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宗凝萬沒想到宗夫人所教導之規矩卻是關乎為人/妻後所需明了的,且有着老祖母陪在一旁督促其用心熟習,她即便是思緒繁亂也唯有硬着頭皮小心應對,好容易才換得娘親一句誇贊乖巧,由此方敢出聲問詢。
“娘,女兒學此規矩可是早了些?”
“你舊年便已及笄,爹娘早就想着該為你尋個好人家,前些日子弘文館內與你父相熟的先生提及他家公子,言其飽讀詩書、人品端方,你爹已然借過府飲宴的時機相看過了,确是個好孩子,如今咱們兩家大概齊算是說準了此事,待合過你二人的八字後他家便要下聘書過來了。”宗夫人這話對宗凝來講無異于晴天霹靂,她頓時慌張地看向在旁未做多言的祖母。
“凝凝是大姑娘了,早晚都要嫁人的,你爹娘早些相看了人家也是為你着想。”宗凝的祖母自然是舍不得這寶貝孫女的,但總不能讓其留在自己身旁一輩子吧,況她的父母于此事上做主也是不想讓孫女委屈才選了知其根底的書香世家。
“我、我舍不得……。”宗凝眼中突然間便蓄起了淚,向來在娘親前沒做過此舉的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遂低了頭只攥緊了裙衫。
“要不就先緩些時候,凝凝還小,這會兒讓她嫁也太急了。”通常老人家都見不得自己的孫輩流眼淚,宗凝的祖母也不例外。
“娘這樣說媳婦豈能不從,就依您老的意過上幾個月再說。”宗夫人也看得出自己這女兒怕是有些孩子氣的戀家,還要她祖母開導開導才成。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凝凝遲早都要為人婦相夫教子。”
宗凝聽得祖母這話唯有默不作聲,亂紛紛的心裏想的卻是若嫁與了旁人便再也見不到李重正了,這種難過當真會是要人命的。
雖說宗凝的婚事暫且擱置了起來,但并不是說她就同以往一樣可東游西逛了,相反,宗夫人從此便緊了對她的看管,整日裏不是與她講習規矩便是察看她的針線工夫,宗凝自此後再未與李重正相見,可唯因這不見反讓她越發的想念起那稍有些蠻橫的懷抱與親吻,甚至有時會在夢中與其相見,她由此方知自己怕是做不成他人婦了。
對宗凝處境一無所知的李重正見不到她初時便有些寝食難安,但沒過兩日便尋了些好書好畫于無人時潛心觀看,整個人陡然間似要修身養性般安靜了下來,他這一靜不打緊,幾日後蓬萊宮中的德妃娘娘便有所覺察,她最初就只以為是皇兒年歲漸長轉了心性,豈不知三兩次派人暗中查看去才曉得這不肖子看的全是些春宮圖卷。
震怒過後的德妃娘娘被旁邊的林姑姑勸慰一番後也有所了悟,想着皇兒此時有這醒覺實該可賀,倒要再選個溫柔解意的引事宮女給他才成,上一次自己明正言順送過去的未曾得到他半點兒好臉色不說,還鬧了幾日的別扭,如今也只在他宮中充做普通的宮人,弄得自己這個母妃對他的某些事都有些諱言了。
“殿下過來給娘娘請安了,娘娘還是先與他就此事提上個一二。”林姑姑這也是怕德妃娘娘再操心不讨好。
“他這會兒難道還會如兩年前那般?”德妃娘娘想起李重正剛那會兒的別扭形狀好笑之餘也還有些畏意,倒不是旁的,主要是這皇兒一旦動了真怒便不大言語,自己再想聽他口中說出半個字都難,雖說他照舊如常的來自己宮中請安用膳。
“殿下想來是才生出那樣的心思,與兩年前自是不同了。”
“應該是這個道理,那會兒他還只想着剛能上朝議政的事兒呢,自然是不肯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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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娘娘不也是照宮裏的老規矩行事的。”
“誰讓自己這皇兒別扭呢。”德妃娘娘這句便只在林姑姑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因李重正這會兒已然進到了房中,連帶着月珆也跟在他的身後。
因有這九齡之女在自己身旁打轉,德妃娘娘只能将那話留到最後母子兩個獨對時方提,不想她的意思才剛起了個頭,李重正的面上便一片紅漲,悶聲扔下句母妃不必操心便急匆匆地回自己寝宮了。
“他是看上了哪個宮人不成?若不然怎會這個樣兒?”德妃娘娘在李重正走後實在坐不住了,喚來林姑姑接着揣測。
“就算是看上個宮人也無妨,不過就是給個奉儀的名分罷了,正妃與側妃屬意哪個不還得娘娘拿主意?”
“只怕他這事上要自己拿主意呢。”
“娘娘放心,殿下知道孰輕孰重,況向來孝順,不會為了女人與娘娘起争端。”
“但願如此。”
從母妃宮中出得來的李重正一路上吹了好陣子冷風才算心緒平複了些,他實在未料到母妃又舊事重提,想着往自己身邊送美人,她哪裏懂得自己的心思,還當自己肖父皇的風流不成?再則說自己只想與宗凝做到這般親密,而多看些圖冊才能心中有底,順帶着在她面前賣弄一番,免得那傻丫頭什麽都不懂,讓自己不得趣。
李重正這般想實在是覺得宗凝對他的親吻應對的不夠熱烈,于他而言,宗凝若不用自己強行摟抱便能将整個身子貼上來才行,而她那白嫩的手臂就該圍上自己的頸項,卻不是象前兩次那樣總想将自己推開似的,但其實她心裏卻也是與自己一般歡喜的。
自覺應在此事上教導宗凝的李重正此後将那看上去描畫的精美細膩、不流野俗的圖冊留在了自己宮中,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與她共同研習此技,誰料想他如今想約上宗凝見一面都是不易,又不敢貿貿然前去宗府,只怕被人過早發現端倪,不過還好,中和節終于慢慢的挨到了。
以往對于皇宮之中邀群臣百官聚首飲宴的節日李重正并未有多大的期盼,如今則不然,中和節的前一日他便已有心急火燎之感,只想着皇後娘娘為何非要于午後才請各府的命婦入內。
不管怎樣,李重正這日總算是得見佳人,且喜她有些瘦削,想來定是如自己般苦于相思,因此茶飯無心所致。
“你這腮上少了些肉。”
李重正拉過宗凝入了那無人處的假山背後的洞口處便開始動手動腳,不知如何張口的宗凝還未等說出些什麽便又被他那洶湧的熱情淹沒了。
“咱們兩個先說些要緊的話。”宗凝終于得了力氣時方想起要與李重正商議下家中的事才成。
“這個也要緊着呢。”李重正卻是頑劣地又要纏起她。
“家中要為我定親事呢。”被逼無奈的宗凝唯有快刀斬亂麻,一語了結。
“定是宗師傅的主意。”李重正這會兒恨不得冷哼一聲能表憤然,但言及的總是自己的師傅、宗凝的父親,再怎樣也不能失禮。
“娘也是一樣。”
“那你是如何想?”李重正漸覺緊握的手掌心似要有汗意,可這才是二月的天呢。
“我自然、自然想同殿下你在一處。”宗凝雖是羞怯的面上緋紅,但卻還是将心裏憋了幾日的話道出。
李重正至此方敢将手掌松開,開始思想如何與宗師傅開口自己看中了宗凝這事兒,而宗凝見他一時間沒了言語還道他心內猶豫,遂扯緊了他的衣袖,再一次絕絕地言道:“我想同殿下在一處。”
“我也如此。”李重正拍了拍宗凝的手,不無安慰的意味。
“可殿下這會兒……。”宗凝沒敢說心不在焉這幾個字。
“我在想是今日與宗師傅開口商議你我之事,還是明日。”
“自是越快越好。”
李重正聽到此處唯有點頭,其實他更想推到明日,倒不是說他處事不果斷,而是因今日宗大學士定是會于宴上飲酒,而酒意催發其綱常教論,此時提及自己與宗凝的兒女私情多半不會得他首肯,若是自己言辭上稍不小心便會令其更感逆耳,進而絕了宗凝與自己到一處的念頭。
事情果如李重正所料,雖則他賠盡了學生的小心終還是被宗大學士不失婉轉的一口回絕,只說自己這女兒粗野慣了,入不得蘭宮桂殿、侍候不了尊貴的皇子殿下,只配得起那識得了幾個字的平常人家罷了,以後還望殿下與小女遠些,她已是明花有主了。
心頭漸覺窩火的李重正沒了奈何,撓頭了幾日也想不出個法子來唯有與好友将此事和盤托出以求寬慰。
“為何不求你母妃讨去。”蕭缜覺得此事德妃娘娘出馬立時便可功成。
“母妃不喜她的性情。”
“你父皇呢?”
“現在言及娶妃之事過早,況他不喜宗大學士。”
“那便沒法子了。”
“你說我帶着她私奔如何?”
李重正這閑閑的一句話讓蕭缜如被火炭燙着般跳起,義正辭嚴地論道,“你行這等事如何使得,且不論此後到了一處可否容易,單說她的名節受損便難于人前擡頭。”
“名——節。”李重正聽罷便沉吟了好大一會兒,再開口時卻是笑得蕭缜深感不妥,但又不知他要用何樣的法子以至于象是成竹在胸似的,因此上也就問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