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年的冬天,蓬萊宮中倒是比往常多了一些生氣,只因宣和帝如今每月都會與德妃母女見上一兩面,由此到這蓬萊宮中走動的人也便多了起來,而月珆對于自己的父皇也不再感到疏離,有時還會照着讨母妃歡心那樣說些讓父皇開懷大笑的話,倒讓宣和帝因這乖巧的小公主對德妃時有誇贊,只說她教女有方。
可這般的光景在李重正上朝議事後的半月又戛然而止了,只因他就冬至那日祭天大典的觀禮儀式上了奏章,只說有些舉動不合禮儀,恐為他人所诟病雲雲,而随其附和者朝臣頗多,更不消說早就對雲妃等人持寵越矩觀禮而有異議的皇族了,雖然說李重正此舉未曾有私心,但在朝上覺得龍顏大失的宣和帝卻非要将這頂帽子扣到他頭上,将其喚入禦書房中大加斥責,直說他凡事不肯多思量,哪有個穩妥的樣子給弟弟們做表率,越說越氣的他竟然将李重正的師傅喚入其中一道訓斥,只說的兩位師傅低頭不語、面紅耳赤。
二皇子被訓斥的消息不消多時便傳到了蓬萊宮中,德妃情知宣和帝這是被人說中了痛處才因此行事但卻不能與之分辨,此時唯有息事寧人方為上策。
“都是臣妾的錯,平日裏對皇兒時有怨言他才如此行事。”德妃娘娘的息事寧人便是将李重正所為說成受自己唆擺,因自己見不得雲妃等人得寵而備受冷落,進而才鼓動皇兒參奏此事。
“朕以往倒是錯看了你。”宣和帝聽過德妃這一番言辭倒是消了大半的氣,雖說有些意外向來待人寬厚的她如此行事,但想着以往恩愛多年她這偶一犯嫉卻也可恕。
“兒臣所做與母妃無關,父皇……。”李重正本還想再說下去,卻不料宣和帝已然沒了耐心,只吩咐德妃與其一同退下,自己去往雲妃宮中安撫去了,因朝上這一番言論,雲妃是必要受些牽連,宇文皇後由此責她閉門思過兼罰俸半年也是應當。
“母妃,兒臣于此事并無錯處。”
蓬萊宮中,李重正倔強地站在德妃面前,不肯如她所言認錯。
“旁人都未開言,你便不該出這個頭。”德妃初落坐時面上倒還平靜,不過就是感覺人有些疲累了似的。
“母妃是想讓兒臣如三弟那般明哲保身不成?”三皇子李重非與二哥李重正同時入朝議政,他雖說比其年幼幾個月,但那行事卻是大相徑庭,凡事皆是再三思量才會說個只言片語,且面上時常挂着謙和的笑意,倒不象他那年紀才有的城府,由此李重正與這三弟漸有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思。
“那又有何不可?只要我母子三人安穩,旁的母妃都不在意。”德妃這會兒聽了兒子的反诘心上便生出了煩躁,頭一遭在他面前将手邊的杯盞摔了個稀碎,機靈的林姑姑連忙将宮人都喚了出去,随即把門也為這兩母子關了個嚴實。
“若都如母妃這般,我李家的江山将來怕是要難保了。”
德妃娘娘本還想着有些把握将這孝順孩子震懾住,讓他以後行事收斂些,卻不想因自己發這脾氣卻他那話說的更難聽起來,少不得慌忙上前,将他的嘴掩住了,“混說些什麽?”
“母妃其實凡事都看得明白,如今不過是對父皇寒心罷了,可兒臣終究也是李家的子孫,盡自己的本份原就應該。”
李重正這番話說的德妃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慘白着臉兒道:“你若想母妃和妹妹以後過的安穩就凡事小心些,最好別再強出頭,母妃也不要你在外人面前争那臉面。”
與蓬萊宮中的壓抑低沉不同,此時的栖鳳宮中卻是另一番景象,惠妃娘娘正在繪聲繪色的将宣和帝訓斥李重正一事說與宇文皇後細聽,其實用不着她多這個嘴也自有宮人早就回報給了皇後娘娘,但這樣令其開懷的事兒,總不介意再品上一回痛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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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其中可還有你的功勞呢,他那性子再加上個牛心拐孤的師傅,怎能沒有今日?”
惠妃所指的師傅便是二皇子李重正的一位師傅,宗次山,他原本只是一個尋常的大學士,并無太多出衆之處,且為人有些刻板,但當年宣和帝與宇文皇後議起為諸皇子擇師時,宇文皇後便別有用心地說二皇兒自小得了你太多的寵愛,性子難免有些浮躁剛性,需個沉穩耿直的學士在旁教導方可,宣和帝雖有些不喜宗大學士的墨守成規,但還是點了頭。
“我當時可全是為了二皇兒着想。”宇文皇後這會兒心裏雖有些痛快,卻還是不肯如惠妃那般露于外。
“姐姐以後還要多提點些重非,他昨兒個還與我說起這上朝議事的學問可高深着呢。”惠妃如此一說只因她皇兒李重非的其中一位師傅便是宇文皇後的表親,雖說這當初并不是有意為之,但如今卻可變成與之更加交好的途徑,誰讓宇文皇後對二皇兒的母妃始終有心病呢?
“重非那性情做何事都不會差,你只管放心吧。”
“我也是怕重非真要是行差踏錯了,到時便讓人家稱心如意了。”惠妃頭偏去的方向便是德妃的蓬萊宮,就在六七年前那還是宣和帝常常駐足的宮殿,自己與這皇後娘娘一樣,大多時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兒。
“她也如意了十多年了。”宇文皇後端莊沉穩的笑着,絲毫讓人看不出她心裏曾酸澀了十多年,如今雖說早已有新人将宣和帝的恩寵分盡,她還是沒法子大度地應對那蓬萊宮裏的女人。
“可不是,這幾年才沒見她那麽風光,若不然她皇兒也不會與重非一般了。”
“得空兒就看緊重非,別和她那般糊塗,凡事都由着兒子的性情。”
“那是自然,以後一切還要姐姐多照應才是。”
“這些我心裏有數,凡事都不可操之過急。”
雖說宇文皇後此時是面容如常地與惠妃傾談,但卻還是令她在心內慶幸自己以往未曾在争寵奪勢中占了上風,若不然,自己眼下哪還能與這栖鳳宮的主人一道為皇兒謀劃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