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24-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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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鈎 2個

釣線 1卷

棉線 6卷

冰鑿 3個

木釘 1盒

鐵釘 3盒

鐵錘 1把

贻貝 3籃

曬幹的贻貝 1籃

鲛魚 2條

鲈魚 1條

鲷魚 1條

牡蛎 7個

海藻 1籃

曬幹海藻 1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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鲷魚在東南角更多,鲈魚看運氣

沒有海豚

修船?

下雨,下雨下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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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天時間,整個大島看起來都不一樣了,在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戰争做準備。再也沒有小孩在港口玩耍,因為水裏埋設了削尖的木樁,防止北方人的狹長戰船靠岸。大島東北邊有平坦的石灘,那裏也增加了巡邏。簡陋的瞭望臺被匆匆搭建起來,在随風搖晃的樹冠裏時隐時現,遠遠看去就像巨大的鳥巢。

造船廠日夜傳來敲打聲,鐵匠的工作坊也是,不過在後者這裏我們遇上了第一個麻煩:北方群島是鐵礦石的主要産地,購買更多礦石已經變得不可能。人們只好利用島上能夠利用的一切:廢棄漁船的釘子,多餘的鋤頭,遺忘在船底的舊魚叉,鑄鐵香爐,宗教儀式用的未開刃長矛。

我驚訝地發現我能成為一個不錯的長矛兵。我并不是不擅長武器,只是從來沒有人想到要教我。你說服我“試一試”,每天下午,在舄湖旁邊的沙灘上。先用長木棍練習動作,然後你在木棍上綁了小沙袋,模拟金屬的重量。我的手臂和肩膀沒有一天是不疼的,有時候甚至難以睡着。不過等我用上真正的長矛之後,疼痛已經消失很久了。我決心打敗你,哪怕一次也好,你當然察覺到了這個動機,竭力不讓我如願。夏天來得很快,沙子被曬得燙腳,每當長矛相撞,你會露出笑容,龇起犬齒的那種。我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矛尖向前,再次發起攻擊。

“欺騙你的對手。”你提醒道,而我正是這麽做的,用你最擅長的招數,假裝往右,最後一刻從左側進攻。你其實看出來了,但是慣性收不回來,踉跄了一下。我抓住了這個破綻,打飛了你手裏的武器,把你絆倒在沙灘上。你對着天空呼了一口氣,攤開雙手,以示認輸。我把長矛插進沙地裏,俯身看着你。那一刻——我不知道這樣說能不能把意思表達清楚:那一刻就像回到了南方群島的溫泉裏,我被同樣的沖動抓住,充滿了肢體相貼的渴望。我想觸碰你肩膀上的信天翁,也許用手指,嘴唇更好。

我伸出手,停在禮貌的距離之內,五指張開,你盯着我看了一會,握住我的手,讓我把你從沙地上拉起來。我們拍掉褲腿上的沙粒,拿起長矛,向村子走去,并沒有談論除了晚餐之外的事情。

作為交換,我嘗試為你演示如何指揮海豚。令我驚訝的是,你似乎學不會如何與這些聰明的家夥共處,它們令你緊張,而且你總是混淆口哨的音調,導致海豚們繞着你瘋狂轉圈,發出困惑的“吱吱”聲。

你聲稱這是因為深及胸部的海水讓你無法正常呼吸,然後問我海豚們是否有名字。

不算有,但富有經驗的馴養人可以用高低不同的哨聲叫來不同的海豚。你一聽見“高低不同”就做了個鬼臉,把食指和拇指放進嘴裏,吹出長長的顫音,這本應是“跳躍”的信號,但音調完全不對,兩條海豚從水裏露出腦袋,半張着嘴,發出一串輕柔的“噠噠”,沒有任何動作。

兩天之後我放棄了。五天之後你放棄了,寧願站在岸上,看着我把寫給祭師的信塞進玻璃小瓶裏,綁到海豚身上,氣孔後面,背鳍前面,瓶口往前,這樣不會阻礙它游泳,也不容易滑脫。我喂給它小半桶切成大塊的鳟魚,吹了兩次口哨,用左手畫圈。海豚往西北方蹿去,像刀刃劃過水面,很快就連波紋都看不見了。

剩下的那條海豚受到鮮魚氣味的吸引,滿懷希望地用滑溜溜的吻部頂我的手,我把剩下的魚肉塊丢到遠處,海豚沖過去咬住,把肉塊抛到空中,接起,又甩到半空,再跳起來接住,就這樣重複玩了好幾次才把魚肉吞下去。我回頭看你,你似乎看着我好一陣了,對上我的目光時露出微笑。海浪推搡着我,我向沙灘游去,你走進淺水裏,幫我爬到岸邊的礁石上,幾乎可以說是把我抱上去的。我們坐在那裏,肩膀貼着肩膀,看着海豚,看着北方的地平線。那是個陰天,雲不算稠密,不過起了霧,最遠的那塊礁石還能勉強露出輪廓,再往外就看不太清楚了。

這是我最喜歡回憶的時刻之一。

能做的準備都做好之後,人們空閑下來。詩人的表演恢複了以往的頻率,鐵匠又開始修補鍋子、蹄鐵和茶壺。在吃飽了黑莓和烤薄餅的下午,甚至可以忘記北方群島的存在。我借來一把裏拉琴,無事可做的時候就坐在石屋屋頂上,朝向港口,學着彈曲調簡單的童謠。我一直在心裏把這房子稱呼為“祭師的住處”,從來不是“我的住處”。除了睡覺,我幾乎不呆在那裏。後來你說,“我們浪費了很多時間”。确實如此,我們本可以住在一起的,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我們當時誰都沒有想到這麽做。

那一年的貿易季,可以想象,很冷清。東部海域一艘船都沒有來,驗證了信使的說法,他們一艘商船也沒有了,北方人更不可能像往常一樣南下做買賣。唯一的快樂是科摩蘭爸爸如期到達。我估算着航程,提早好幾天在岸邊守候。那艘熟悉的商船剛一出現,我就馬上跑向碼頭,幫水手們綁好纜繩,架好跳板。爸爸打量着港口的防禦設施,在甲板邊緣站了好一會兒才下船,對他來說這景象肯定很令人不安,所有那些尖木樁、瞭望臺、投石裝置和帶有箭孔的木板牆,每一樣都在提醒他,不管祭師們喜不喜歡,戰争已經蔓延到這片海域了。爸爸看見了我,兩三步跨下跳板,把我摟進懷裏,額頭貼上我的額頭。

當天稍晚的時候我把科摩蘭爸爸介紹給你,盡管你們早就見過了,但那時候你只知道他是商船船長,而不是我的其中一個父親。我還記得我們的晚餐:椰奶炖魚,烤豬肉片,埋在炭灰裏煨熟的番薯,還有新鮮莓果,滿滿地裝在木碗裏,紫色,紅色,黃色。

這個令人失望的貿易季還有一個更慘淡的結尾,偏遠的貿易站傳來了海盜襲擊的消息,僥幸逃脫的商人空手到達大島,滿臉血污,瘦得像一群裹着破布的骷髅。據他們描述,海盜船都沒有明顯标記,但是水手們都有一頭灰發,其中不少人穿着海豹皮大衣。

緊張的氣氛又回來了,借用南部群島方言來形容,就是“像蠍子卷起的尾刺”。大島派出了第一批船隊,回溯商人們的航路,搜尋海盜,為沿途的小島提供保護。這種護航隊一共派出了六輪,每次五到六艘船,我和你參加了倒數第二輪。不過從頭到尾都沒人發現北方人的船,一艘都沒有。唯一的痕跡是一段繩子,用海豹皮撚成的,顯然出自北方工匠之手。一個捕撈海膽為生的漁民在大島和南部群島之間的岩礁群裏撿到了這一小截皮繩,那一帶洋流複雜,說不清楚繩子是從哪裏漂來的,也許是最近路過的海盜,也可能只是商船,海豹皮繩在長途航船上很常見。

然後,冬季臨近。即使在大島附近,風和海浪也開始變得不友善了,即使瘋狂如阿圖誇國王,也不太可能派戰船頂着這種天氣發動襲擊。人們再次放松下來,準備如期慶祝收獲節。我十分期待,這種期待甚至沖淡了不能回家的偶發憂愁。我從來沒有見過大島的收獲節,商船總是在秋天到來前就走了。我甚至和你說,如果戰争是這樣的,那還不算特別壞。你當時在做什麽別的事,擡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

我再也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我們一起去了收獲節,其實和伊坎島也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人更多,篝火更大,而且同時有十幾個詩人在表演,從愛情到歷史到英雄冒險,這在伊坎島上是不可能的,大多數時候我們連一位詩人也請不來。你換上了節慶的衣服和花冠,堅持讓我和你穿一樣的顏色。我永遠無法欣賞這種衣服的流蘇,總是讓我想起桅杆上測定風向用的細長布條。我們喝了很多裝在椰子殼裏的蒸餾酒,跳舞——我一般不跳舞,但周圍幾乎全是陌生人,我反而感到自在。累了之後我們離開篝火,從市集這一頭逛到那一頭。你慫恿我到術士那裏紋一個什麽動物,“可以是小小一個,為了好運”,但我實在害怕骨針和氣味古怪的顏料。你無法說服我靠近術士的帳篷,于是折了一截樹枝,沾着炭灰在我的手腕內側畫了一條小魚,“看看,提供一些靈感”。

快樂的夜晚,我甚至不記得它是怎樣結束的。被號角聲吓醒的時候我們睡在沙子上,裹着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毛毯。天還沒有亮透,殘餘的火把仍然明亮。號角聲繼續哀鳴,遠處的沙灘也傳來回應的聲音,模糊的人影跑向碼頭。我們站起來,眯着眼睛,看向海面,在灰藍色雲層的襯托下,戰船的狹長影子異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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