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下)

吃完晚飯後,他才提了一下:“我有點事要出去幾天,你自己在醫院好好呆着。”重年看着電視熒屏,不做聲。他也沒有再說,開了筆記本電腦,一直對着自己的電腦,或凝神專注,或敲敲打打。到了睡覺時間,照例走過去關了電視,抱她進盥洗室洗漱。重年睡下後,他卻沒有在沙發上躺下,拿着筆記本電腦去了外面起居室。

這天晚上沈家謙有沒有睡覺,重年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她醒了,他已經穿着白襯衫,正站在沙發旁邊打領帶,聽見她起身的動靜,只朝床邊瞧了一眼。他沒有立即走,系好了領帶,重又坐在沙發上對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這天的早餐也仍舊豐盛,可是重年也仍舊沒有胃口。沈家謙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見她還只是喝了幾口牛奶,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碗裏的小米燕窩粥,卻是一口也沒有吃,終于不耐煩了起來,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匙就送到她嘴邊。

重年抿着嘴巴,偏過頭去。

他等了一下,見她還是不吃,索性放下碗,一手扳過她的下巴,仍舊把另一只手裏的一匙粥伸到她嘴邊:“吃了。”

她卻偏偏緊抿着嘴巴怎麽也不肯張開。

“你非要跟我鬧是不是?”他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語氣更是一貫的強硬,“不管你怎麽鬧,你也得好好吃飯,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她知道他忍了幾天的氣已經全上來了,一時只是看着他,不說話。他緊緊扣住她的下巴,那只手的大拇指卻緩緩自她的嘴唇摩挲而過,不輕不重地按壓了一下,連聲音都帶上了三分狎昵:“你是想要我換一種方法喂你?”

重年登時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輕笑一聲:“你知道,我有的是方法叫你吃下去。”

重年的确知道,他所謂的方法她是見識過的也再清楚不過。在張開口吃下那一匙他仍舊伸到她嘴邊的粥之前,她靜靜地問了一句:“沈家謙,你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我也很想知道,或者你現在可以試試?

她終究沒有試,只是麻木地咀嚼吞咽那一匙早就冷了的粥。一直到一碗粥吃得幹幹淨淨,他又夾餃子給她吃,她一口就把一粒餃子全部咬進了嘴裏。于是只要他送到嘴邊,她就張嘴吃下去。

在吃了不知道多少粒餃子後,沈家謙忽然厭煩地甩下筷子:“吃這麽多幹什麽?你中午還吃不吃了!”

他起身拿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穿上,一邊扣扣子,一邊不鹹不淡地說:“我随便你鬧,有多少人盯着你肚子看你也曉得,我們沈家就指望你肚子裏的那一塊肉。老太太

現在沒別的盼頭,成天就想着跟人家老太太一樣抱個孩子在懷裏,我姐跟你叔叔這麽多年沒孩子,也不可能有了,可他們又喜歡孩子得緊。我們沈家現在就眼巴巴望着你肚子了,你要是叫他們舒心了,我也能叫你舒心。不過——”他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萬一要是孩子有了一點意外,你這一輩子恐怕只得和我綁在一起,我們遲早總得生出一個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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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席話,他一連說了兩遍“我們沈家”,也一樣格外咬字清晰,一字一頓重重地說出來。她麻木地聽着,起初還不明白他說這段話是為了什麽,聽到最後終于反應了過來,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只覺得既可笑又荒誕。

他卻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扣,戴上腕表,最後又淡淡地說:“你知道我姓沈,長在我們沈家,沒有什麽做不出來。”

也許是因為沈家謙臨走時的那番不輕不重的話,像一根針扯出線頭,千頭萬緒忽然紛至杳來。原先并沒有想過的細密心事悄然而至,她開始想那天晚上是什麽令她不顧一切地一步一步走到廚房門口叫住他。那時候只是害怕失去,拼命想要護住,可并沒有想過此後該怎樣。已經幾個月了,有時她也會想起那個孩子,才在她身體裏呆了幾周,從前她不是沒有想過她總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可是偏偏是這樣,命運總是這樣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擁有就已經失去。到底是沒有緣分。然而,這回會怎樣,她也不知道。這個忽如其來的孩子重重地闖進她原本已經紛亂不堪的生活,把她那已然歪倒傾斜的城牆壓得徹底坍塌崩毀。她不确定是否要這樣把一個鮮活的生命帶到人世,顯然此時不是迎接他的時候。她也沒有那麽天真去以為真能如他說的那樣,生下這個孩子後便可以萬事如意。生命是神聖的,可是撫育一個孩子,并不僅僅只是生下來,此後還有漫漫長路要走。

接下來的大半天,她腦子裏都是這些紛紛擾擾的念頭,直至中午的時候,病房裏陸續有人進來。桂姐來給她送飯,沈老太太和沈家和也來了。她們自然是已經知道沈家謙走了,特地過來探望撫慰,待她自然越發殷勤細致。

沈家和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他就是閑不住,呆了兩天,就又忙得團團轉了。”

沈老太太不以為然地說:“他倒是忙的什麽?正經事都擱一邊了。”

沈家和嗔怪道:“媽!他要是不做事你又得說他游手好閑,正正經經做點事,也從來沒讨到你和爸的一句好話。”倒像是真有點不滿了。

沈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從頭至尾就知道護着他,他現在這樣還不是你給慣的!”可是

好歹也眉開眼笑,沒再說什麽了。

重年默默聽着她們母女說話,忽然非常想念自己的母親,想起了許許多多小時候的瑣碎畫面。慢慢地,思緒卻又飛回來,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在被子裏輕輕地伸手摸着那一塊地方,裏面有一個還未成型的小生命。她自然而然地想會是兒子還是女兒,假如她也有女兒,以後會不會母女兩人再次經歷一遍她所有的童年。

假如她也有女兒。

——這個念頭一發而不可收拾。盡管還有那麽多不确定,未來茫茫重巒疊嶂,在這一刻,把手停在那一塊地方,她卻只有一個願望。

午飯過後一會兒,湯元宵便來了。重年原本是在沈老太太的叮囑下躺下來午睡的,可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挨到她們出了病房就爬起來了,此時正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湯元宵的到來既意外卻又是昨天袁山嚷嚷了好幾遍的,仿佛又是理所當然的。

重年招呼她吃水果,聽她叽裏呱啦不停,說上午有實驗課沒有來,又憤憤不平地說袁大頭曉得了肯定要罵她。比較起來,她話是真的多,來了不到半個鐘頭,一股腦兒講了一堆。重年笑意冉冉,有時應答幾句,不知不覺也跟着她一起吃了一堆瓜果皮。

自這天開始,湯元宵果然是天天來,她活潑嬌俏又叽叽喳喳,像個小太陽,走到哪兒熱到哪兒。重年看着她青春飛揚的臉龐,陪她唧唧哝哝瑣碎閑談,倒是很輕松地在醫院住了幾天。

這期間來來去去也不斷有人來探望,萋萋輾轉聽說她在醫院後,也來了好幾次。有一回終于欲言又止地告訴她:“鄭銘去了美國。”重年頓了一下,沒有做聲。過了很久才漸漸覺得一股寒氣從身體的最裏面湧了出來。

她只是沒有想到周顧也會來。那時,萋萋也在。他只是停留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仍舊是幹淨而純粹的微笑,那一刻時光仿佛回到最初她睜開眼睛看見他。同樣是在醫院,他站在病床前,而她靠着床頭看着他的笑。多年後,她仍舊覺得溫暖安心。

生命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或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就是在這個下午,所有的掙紮不确定所有的猶疑不安啪啦一聲統統落到了地上,有一種腳踏實地的安定。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萋萋說:“重年,你要想清楚,這不僅僅是一個孩子,這是孩子的生命和你的生命。”可是她又說:“然而,我一早就知道你還是會生下這個孩子。”

重年笑,回答她:“是,我要生下這個孩子,和沈家謙無關,和我的婚姻無關,我就是要他。”

從醫院回

去後,重年沒有睡主卧,而是回到了原先那間卧室。桂姐在第二天早上發現了,也只是笑着說:“現在是要注意一下,家謙又是酒又是煙的,外面應酬又是一堆,要是趕上半夜回來了,鬧得你也休息不好。還是先分開一段時間好。”

桂姐幫她收拾了卧室,拿了一些換洗衣物過來,特地選了純棉的床單被套,上頭有朵朵小小淡淡的碎花,很舊的墨綠色,仿佛是遠方記憶裏的田園阡陌,黃昏的時候家家炊煙袅袅。

重年躺在上面,安然無慮地睡了一個好覺。早上起來,卻在房間門口擡頭看見了沈家謙。他衣冠楚楚從主卧室走出來,神情淡然而冷漠,只望了她一眼,大踏步地直朝着前走去,遠遠地把她丢在後面。

早餐桌上,只聽見桂姐問他:“你昨天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家謙答得非常順溜:“晚上,我瞧你們都睡了,就沒吵醒你們。”

“你還想糊弄我們!”桂姐板着臉數落他,“要是晚上下飛機怎麽可能一身酒氣?你自己去聞聞你放在洗衣籃的衣服,你肯定又是在哪兒鬧到了半夜。我跟你說,以後回家身上不能有酒味也不能有煙味,在家裏更是不能沾。”

“為什麽?”沈家謙若無其事地擡頭笑了笑,“我喝點酒也是睡在我的房間裏,隔得這麽遠,我在我的房間裏抽枝煙孩子也聞得着?人家那麽多還沒出世的孩子,哪個有這麽嬌氣的。桂姐,照我說你們就該放松點,不要還沒點什麽就瞎操心。這才兩個月就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以後他出來了還有沒有我的地方?要不我幹脆搬出去住?”

“你敢!”桂姐“铛”一聲放下手裏的細瓷小勺,再也忍耐不住重重地說,“你再由着性子胡天胡地鬧下去總有一天後悔的還是你!”

他自然沒有搬出去,他只是漸漸地不回家了。又或許他還是回來過,只是她沒有見着。桂姐在這裏照顧了她一個星期,見她的身體的确已經穩定下來,才放心地回了沈家老宅,只留下了一個阿姨給她做飯。還是沈家和特地找來的,說是中國八大菜系都會做,其中尤其擅長粵菜,煲的湯既可口又養生。重年笑着接受了下來。她也漸漸有了胃口,許多以前吃不下,覺得油膩味道奇怪的食物也開始吃了,懷孕初期的各種不良症狀似乎并沒有出現在她的身上。她只是嗜睡,可以連着從晚飯後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八點,不得不睡眼惺忪地起來上班。

沈老太太起先是反對她繼續工作的,接她出院的時候就直說過:“你以後好好在家休息,工作不急,什麽時候閑下來了再做點有興趣的事,家謙都會給你安排好的。”

> 重年當時有點難過,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在許多人眼裏并沒有那麽重要,只是可有可無,甚至是浪費時間。連沈家謙都這樣以為,她不怪別人,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她從這份工作裏獲得了什麽。即使因為它,她曾經喪失過自尊,留下了終身也找不回來的缺口。可是在這時候,它同樣也可以給她做人最起碼的尊嚴。

“我可以繼續工作。”她平鋪直敘地說完這句話,然後不再做聲。沈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從容不迫地改了話題。

一個星期以後,重年才明白自己是多麽天真。沈老太太給她安排了一輛車子加司機,每天按時接送她上下班。部門新來了一位同事,安排在出納崗位,聽說是從外地分公司的財務部直接調來的,在她住院的第二天就來報道了。那位新同事和她年齡相仿,一臉書卷氣,卻喜歡打扮得老成持重,連着好幾天都是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平板的直發一絲不茍地在腦後束起。但卻非常擅于交際,見着了人總是微笑着主動打招呼,才來了一個多星期,和部門每個人都可以說上幾句話,從工作到衣服的款式化妝品的牌子哪家餐廳的菜好吃孩子上哪家幼兒園,什麽都可以談得來。 重年頭一天回來上班就領教了她的熱情,首先是稱呼。在同事介紹的時候,重年想她是新來的,一根筋似的喊她:“小孫。”孫自瓊也非常和善地一口一個“重年姐”叫了起來。

還是海燕私下陰陽怪氣地和她嚼舌根:“重年姐重年姐,你也不怕把你叫老了,她比你還大半歲,叫得倒是親熱。”

重年并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她初來乍到面對陌生的生活與工作環境并不容易,想和同事走得親近一點盡快融入工作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很快她就被她的熱情弄得既尴尬又手足無措。那一天是周一,按照慣例她有幾筆費用要支出,也有一筆重要的賬目要核對。孫自瓊卻自作主張地幫她填寫了彙款單,看見她在對賬,又連忙走過來:“重年姐,前幾天劉經理親自給我講過這筆賬目,還是我來試試吧。”再次自作主張地把她桌子上所有的單據都拿了過去。

重年叫都叫不住,想要起身去她座位上和她好好說說,那頭他們的頂頭上司卻從門口走了進來。那位曾笑着拍拍她肩膀,鼓勵她考CPA的財務總監早已有了另一個更符合身份的稱呼“首席財務官”。看見她了,仍舊笑着招呼:“重年回來了啊,跟我來一下。”

坐在CFO兼財務總監辦公室柔軟的皮沙發上,重年聽他不疾不徐地說:“小孫是新來的,也才畢業一年多,還需要多磨練,出納這塊你是最熟悉的,這段時間就讓她給你打打下手,

你有時間了多帶帶她,一些不重要的零碎工作,自己就不要管了,統統交給她。我也和她說了,要好好學習,多多進步。”

重年握着秘書剛剛送進來的一杯溫開水,遲疑了一下:“那我……”

“你還有更重要的工作。你們出納這一塊一直歸劉經理管,她這個月開始要接手成本核算那一塊,以後國內海外各分公司的成本賬目也都要彙總到她那兒去,她兼顧不了這麽多,以後出納這塊就由你管,這周人事任命就會下來。”

重年直到回到座位坐下,還有點發懵,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倘若早幾個月,她或許會高興,畢竟這點自信還是有的,這幾年下來除了兢兢業業完成崗位工作,她也并非沒有任何其他成績。可她還是覺得悲涼,突然忍不住氣血上湧,沖到洗手間就打了沈家謙的電話。

電話被接起,那頭淡淡地“喂”了一聲。重年剛剛湧起來的憤恨不平被他遙遠而冷淡的聲音凍結住,只是握着電話不做聲。沉默中,她聽見有敲擊電腦鍵盤的聲音傳來,随後照例是他漫不經心的吩咐:“把MIF的案子拿來給我,信合的合同打印三份……”

她靜靜地收回手,按了挂機鍵。

從這天開始,她手頭的工作幾乎都移交了出去,重要的賬目交給了出納組幾個老同事,海燕也接到了幾項,剩下的統統交給了孫自瓊。在人事任命正式下達後,劉經理也象征性地和她辦理了交接。可是重年很快就發現,她交接過來的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不需要費時間的工作,而且出納組內會有人完成,出納經理只需要審核簽字。她清清楚楚地明白這不叫交接。

在猶豫了一天據理力争是否等同于 “奪權”後,她仍舊在第二天中午劉經理約她一起午餐的時候,笑着問了一聲:“剩下的工作,我們什麽時候交接?”

“一點一點來,急也沒用。重年,你也知道我們做財務的最怕出錯,我們兩人只要共同把工作做好,度過這段時間就好了。”這位做了她兩年直屬上司的老同事悠悠緩緩地說。随後問起她的身體,給她盛湯,又連連勸她多吃菜,身體重要。

飯後,劉經理不容分說地搶着買了單,說是特意帶她來嘗嘗這家新開的蘇州菜館,要是覺得味道可以,過幾天要請部門同事一起來吃頓飯。

接下來幾天,她也仍舊沒接到任何實質性的工作。連想去茶水間倒杯水,孫自瓊看見了也會接過她的杯子,說順路。這麽大的公司,孕婦自然不止她一個。她看見過人力資源部懷孕進入六個月的女同事在培訓室給新員工培訓,大着肚子站一個小時下來。也見過其他部門懷

孕的女同事挺着肚子忙忙碌碌往來穿梭,晚上留下來加班都不是怪事。

她忽然發現自己成了財務部乃至整個公司最閑的人。即使她只是初孕,并沒有任何不适,也被像熊貓一樣小心翼翼地供養了起來。

重年閑了幾天後,也想清楚了沒有頂頭上司的授權,交接不會是這樣的。整個財務部上上下下好幾十人也不會天天看着一個閑人坐在那裏,卻沒有任何閑言閑語。也或許還是有閑言閑語,只是在公司裏她聽不見而已。

萋萋在周末興味盎然地聽她講了這一周的經歷。末了,在她終于說出“辭職”兩個字時,卻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辭職了你去哪兒?不工作?真要沈家謙養你?”

重年楞了一下。

“哪個正常的公司會輕易要懷孕兩個多月的員工?剛剛熟悉了工作,馬上就是好幾個月的産假了,還不提什麽産檢啊身體不舒服啊請假啊,我要是人事經理也不會要。”

“幸虧你不是人事經理。”

萋萋被她這句帶着失望的冷幽默逗笑了:“但我是財務總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也升職了,現在是財務副總監。”

重年驚訝了一下。

“我前不久才知道,老頭子看中了我們公司,砸了一筆錢過來,現在算是個股東,然後我就被董事會直接任命為財務副總監了。”萋萋無所謂地一笑,“你看我還不是做得好好的,我還打算換臺寶馬小跑來配合我現在的職位,待會兒你就陪我去提車。”

重年看着她臉上的笑,想說點什麽,可是再多安慰的話到了嘴邊,也只是輕輕喚了一聲:“萋萋……”

萋萋說:“你可別勸我也辭職,我那天真想這麽幹,不過我很快就想通了,我為什麽要辭職?他要花錢就叫他花呀,他是商人,自然無利不往,說到底也是為了賺錢。我謝謝他順便給了我一個機會,我會做出來給他們看什麽叫‘實至名歸’,什麽叫‘是我的始終是我的’。照我說,你也不用辭職。你辭職了無非兩種結果,要麽正好順他們的意,回家乖乖生孩子,要麽就是換到另一個他們給你準備好的動物園去。誰叫你肚子裏是他們沈家的一塊肉,他們怎麽能不上心。”

重年知道萋萋越是叽叽喳喳一口氣說一大段話,越是心裏不舒服。所以也不打斷她,只是聽她說下去。可是這些話也并非不是實情,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想清楚了,現在卻又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傻瓜。誠然,她的自尊又再一次被沈家謙輕而易舉地踩到了地上,他當然也不會在乎她會不會痛,即便她撿起來小心翼翼縫補好,也找不到一個地方可以安放。

> 他說,我覺得時間已經夠久了,我不想浪費時間來玩那些追逐游戲,你既然最終是要婚姻的,恰巧我也想娶你,我們各自互取所需,結婚适得其所。

他說,結婚就結婚,撞上了就撞上了,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

他說,我想不起來,還是你來說吧,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你結婚?

這世上的事,許多時候到底還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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