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重正帶着三分酒意回了皇子們所居的毓福宮時,他身旁的一位內侍小順子已然在門前等他多時了,且那樣子象是急的有些團團轉的意思,見他回來卻又強做從容,忙不疊地跟上前來伺候其更衣脫靴。

“讓你去辦的事兒又出差子了?”

李重正雖只掃了一眼這位近身內傳,可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兒就明白這是遇到麻煩了,真是個蠢材,這麽個小事兒也辦不好。

“尚宮局的姐姐們說這幾日怕是趕不及做那銀狐鬥篷。”小順子這會兒只恐李重正的酒意發作,因此那話回的一點兒不敢大聲,但又不能不回,二皇子侍母至孝,自己伺候他這兩年早就摸熟了他的脾性,凡與德妃娘娘有關的事兒都不能含糊,否則二皇子知道了要吃苦頭的。

李重正乍一聽這回話心中便有火星冒了出來,不過他終還是壓了壓,先是長出了一口氣後稍稍的靜了下心就又吩咐道:“明日帶些銀錢過去,只說我打賞的,看她們還如何?”

“我今日也說了姐姐們辛苦些,二殿下日後必有賞賜。”

“你且先去這樣辦,若還有人為難你就別怪我不給她臉面了。”李重正說這話時已然将手邊花盆中的一株半開的紫蘭捏了個斷,絲毫不在意那嬌貴的花朵如今是頭一遭在他和暧的房中綻放。

看着面色漸陰沉的李重正,伺候他的內侍宮人除了小順子外皆不敢開腔,只悄悄地将茶點備好,一時間房內沉悶的讓人難耐,好不容易李重正說了一句‘都下去吧’才讓衆人心頭一松,悄悄地點着腳兒魚貫而出。

“小順哥,尚宮局的人做什麽這點兒小事兒就推三阻四的?”問這話的是一位十三四歲的宮人香藍,她雖說這才到二皇子李重正處當差不久,但已然有了一心護主的的意思,也難怪,二皇子雖看着是個性情不大軟和的,但平日裏處事卻極公正,在他身旁當差不必憂心主子發無名火受無畏的責罰,當然,辦事不力可就免不了要被他訓斥了。

“還不是為了雲妃娘娘?”另一位有了些歷經的宮人香萱還未等小順子回話便将剛聽來的消息小聲吐露了出來。

“為了雲妃娘娘?”

“南邊的州剛進了兩匹素錦,說是什麽寸錦寸金,皇上如今都賞了給雲妃娘娘,尚宮局的人自然要忙着為其裁衣制衫、打造釵環了。”小順子一邊嘆着氣一邊輕聲地說了個大概,然後又揮揮手讓大夥兒各自去安歇,這會兒二皇子怕是也用不着太多人侍候,尤其是三五個宮人圍前圍後的貼身近前更是不喜,自己若不是他的貼身近侍對他頗多了解,大概都會與些旁人一般,認定他不喜女色了。

尚宮局的諸人在看到小順子送過來的銀錢後倒是不敢真就堂而皇之地收入囊中,也不敢再說一個不字,怎麽說二殿下當初也是頗得皇上寵愛的皇子,如今雖說風頭被三殿下與之平分,但總還是未有失勢之兆,他這般的為其母妃争臉面,這會兒若再說些不中聽的話估摸着他都有拆了尚宮局的心了,還是少睡些時候将德妃娘娘的鬥篷趕出來最好,雖說皇上如今對她早已是愛弛而恩絕了。

德妃娘娘在她生辰這日終于是将他皇兒為其獻上的禮物披在了身上,但可惜贊其美貌如昔的不過是一雙兒女,以及宮中的十餘位宮人而已,最該為其慶賀之人卻借口政務繁忙吝于親身相祝,只賜了還算豐盛的生辰宴席過來。

“二哥真是好眼光,母妃你穿着它很美。”月珆在母妃剛一坐定于桌邊時便笑彎了雙眼,小小的嘴巴裏說着讓她歡喜的話。

“月珆長大了定會比母妃還要美,那時母妃就把它送與你穿。”德妃已将小女兒精心制成的一朵淡藍色娟花簪到了頭上,更襯得整個人清雅明麗。

Advertisement

李重正這會兒情知母妃有一些強顏歡笑卻也不拆穿,她近兩年也只有這生辰時父皇才會與其親近上些時候,今年卻是連面也未露,她心中自然黯然,這會兒的歡喜不過是在兒女眼前做戲罷了。

“快些用膳吧,看看今日這壽宴做的如何?”德妃說着這話便讓宮人伺候她母子三人用膳,她心緒不佳卻也是硬撐着吃了小半碗粥,再就是将那碗補品血燕用了大半,之後還言不由衷的說這血燕做極是滑嫩,得賞禦膳房些銀子才行。

“母妃,這東西聽聞貴重的很,父皇定是吩咐了他們特意為你做的。”月珆笑着說了句安慰母妃的話,另外也是不想讓脾氣剛猛的二哥生事,他這會兒定是氣惱父皇對母妃的冷落了,若不然不會一杯接一杯的吞酒。

李重正聽着妹妹稚嫩的聲音替母妃解心寬,心中只覺更加難過,這血燕她或許還不知道,以往母妃得寵時平日裏可從未有過間斷,自己五六歲時便總是見她笑盈盈地将那東西慢悠悠的用下,可到了□歲時這格外的恩賜便時有不濟,再至月珆降生,它便從蓬萊宮中銷聲匿跡了,今日母妃的生辰父皇都未放到心上,只怕以後她的日子會更不好過,素來宮中之人最會做的便是跟紅頂白、見風使舵,前幾日自己的內侍送這狐皮去尚宮局一事不就是前車之鑒?

想到此處的李重正又不着痕跡地掃了眼周遭伺候着的宮人,還好,這蓬萊宮中每月諸人的服飾釵環的份例不象是短了多少,但父皇若如此這般的冷落下去可就難說,保不準以後林姑姑等人出去為母妃辦個差事兒都會受人刁難,若不被人惡言譏諷已然是萬幸,更別說要為她增補些什麽了,而反觀如今得寵的雲妃娘娘,她還不是正經入了金冊的四妃之一,只不過是随意的封了一個號,侍候着她的普通宮人卻已穿戴的極為光鮮,甚至于比眼下蓬萊宮中掌事的宮人還有有些體面。

“你父皇這幾日怕是忙着準備冬至日的祭天大典呢,咱們別為他添煩惱才行。”德妃娘娘這話雖說是對着月珆說的,但其實酒意上頭的李重正焉能不知,她無非是怕自己如小時那般沖入父皇的的寝殿或禦書房與硬拉他到蓬萊宮中,她也不想想,自己如今豈會做那等無知之舉,再說,那時父皇對自己無可奈何也是因對母子兩個還有情意,如今對自己尚算父子情深,但對母妃卻未必還有當日之恩愛,更遑論對月珆有半點兒的寵慣之意了,承歡他膝下的公主可不止一人,況母妃所出的月珆不長不少,全無半點兒勝過她人之處,只除了那太好相與的性情。

母子三人這一天過的雖有些不盡意卻也還算勉強過得去,至少德妃娘娘面上十分高興,而月珆見了母妃這般自然也笑的開懷,再怎樣她也是六歲的孩童,母親若真想要哄騙她還是輕而易舉的,只不過大的這個便不好說了。

剛剛走出蓬萊宮的李重正心知肚明他母妃的境況有多難過,但他堂堂一介皇子,若真就此等嫔妃争寵之事為母妃抱不平,未免讓他人看着小氣,失了該有的氣度,可越想越不甘心的他終還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遂與往常那般去侍衛營中找人比試拳腳洩憤去了,直到二更過後方才帶着一身的疲憊與塵土回了自己的寝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