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德妃娘娘的生辰剛過沒幾日,這緊跟着便到了冬至,鳳朔皇朝的冬至歷來是要于宮中進行繁複隆重的祭天大典,因此冬至這日一早,宮中便是一片忙碌有序的景象,除卻來往穿梭的諸多宮人內侍,還有着威武雄壯的侍衛營四處伫立,整個皇宮真可謂是整齊肅穆、莊重威嚴。
但今年的冬至祭天禮與往年相比卻是有所不同,雖到最後還是宣和帝與皇後共同射祀,不過那在旁觀禮之人卻多了宮中的幾位妃子,這等不尊禮義之事自然是宣和帝為如今受他寵愛之人才做得如此荒唐,因此一道參與此禮的皇族中諸人便有在私下裏頗有微詞者,好在卻未在此日與他大張旗鼓地當面議及此事,但這并不表示之後便不了了之,不過宣和帝在當日的晚宴還是心緒頗佳,只因他今下寵愛的妃子雖說是當時面容不佳,但還是裝扮得極為嬌豔華貴,甚至可說得上幾近驚為天人,更是為其獻上一曲技藝卓絕的獨舞豔壓群芳,有這樣的美人在側他又怎能不開懷呢?
其實這每一年冬至的晚宴照例都是當日的重頭戲,因此上今年也不例外,不過是剛到了酉時,各宮的妃嫔就已然三三兩兩的入了麟德殿內恭候帝後,衆人心裏可都琢磨着早到自然要比晚到好看些,免得為了一點子小事兒落人口實,只除了那最得寵的踩着時辰來無人肯多嘴多舌罷了。
“姐姐這身銀狐鬥篷可真是好看,不枉二殿下辛苦得來這東西。”
此時麟德殿內與德妃閑話的便是一位的婕妤,她入宮多年尚未有子嗣,如今也是少有機緣侍君,倒是真心羨慕上了年紀的德妃娘娘有一雙兒女在身邊,更何況二皇子還極重孝道。
“妹妹說的正是,倒是比那咱們身上這東西更襯臉色,沒看德妃姐姐比你我都還要容光煥發,怕是這風采也只雲妃妹妹及得上一二呢。”笑的極是溫婉的惠妃恰好在這當口坐到了德妃身旁,同為四妃之一的她今日便是着了件淡綠色的撒花百褶裙,所披鬥篷只是尋常的白狐貍皮所制,頭上則并排插了兩只小巧的綠玉釵,本來這身衣飾也算雅致,只不過與同等品級的德妃相比就少了貴氣。
“妹妹說笑了。”德妃明知惠妃這話裏別有深意卻也并不想多加理會,她不過就是想提醒自己有些人老珠黃罷了,其實自己若果生出了與那青春少艾之人相較的心思還真就會不喜,只是如今自己哪裏還會有争寵奪勢的念頭,不過就是盼着一雙兒女平平安安,将來或許還有樂享天倫的福分,但誰知母慈子孝還是有人看不過眼,自己今日這裝扮不過就是因這鬥篷出挑了些,一身淡藍色的暗花細紋錦裙也是這個品級的宮妃該得的,并無格外的恩賞,再則頭上所戴的釵環一應為上等的珍珠制成,雖是太過貴重但那也是以往舊有的,怎麽就讓她人不服氣了?無非是有人沒看到自己神情慘淡心中有些不喜,想通了此處,她便還是如常的微笑了。
“姐姐真是好福氣呀,二殿下連這等狡猾機警的獵物都能為你擒來,可謂是身手了得。”惠妃這張巧嘴誇過了德妃後又轉過頭誇起了其皇兒,不過她那太過做作的贊賞語氣卻是讓人心裏有些不舒服。
“姐姐說的是呢,我聽聞這京中多少好獵手都捕不到這銀狐,倒是讓二殿下輕而易舉地得着了。”與惠妃交好的一位婉嫔這會兒便順着她的話音兒挑明了,而最先提了這話頭的婕妤卻悄然閃過一旁去了。
“可不是,妹妹仔細瞧瞧,這等柔軟順滑的皮毛怕是要獵到最上等的銀狐才能得來。”
“姐姐好眼力,尚宮局的人也說最好的銀狐也不過如此罷了。”
這位婉嫔與惠妃一唱一和,明裏象是誇贊,可暗裏那意思無非就是懷疑李重正真有那個本事獵得銀狐獻與母妃,其實這也是小肚雞腸之人慣有的伎倆,自己沒那個本事得來便想着別人也是如此,德妃這會兒倒是更為自己的皇兒感到驕傲了,至少與她人的皇兒相比,他确是有過人之處。
宣和帝的寵妃——雲妃娘娘在衆宮人的前呼後擁中進入殿內時,再無人糾結于那将德妃映襯得更為清雅矜貴的衣飾了,因眼前之人更将自己所受的皇恩彰顯到了極致,而也就因這極致讓她為衆人在心中暗暗惱恨。
這位雲妃娘娘眼下也不過是雙十的年紀,因此臉龐自然是還很嬌嫩,加之五官生的精致秀美,便不裝扮也是極為青春可人,更何況她今日特意将為其裁制的新衣剛上了身,那是件素白的高腰襦裙,而走動間卻有柔柔的銀光微現,與外面所披着的銀狐鬥篷交相輝映,襯得整個人如新雪初霁,但凡自愧俗氣些的人靠到她跟前都怕将其吹化了般。
“姐姐,她這身可就是那素錦?”
“可不正是那寸錦寸金的素錦,當真是只她穿得起,咱們姐妹怕是都不配呢。”惠妃與婉嫔的這話聲音雖是不大但卻足以讓旁邊的人聽得清,衆從因此便不約而同地留意起了那讓尚宮局諸人不敢輕易裁剪的衣料,卻原來這華美的衣料之中有細細的銀絲線交織,讓美人輕邁蓮步間有光彩流離,當真是用心良多,只為博君王一笑,而衆人還未等就此其穿戴再度悄然品頭論足時卻是宣和帝與皇後駕到了。
Advertisement
與雲妃那金貴的衣飾相比,宇文皇後倒顯得不過是中規中矩而已,她外面披着的不過是宮中各位嫔妃均都常見的大紅絲緞鬥篷,只上面繡着金鳳,裏面着的也是件平常的錦繡長裙,頭上帶的自然也是尋常的累絲金鳳,雖襯着其一向端莊的容顏不失高貴,但與那額間綴了一顆東海明珠的雲妃相比實在少了幾多明媚,就是與年紀相仿的德妃相較也是輸了份靈秀,因此宣和帝不過是随口誇贊了德妃一句秀美如初她面上的笑便有些僵住了。
但即便宇文皇後如此,她也還算是那少露聲色的,與之相比的雲妃其人果然就是年歲太輕少了些歷練,只因酒至酣處的宣和帝在賞過歌舞後随意調侃了一句,你這般華貴的打扮反不如德妃的清雅來的自在,她便沒了笑模樣,只強坐了坐便稱身子不适告退了。
這一晚的宣和帝許是真的被德妃秀美的姿容纏綿住了,又或者是他憶起了當年兩人的恩愛,晚宴過後便擁着她一道回了其寝宮,而這離上一次他臨幸已然是半年有餘了。
“母妃,你真好看。”
再度得了帝王的雨露的德妃果真是面容更為滋潤了些,因此她第二日一早在梳妝臺旁時描畫時,坐在一旁兩手托着腮的月珆便看的有些癡了。
“你這丫頭就只會逗人開心。”德妃情知自己今日是比往常容光煥發了些,倒不是說自己如何貪戀那已不再溫暖如昔的懷抱,而是因那薄情之人的再度寵幸,蓬萊宮諸人就此便有了臉面,其實以往若按宮中的規矩,他本該每月都會留宿在此一日,可新近的寵妃早就迷走了他的心,自己又不是個慣會于各處曲意逢迎的,因此那規矩對于蓬萊宮也就是形同虛設了。
“母妃偏心,只把二哥生的如你一般。”
“月珆的嘴巴也是和母妃的一模一樣,将來旁的也會象。”德妃這會梳妝完畢,将小女兒抱進懷裏,捏了捏她細瓷般的小臉。
“哎,我只象了母妃一半。”月珆象個心事重重的小大人般嘆了口氣,逗得德妃與一旁的宮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