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重正受此等暗箭所傷心內自然沉郁,回宮後面色開始有些不睦,因此上話也沒有幾句,他宮中的內侍宮人伺候他多時,均知道這會兒不能擾他,一時間毓福宮中變得悄無聲息起來,以至于蕭缜邁步到了宮門口還當這其中的主人去了他處,若不是眼尖的小順子喚了聲‘蕭大人裏邊請,殿下正想尋個人說話呢’,他都要轉身出宮了。
“被你父皇訓斥了?”蕭缜其實不用看李重正那臉色也知道是為何,但就是不知宣和帝到底氣到何種程度,向來有皇差在身時因漁色誤了行程那罪過是可小也可大。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李重正将這八個字狠狠地吐了出來。
“你父皇對你也算是寬仁了。”蕭缜自顧自地閑坐在一旁,順手将宮人剛上來的茶潤了潤唇。
“這事兒該是戶部中人上奏,只不知是何人在背後指使。”李重正也不與蕭缜兜圈子,直接将心內所疑之事盡說與他聽。
“你心中早已有了一定,不過是不肯盡信罷了。”
“若真是他,如何能這般快的授意得了戶部之人。”李重正其實還是未敢相信,三弟李重非平日裏可謂不顯山不露水,不過就是在父皇與母後面前因言行乖順而日漸得寵罷了,但其在朝堂之上論政時卻少有見地,多半以中庸之态處事,這樣的無有作為怎會能将朝中重臣收為心腹呢?
“許是有你我不知的瓜葛呢。”
“也只是這般揣測罷了。”
“無論如何以後行事都要謹慎些,萬不可再蹈那日的覆轍。”蕭缜一想到李重正那一日一夜的瘋狂都覺得是匪夷所思,哪裏有人半夜裏策馬狂奔只為見心上人一面的。
“這裏到湖州一日一夜又跑不回來,我還能如何。”李重正的聲音有些黯然,他回京後曾與蕭缜飲得大醉,實在是因那日宗凝對他有些太過冷情,他心內愁苦,只想找人一訴衷腸,至此,他那等瘋狂行事才被這至交好友知曉,而猜到自己皇兒會有此一出兒的德妃娘娘見他未曾就此事多言也不肯深問,只當他終是心願得償也就放下心了。
原來李重正早在京城之時便已做好了借機前往湖州的打算,待諸人行到宜州境地便有意耽擱起來,只說此處那軟語吟唱以往在宮中一直無緣聽聞,若不能趁機飽耳福倒是虛了此行,因此上到了歇息的所在便招來當地花樓的頭牌做出尋歡做樂的形狀,實則不過是要她做個幌子罷了,他自己早在這女伶開始吟唱之時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房,就在旁人便都當他沉醉在溫柔鄉中不能自撥的那會兒,他已然快馬加鞭地跑出了宜州。
其實湖州雖說與宜州相鄰,但那路程普通人的坐着車駕也是要走上小半日的,因此上李重正尋到宗府所住之處時已然是天色漸昏黑的戌時末了,宗大學士初一見他便被唬得抖衣頓足,直說殿下若有了閃失老臣如何與皇上交待,你這行事也太莽撞了些。
李重正對于這師傅這通教訓自然是點頭受了,倒是他師母宗夫人心疼其路上辛苦,着人擡了熱水沐浴,又備了上好的飯菜,而在病榻上已纏綿了十數日的宗凝被人喚起見到他時卻只是有些錯愕,就在與他兩人獨對之時也只說了些路上辛苦之類的客套話,待他被安置到客房歇息時也未瞧着有感動到投懷送抱的意思,而更讓李重正心涼的是,他本以為于這房內無人能一親香澤以慰相思時宗凝卻還象是有些推拒,倒也是有個好借口,‘風寒在身,過了殿下的貴體如何是好。’末了,他只能是狠命的摟上一會兒罷了。
“瞧你這樣子若真要是娶不到宗小姐可還得了。”蕭缜打趣起了面上微露苦笑的李重正,實在是他這無助茫然的樣子太過少見,由不得自己取笑他。
“娶不到?”李重正鳳眼微眯、篤定的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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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心裏有數,盡做些讓人不齒的行徑怎能沒數。”蕭缜的聲音越來越低,且那臉色稍有些不自在,實在是面皮沒那人厚。
“我若不這般便要由着她嫁與旁人不成?”李重正倒是沒一點兒心虛的意思,反振振有詞地問了回去。
“可你到底是毀了人家的清白,宗大學士與她娘親那會兒不知如何傷心呢。”蕭缜見人家做出無禮之事的人都理直氣壯自己也就不必羞于啓齒了,說中他的痛處許還能讓他以後收斂些,若不然他還真當人家巴不得他來欺負自己的女兒呢。
“其實最傷心的怕是她祖母。”李重正一聽這話果有些赧然,再想起突然過世的宗老夫人,她一定是恨極了自己這般混帳的對待宗凝吧?那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孫女兒。
“如今她家人怕是只盼着你別始亂終棄就感激不盡了。”蕭缜的話裏不無諷刺。
“我以後只娶她一個,定不負她便是。”李重正頗有些信誓旦旦的意思。
蕭缜未想到人家存着這等的決心,那自己方才那一通說辭就有些對其偏苛了,宗凝與他可說得上是兩情相悅,不單單是郎有情,那妾也是有意的,兩人因要被棒打鴛鴦才出此下策也情非得已,自己還是為摯友多方着想些,讓他早日抱得美人歸才是。
“可你父皇若為你指了旁人做正妃該如何是好?”
“母妃說她會盡力說服父皇。”李重正的聲音有些不太敢确定。
“那自然是會成的,你母妃少有為你做主之時,這當兒偏要有自己的主意旁人也奈何不得。”
“道理是這個道理。”李重正一想到近兩年來父皇的執意妄為心內便還是有些發慌的,雖說自己的母妃平日裏言語稀少、待人謙和有禮,得機侍奉父皇時更是盡心皆力,但真他若就是固執己見,硬要将宇文母後認定的人選指給自己母妃也是無能為力。
“你就只管放寬心好了。”蕭缜在給李重正吃定心丸,他是覺着宗凝因這家世太過一般,自然不會招來有心人的挂念,相反,她若真是配給了李重正反會讓有些人暗裏笑上幾聲,而德妃娘娘向來是個沉穩剛強的,少有在宣和帝面前乞憐求情的舉動,真就因這皇兒納妃之事哭鬧一場,他也不會不給這個臉面,怎麽說也是侍候了他十幾年的女人了。
“別只說我了,明日有空兒還過來吧。”
“看情形再說。”蕭缜這不是推脫,實在是家裏的母親說不上什麽時候就要自己在旁邊伺候着,平日裏下了朝自然是要快些趕回家中去。
“要你過來可不單是我的意思。”李重正賣起了關子。
“難不成是你父皇下了聖旨?”
“到底是聰明人,一猜就中。”
“皇上?”蕭缜看着李重正那一臉的猥瑣相便知沒什麽好事兒,甚至他隐隐覺得,李重正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話。
“自然因父皇對你有另眼相看的意思,要我這個皇兄多為皇妹盡些心。”
眼看着蕭缜的面色驀地有些僵了,李重正忙将方才宣和帝所說的話全盤托出。
原來宣和帝在與李重正說過他這不當行事後便轉了話風,言其身為皇兄自該為皇妹多盡些心,朕瞧着蕭缜為人循規蹈矩、言語謹慎,是個值得托付之人,你月珍皇妹如今也到了擇驸馬的年紀,帶他多往鳳陽宮中走上幾遭兒,成與不成的還要看她兩人的緣法。
“你放心,父皇極是疼愛月珍,定會要顧着她的意思,你只管擺出你的冷臉,月珍也就敬而遠之了。”
蕭缜聽了李重正這話心中便有些着惱,但又無可奈何,誰讓自己方才失态在先,此人已将自己的心思瞧了個一清二楚。
李重正也不管蕭缜都有了氣的要白他一眼的舉動,自顧自的笑将起來,多日來的愁悶仿佛至此終是散開了些般開懷,蕭缜也唯在陪着他淡然淺笑了下,不過那笑意卻始終未能深至他黑漆漆的眼中,相反那裏面倒更添了一絲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