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裏有現成的布料,那針線也各式齊全,你只管用這菊花做上兩個枕頭來。”
德妃娘娘這一吩咐倒把宗凝弄的摸不着頭腦了,知道過兩日便是重陽節,做個菊花枕也算應景,可為何要自己做這個東西呢?不過她也未敢多問,在林姑姑等人幫忙裁剪後便開始細致的穿針引線了,好在平日裏這女工尚好,加之格外用心的緣故,這兩個枕頭做的倒是精巧舒展,德妃娘娘翻看了半晌後也忍不住誇贊起來。
“好孩子,你做成這個樣子我送到皇上跟前兒說話也不必含糊了。”
“娘娘這是要節日裏獻與皇上的?”宗凝還是未太明白。
“自然得說是你有心孝敬的,皇上看重孝道,如此定會對你另眼相看,我也好為你兩個婚事開口不是?”
“要娘娘費心了。”宗凝未料到德妃娘娘是為自己多方設想周到,心內有些不知如何感激,兩手便又攥緊了衣角。
“還真是費心呢,我那皇兒說是非你不娶,做母妃的也就只好為他勞心勞力喽。”德妃娘娘不無玩笑的看了看手足無措的宗凝,這孩子象是有些不肯信自己的話,也難怪,就算她不懂情勢,宗大學士也是懂的。
“我為娘娘再做個香囊吧。”宗凝知道自己這不過是在借花獻佛,但總歸心裏能好受些。
“做歸做,只別累着了。”
宗凝随後便又縫了個小小的菊花香囊,又向宮人要來了丁香和茱萸,與先時尚有餘下的野白菊放到了一起,正是重陽節下戴的好玩藝。
德妃娘娘這會兒倒是愛極了宗凝那靈巧的心思,又想着她早晚也要與皇兒到一處的,遂拉過她的手坐到一旁歇息,順帶着教導起她些道理。
“重正那孩子性情是個不大好相與的,可凡事都大不過一個理字,你管照規矩行事他也就敬服,不敢為難你了。”
“娘娘說的是。”
因德妃娘娘無意的一句‘照規矩行事’引得宗凝心內想到了以往的荒唐,面色便有些不自在了,以德妃娘娘的經歷哪會看不出來這些,遂笑着又安撫她道:“以往我那皇兒只自個兒由着性子荒唐也就罷了,卻還要累你受苦,你父母是何等為人我心中有數,你必是為此受了不少的責罰。”
宗凝的臉終于是慢慢地漲紅了,甚至那眼眶也用了微紅之兆。她實在是未料到德妃娘娘言語間竟未有一點兒厭嫌自己行為不端,做出勾搭皇子這等醜事的意思,反倒将自己的皇兒數落在先,絲毫沒有袒護他。
“不過以後可不能盡由着他胡來了,若是就此有了麻煩可沒法兒收拾,想來你娘親也應告誡過這事兒,我再說也是多嘴,但還是要啰嗦啰嗦。”
Advertisement
德妃娘娘想這話雖說是扯的稍遠,但卻說到了宗凝的痛處,她自回京後當然斷了與李重正夜半私會之行徑,誰知他卻賊心不死,初時那一個月便有時要到窗下叩敲,她沒奈何之下開過窗迎進他一次,但卻也未許他在自己處厮纏,只說自己未除孝服,哪能做這等事,因此上他也就怏怏的離開了,當然,還是由着他的性子又親又摟上好了陣子才算做罷。
“母妃要啰嗦些什麽?可否讓兒臣一道受教?”
她二人一時間說的痛快倒是未留意到下了朝的李重正這會兒跨進了房,且恰是模糊地撿後面那兩句聽了去。
“還不是誇這孩子做得一手的好針線。”德妃娘娘當然不會當着兒子的面說自己正在教将來的媳婦循規蹈矩,免得同你一般的不好馴服。
“母妃喜歡就只管讓她多做些。”李重正話雖這般說,那眼睛卻瞧向宗凝細白的雙手。
德妃娘娘那邊掩口打了哈欠,這邊李重正這才緩過神來,忙說母妃累了,自己送宗凝出宮吧。
“母妃手上的香囊是你做的?”李重正才一出宮門便對着宗凝一臉興師問罪的模樣。
“嗯,順手做的。”
“那也該順手為我做一個才好。”李重正才不管宗凝為何做了那香囊,只覺得她凡事最先想到的本該是自己才對。
“以往又不是沒為你做過,明後兩日換上些個時鮮的花草就是了,再則說,後日要過的是重陽節,本就該孝敬上了年歲的人,你這會兒争它做什麽?”
“你……。”李重正突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以往的宗凝在他品來,那就是江南的小點心,細巧軟糯的滋味雖稍許清淡卻讓人嘗了之後還想再嘗,更兼那不粘牙的好質地,誰還會舍得丢下,可如今怎麽與先時品着不大一樣了呢?雖說她那性情壓根兒還是不會使潑,但卻比粗俗的使潑更讓人頭疼了。
“不是要送我出宮麽?”
“騎馬送你出去可好?”李重正的口氣有點兒不順。
“那我去請娘娘的示下。”
宗凝做勢要回去禀告德妃,李重正忙一伸手将她拉回,瞪她一眼後便氣惱的獨自向前邊邁步了,宗凝也就緊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如往常那般乖順,可李重正偶一偏頭時還是會暗咬牙關,且在心裏發了狠,以後定要尋機收拾收拾她才行。
宗凝當然不知李重正那小心思,只覺自己如今象是有了依仗,且這依仗還管束得住李重正,因此她自然要凡事依着規矩行事了,正如德妃娘娘所言,任誰也大不過去一個理字!貴為皇子的李重正也不例外,他甭想再由着性子欺哄自己。
李重正前腳兒送宗凝出宮,德妃娘娘後腳兒便着人打聽宣和帝去了何處,知他恰在禦書房獨個兒呆着便命人捧着這兩個枕頭過去行事了。
“皇上近日來極是勞累,難免頭昏目漲,這東西正好得用。”
使了些銀錢如願進得了禦書房的德妃娘娘一張口便是那極心疼人的話,宣和帝略帶疲憊的臉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笑容,實在是這份殷勤往日裏難得。
“是你做的?”
“臣妾哪裏有這樣好的針線工夫。”
宣和帝一聽便有些讪讪地笑了,德妃向來于詩書道理上諸多留心,卻是不大喜動針線,以往自己也曾戲言,這些俗事用不着她動上半點兒,如今她若不提起自己倒忘了大半。
“那這心意朕要領誰的?”
“是宗大學士家的千金孝敬來的。”德妃見宣和帝聽後沒有反感之意便忙着地将宗凝的功勞說給眼前人聽,只聽得宣和帝末了點頭稱贊,說宗大學士倒教出了個心思靈巧的好女兒。
其實任誰人聽了德妃娘娘的那番說辭都會為之動容,她只說那枕芯中的野生白菊均為宗凝親手采摘曬制的,雖說湖州産這個東西,但卻也要勞身勞心不是,況那野生白菊每一朵上面得用的不過幾瓣罷了,又要采霜降前幾日的,為的不過是記挂臣妾的頭暈毛病,又聽聞皇上近日裏也是接連的勞累,不大容易安枕,便一并孝敬了兩個來。
“皇上不知道,那孩子細心着呢,臣妾不過随口說了一句時常會犯個頭暈她便記下了。”
宣和帝示意身旁的內傳将那菊花枕收好,略略又看了會兒德妃才道:“你可是有意為皇兒選宗家的千金做妃?”
“皇上英明,臣妾正有此意。”
“做個側妃尚可,正妃還是與皇兒再議議,朕也留意着。”宣和帝這話字斟句酌,顯見得是沒了商量,可德妃還是不甘心此舉未成。
“宗家的小姐臣妾看着已然是極出色了。”
“若是皇兒将她納為正妃只怕如重元那般諸事要我煩心。”
宣和帝扔下這話便将手邊的書卷捧起,德妃情知不可再說,也就識趣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