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
晚飯的氣氛很好,只是哥哥弟弟很郁悶。因為下午他們興奮地拖着釣魚竿跑出來,拉着重年去樹上捅鳥時,那鳥兒已經飛走了,一去不複返。兩個孩子抱着釣魚竿在樹下守到要去吃晚飯,也沒見到一只鳥兒的影子。當然,重年也在樹下陪他們守株待兔。
晚上人多,坐了滿滿的一大桌,重年還是抱着弟弟喂飯給他吃。飯桌上笑語喧嘩,人聲晏晏,她向來話不多,只是偶爾擡起頭來笑笑。鬧哄哄中,忽然聽得沈家和極細聲地說:“少喝一點吧……”聲音很小,只是私下裏的話,重年坐在她旁邊才聽見了。卻沒想到隔了一張座位的沈家謙耳尖,倒是也聽見了,立即嚷開了:“姐,你越來越婆婆媽媽了,好不容易媽過一次生日,你連一點酒都不要姐夫喝啊!”
只要是男人,只要端了酒杯的,頓時都附和了起來,深以為然。沈家博說:“大姐,今天哪兒能不喝酒啊!”
賈真真擡頭瞟了他一眼,繼續吃菜。
沈家偉哧哧笑:“你們看,連真真都曉得今天是個好日子。”
賈真真白了他一眼:“什麽叫做連我都曉得?”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向來嘻嘻哈哈鬥嘴取樂,賈真真是女孩子,在一幫男孩堆裏頭又最小,被縱容慣了,這時鼓起腮幫子不滿:“我可是什麽都沒說,你們愛喝就喝,別有的沒的都拿我來說事啊……”
沈家祁忍不住“喲”一聲:“你是什麽都沒說,只動了動眼,這有了孩子做了媽媽就是不一樣啊,在哥哥弟弟面前終于曉得懂事了……”
沈家偉偏要接口:“這都叫懂事啊,看看人家二嫂才叫懂事,可是連眼皮子都沒動,真真——不,不,是三嫂,三嫂,你真該跟二嫂好好學學……”
賈真真被這一時興致而改口的稱呼窘到了,沈家向來是三代以內堂兄弟姐妹一起排名,沈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就定下了,按排行她的确也是三嫂。可是他們向來是直呼名字的,哪裏會老老實實喊她一聲嫂子,喊了就沒好事。她瞪了他們兄弟一眼,卻聽見雙胞胎又鬧開了,直嚷着:“要喝,要喝……”
原來這邊在笑鬧,那邊沈家謙與沈家博卻又喝上了,挨個輪着敬酒。雙胞胎見爺爺爸爸伯伯都端着酒杯,自然也要來湊熱鬧。
賈真真登時沒好氣:“喝什麽喝,好的你們就不學!”
沈家謙放下空酒杯,不鹹不淡地接口:“真真,兒子可不能這樣教,哪兒有男人不喝兩盅?你倒是說說什麽是好的,什麽又是不好的?”
賈真真聽他這無賴聲氣,知道說不過,索性也耍起了無賴:“我不跟你說,我
讓二嫂跟你說!”
重年在哄弟弟喝湯,一口湯剛剛喂進嘴裏去,弟弟卻一時好玩,含在嘴裏就是不好好吞下去。她頓了頓,放下湯匙,繼續低聲哄:“弟弟聽話,你看爸爸杯子裏的湯都喝完了,弟弟也把碗裏的湯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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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謙嗤笑一聲,又繼續喝酒去了。
這頓飯直吃了好幾個鐘頭,到最後重頭戲切蛋糕樂隊演奏祝福生日快樂的時候,沈老太太就念叨:“這哪裏是給我過生日啊,就是你們找個名目喝酒罷了。”
倒也的确如此,只要端起酒杯沾過酒的都喝得差不多了。
沈家謙還算清醒,坐進車子裏就開始擺弄他的手機,一句話都不說。司機把車子駛出停車場,又走了一段路,他卻忽然按了後座的對話系統,淡淡說:“福伯,這是去哪兒?”
福伯也算是沈家的老人了,從前給沈家謙的父親開過十多年的車,對少公子的脾性也不陌生,只這一句話,自然還是懂得含義。他頓了一下卻說:“回家。”
沈家謙不做聲,繼續低頭擺弄手機。重年望着車窗外,燈河憧憧,流光滟滟,這城市仍舊夜色璀璨,燈火闌珊,偶爾一束街燈晃過,映得玻璃窗上她的臉默然而模糊,從前那麽多的日子,恍如隔世。
車子停下來後,她還沒察覺,直到福伯過來開了車門才醒悟過來。福伯卻不等她下車,攔在車門口說:“太太,我幫你扶家謙回去吧。”
重年頓了一下,終于偏過頭去,沈家謙不知何時已經靠着座椅閉上了眼睛,手機卻還握在手裏。
福伯走過去打開那邊車門,輕輕就抽出了手機。而沈家謙仍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重年只得說:“那麻煩你了,福伯。”
沈家謙睡得很沉,她喊了他好幾聲都沒反應。福伯試着把他拉出車子,他卻又咕哝了一聲:“這是去哪兒?”
他眼睛還是閉上的,福伯看了一眼重年,不答應。幸得他也只是嘴上說說,雙腳倒已經非常配合地踩在了地上。出得車子,卻好像清醒了一點,忽然睜開眼睛,推開福伯的雙手,自己朝前走。
福伯倒也沒再跟上去,只把手機給了重年。重年不知道沈家謙到底喝了多少酒,也分不清他是不是醉糊塗了。一路上他只是默不作聲,卻還記得按電梯,也記得是哪一層。到了家門口,還拿出鎖匙開了門,可是在客廳就踉跄了一下。
重年頓了一下,他已經穩住身體,走上樓梯了。她還是去廚房沖了一杯蜂蜜水,拿進睡房時,燈開着,卻不見他的人。床上仍舊隔着他的西服外套,領帶也扯開丢在一邊。她把蜂
蜜水放在床頭櫃上,收拾床鋪,拿起他的西服與領帶送去衣帽間放好。
過了一會兒,沈家謙才從盥洗間出來,卻也并沒有洗澡,還穿着襯衫長褲,沒有看她,直朝着睡床走去。到了床邊四處看了看,視線終于頓了頓,卻忽然問:“我的衣服呢?”
重年說:“在衣帽間。”
他不做聲,卻又站在床邊不動。
她轉身便去盥洗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