿圍巾的手一頓,說:“改天吧,我今天還要上班。”
他淡淡反問:“改到哪天?不如我們幹脆省點事不拿?”
她沒做聲,這是由不得她的。
自然是氣話,結婚證還是拿了。
手續很順利,局長親自來接待,在工作人員的熱心服務下,幾分鐘他們就成了法律上的夫妻。
整個過程中,重年都是麻木的,走出民政局,迎面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哆嗦,腳下一滑,如履薄冰,差點摔倒在雪地裏。
沈家謙一把拉住她,“你走路就不能小心點?”順手就摟住了她的腰,一直到車邊才放開。
在車上她又接到了雙年的電話,劈頭就問:“姐,嬸嬸打電話來說你今天要和沈家謙拿結婚證,剛剛電話裏你怎麽不說啊。”
重年的嗓子眼仿佛被什麽堵住了,酸澀難受,“嗯”了一聲,艱難地說:“已經拿了,早上匆忙,我也忘了。”冷不防地沈家謙偏頭看了過來,問她:“是雙年吧?”雙年從電話中聽到他的聲音,叫道:“姐,你把電話給沈家謙吧。”
她現在并不适合和雙年說話,便把電話遞了過去。
不同于這一早上面對她時的淡然和冷漠,沈家謙的心情仿佛突然變好了,在電話裏和雙年笑語晏晏,侃侃而談,問雙年實習忙不忙,一個人在外要照顧好自己,絮絮叨叨的,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重年心神不寧,到後來并沒有去聽,也不知道他怎麽說的,電話又傳給她時,雙年說明天就回來。
重年微微吃驚,因為趕上聖誕節,醫院留人值班,雙年還沒有放假,此前定好的是元旦前一天回來。而面對她的疑惑,雙年只嬉笑着說:“你問沈家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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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懷疑沈家謙能夠有法子令雙年提前放假,所以并沒有問他。
事實上,從今天開始,她也要提前休婚假了。早晨他說了那句話後,當着她的面打的電話,不是給HR總監,亦不是給財務總監,而是她只在年會尾牙上見過的總經理
。
挂了電話,他只神色淡然地說了一句:“你現在還要去上班麽?”可是語氣裏不無警告。
她懂只要他一句話,或許她以後再也不用去上班了,在他眼裏,她的工作并不是多麽重要。
沈家謙沒有送她回去,而是去了他姐姐家。
沈家和笑吟吟的,拉着她的手說:“早就該去辦了,現在真的是一家人了,我這個現在既是姐姐又是嬸嬸的借用一句老話,只願你們以後琴瑟在禦,莫不靜好。重年,家謙以後要是有待你不好的地方,你和叔叔嬸嬸說,他其實……”
“姐——”沈家謙突然叫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他們姐弟感情素來好,因為年齡相差十幾歲,沈家和對這個唯一的小弟弟從小就是寵溺和縱容的,亦姐亦母,倒沒有半點中年得子的父母平日端出的那種嚴厲。只這一聲,她也聽出來了不滿,樂得随他,立即止住了,沒往下說,轉移話題叫人拿出來了處理好的婚紗照,說:“拿回去吧,早就想給你們看了,要結婚的可是你們,一直放在我這兒算怎麽回事?”
雖然早就看過一遍她發過來的電子版圖片,重年仍舊笑着陪她翻看了一遍照片。都拍得唯美精致,奢華而浪漫,仿佛真有那一種琴瑟和鳴的感覺。
大約還是攝影師的功勞,她印象中那天沈家謙面無表情,只當成公事,她也是僵硬的,可是照片中卻看不出來。唯有的幾張合照,他從背後摟着她或是牽着她的手的,臉色似乎比平日她見着的要好多了,目光專注,仍舊微微有點莫測高深,可是仿佛有點淡淡的笑意在裏頭,倒不至于顯得冷漠。她在攝影師要求下的僵笑倒也不是呆呆的,側面看過去下巴細長而尖尖的,戴着長長的頭紗,籠罩在潔白的紗衣下,美得虛幻而不真實。
到底只是照片,這麽華麗奢侈的妝容和服飾,是人都要多了三分豔色,可是都不是真的。
這華美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沈家謙在一邊只瞄了幾眼照片,似乎不甚感興趣,不過一會兒就說還有事情,起身離開了。
沈家和笑道:“他就是忙,婚前忙一點也好,到時候能夠抽出時間和你一起去度蜜月。”
重年只笑了笑。其實說起來也可笑,到現在她仍舊不曉得沈家謙具體是做什麽的,忙倒是真的,她不介意他婚後繼續忙下去,實在也難以想象她和他會有所謂的“蜜月”。
中午的時候,趕上婚紗也送到了,重年試穿了。沈家和仔仔細細看了一圈,說:“把眼鏡拿了吧,到時候怎麽能戴着眼鏡。”
重年微微
遲疑:“我怕不戴眼鏡看不清楚。”其實她的眼睛近視度數不是很深,除了讀書寫字,看近物是可以不戴眼鏡的。可是戴着這麽多年,她早就習慣,仿佛是多了一層保護色,而那天那樣的日子,她更不可能少了這一雙眼鏡。
沈家和卻很快想到了辦法,立馬帶她去配了一雙隐形眼鏡,還說早沒想到,應該去做視力矯正手術的。
晚上沈家謙過來吃飯的時候,倒是多瞧了她兩眼,她有點別扭,低頭躲開了去。
回家的車上,他卻說:“重年,很多習慣也是可以改的,你應該試着好好睜開眼睛看看,總是躲在殼裏并不一定是安全的。”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這些,這幾乎是這段時間他對她講過的最深入的話,平日裏除了生活慣用語,他從不主動和她說什麽。然而,他的語氣平靜,沒有冷漠,亦不含任何譏諷,只是純粹地說話,她怔怔地望着他。
他對上她的眼睛,說:“重年,我是認真的。”
重年被他反反複複,前後不同的态度弄糊塗了,仿佛從昨天晚上他突然生氣摔了那只盤子後就有哪裏不對勁。
一直到回去了,躺在床上,她模糊中懂得了一點他的意思,可是縱然是認真的又能怎麽樣?
這樣一個忽如其來的婚姻,到底能夠有多麽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