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一年的五月剛才過半,宗凝便與爹娘一道起程要回湖州了,李重正背着人于城門外又送出了十數裏地,之後才眼睜睜地看着宗凝所乘的馬車緩緩地向南去了。
回到毓福宮後的李重正沒精打采的厲害,倚在榻上好了陣子才想了身,左思右想地只掂念着宗凝那瘦骨伶仃的模樣,越想越發的疼惜不來,因此上心內打定了個主意便起身直奔德妃娘娘的蓬萊宮去了。
“送宗師傅一家出城了?”德妃娘娘其實不用問也知道自己這有些許失魂落魄模樣的皇兒為何。
“嗯。”
“至多不過一年的光景,眨眼就過了。”
“母妃,”李重正目光堅忍地喚過這一聲後德妃娘娘便知他又有些不同往常了,唯有打起十足的精神應對,看其會說出何話來讓自己意外。
“我以後只娶宗凝一個便夠了。”
德妃娘娘乍一聽倒也并未感到太過意外,想他正值青春年少,于情愛上執著一人總好過喜在花叢中打滾,因此那面上倒也不失笑意。
“想肖你皇兄那般與皇嫂恩愛無間?”
“倒不單是那般,還想着讓她以後少受些委屈。”李重正低了頭實話實說,他不想讓母妃由此想到自身。
德妃娘娘聽後果就沉吟了起來,不過沒一會兒也就釋然了,雖說有些失落皇兒開始一心一意地要為自己的女人打算,心內稍有些酸澀,但自己生的兒子自己心裏有數,他絕不會是那種娶了媳婦忘了娘之輩,做母妃的也該盡力達成他心願才行,可多半這事兒沒那麽容易,皇家向來看重子嗣,大皇子正妃蘇映楓因何不得宣和帝待見,無非是在這上頭未讓宣和帝稱心罷了。
“此事你先只在心裏有數便可,但不許說與旁人聽。”
“母妃可是怕父皇遷怒于宗家不成?。”
“那是自然的,你皇嫂如今的境況暫且不提,就是她以往每每入宮是什麽個情形你也該知曉。”
德妃娘娘這話說的李重正再無言語,皇嫂前些日子剛剛産下一女,這本該是可喜可賀之事,但皆因父皇未有常例那等豐厚的賞賜,倒讓她又受了不少的窩囊氣,甚至自己去到大皇兄府上賀喜時也見他笑中帶憂,生怕由此父皇怪其未盡孝道,再要擇人送入府中,而蘇炯更由此上書言及身體日漸病弱,望今上恩準其告老。
“母妃,你會否也不喜宗凝的性情?”李重正如今最怕的便是連母妃也要容不得宗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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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是行事有欠穩妥,可也有勝過旁人之處,且是我兒心上之人,母妃除了盡力教導她如何做好皇子妃的本份外也別無他法。”
德妃娘娘這一番話說的李重正愧意叢生,唯有如平常那般膩到了母妃的身旁、為她輕輕捶打起了肩背博其開懷。
“這差事以後還是交由宗凝來做好些,你這手掌但凡沒個輕重母妃便要吃苦頭了。”
“母妃說的是,她自然要母妃面前多盡孝道才行,若敢有一絲的怠慢看兒臣可饒得了她。”李重正刻意做出一副在宗凝面前可頤指氣使的跋扈模樣,不過知子莫若母,德妃娘娘絲毫未為所動。
“別在這兒哄你母妃高興了,知道你心裏寶貝的跟什麽似的。”
李重正聽後也就只能嘿嘿地讪笑了兩聲。
轉眼間這一年的夏日就到了最熱的時節,因此上那雨情也漸多了起來,南部州府開始有上報災勢的奏章隔三差五的傳來,宣和帝照例着戶部撥下救災銀兩後又準備差人去南部巡視河工,連并以往三月春汛時節地方州府上報的河堤受損共同查看一番,朝中也好衡量其概況,酌情減免受災百姓的秋賦。
讓宣和帝欣慰的是二皇兒李重正甫一聽聞此事便請旨去江南巡視,倒是年少氣盛,未有半點兒懼怕辛勞之狀,借此機會容他熟習熟習江南各地民情也是好的,因此上李重正這旨意領的甚是痛快,而此後他于戶部擇那經驗老道的官員也是迅速,略略與其招呼過後便定下日子同奔江南去了,德妃娘娘情知他為何如此急切卻也攔阻不得,唯在母子兩個獨對時囑其行事小心,莫有何話柄落到有心人手中。
李重正初次擔當此任自然還是将公務置于要位的,一路上行來不單是輕車簡行、事必躬親,且經過三五日後還将沿途州府官員迎送之規做了整治,要其勿勞師動衆,只分管河工諸官員一并陪同驗看便可,因此上他這趟差事下來不單是花費有限,就是其過後呈報上來的奏報也極是祥盡,當真是未負宣和帝所望,獨是行事稍顯急進,為怒其有意針對者所難容卻未知。
原來這戶部總理的河工之務,每年朝廷都會劃撥大筆的銀兩下去,因此上至京城到地方便有一衆官員犯中飽私囊之嫌,李重正對其中的細情倒也未盡知,但一路走來,觀各州府內主理河工官員的衣食居所、車馬玩好便覺其有奢侈之風,他隐忍了一路未曾多說半句,待回朝後自然要奏報個把出頭鳥以将此風扭轉,不過他卻未曾考慮戶部的某些差事對某些官員來講就是肥缺,削尖了腦袋也要在其中尋個位置的,這河工整治便是一例,能覓得此項差事者大多與京中高官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要想處置便要自上而下行事才好,單就此事來奏報實有打草驚蛇之害,這不,此事的結果便是正統領戶部的一位員外郎被宣和帝降職查辦,而其後升任的名喚劉鎮濂的依舊與其為同一陣營,但李重正當時對此自是一無所知,不過是其後漸覺廷上風向有異罷了,而沒出半月,宣和帝在禦書房單獨招其問話時又直将一奏章甩給他瞧。
李重正有些不解地拾起父皇寒着臉扔過來的奏章,只見那上面獨奏明一事,就是他于巡視南部河道期間耽于女色,于某月某日某時請了操琴的女伶入驿館相伴,其間該女子一夜一日未離二皇子所居之處,辦皇差的途中行此等事實為不知輕重,以後怕也難堪大任。
“可是真有此事?”宣和帝的聲音讓人喜怒不辨。
“兒臣确是有失檢點。”李重正未料想此等芝麻大點兒的事真就有人在上要加油添醋,這樣看來自己當初那心計還未使錯,沒有明目張膽地為了兒女私情于途中将差事擱置一旁,若不然此時告到父皇面前的恐怕便還有擅離職守之大罪狀了。
“宜州那地方不止是山水秀美,雅人妙士也多在此處流連,想你初出京城,少見那等風物景致,一時把持不住迷了心也是有的,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凡事可都多掂量些。”
“父皇寬仁,兒臣深感惶恐。”李重正心內的那塊石頭算是落地了,不過面上卻更為恭敬了。
“有句話不是說人不風流枉少年麽,皇兒你這般年紀做出此等事來也不算大錯,只不該太過招搖,看來以後為你選的正妃要胸襟大度才成,若不然難容你這脾性。”
“兒臣不過是偶一放縱罷了,以後定不會再犯。”李重正乍一聽宣和帝這話就覺心內又不輕松了,果不其然,宣和帝下一句直截了當地問起了他小兒女之□。
“陶家的千金如何?我見她父在廷上倒是一向的老成持重,其子女的家教想來也是不差的。”宣和帝所說的便是官拜秘書監的陶伯安,皇後前幾日提及她時便說是才貌雙全,滿口稱贊,由此他才心血來潮地随口問了問皇兒。
“兒臣唯求所娶之女子能夠在父皇與母妃面前多盡孝道才遂心,旁的倒未曾多想。”李重正對于那位常與皇妹月珍一處玩鬧的女子極少留意,因此上一時間連她的模樣也未能想得清楚。
宣和帝聽了這話面上倒是微笑了,雖明知李重正這話模棱兩可心內并無中意之向但還是未有半點兒惱意,只又叮囑了幾句旁的便擺擺手讓李重正告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再試一遍,就不信,還更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