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德妃娘娘自覺此次出師有些不大順利,因此回到蓬萊宮中便想方才的行事瞞下一陣子再說,誰知她生養的皇兒不單只是樣貌上的形狀象足她,那敏于察看的鳳睛明銳更是青出于藍,第二日為母妃請安時未見宗凝做的兩只菊花枕便随口問起了父皇是何意。
“要母妃與你再議議。”德妃這也是實話。
“父皇怕是還說了旁的吧?”李重正其實已經能想得出宣和帝會說些什麽了。
“只提了提你大皇兄。”
“嗯,還有呢?母妃一并講了便是。”
“你父皇的意思——宗凝只堪為側妃。”
德妃娘娘這話一出口李重正便擰了擰眉,不過在她母妃面前也未再多說,只回宮後便将案上的東西摔了個稀巴爛,他倒不單只為父皇看低宗凝一事,還因上個月裏,三弟李重非突被父皇委以重任,頂替大皇兄李重元去邊城慰勞将士去了,明眼人都知道,以往這差事由李重元擔當只因他是先皇後所生之子,宣和帝愛屋及烏因此對他極是細心栽培,雖未有太子之名實行的是太子之權,而眼看着這幾年他越發的無心那皇位後,宣和帝才于旁的皇子身上開始留意察看也為平常,但自古以來,承襲大統多半還有個長幼有序的規矩,且自己從來處理分內的朝堂諸事均都是謹慎周正,不敢有半點兒私心,可父皇于這些事上卻未肯多加考量,只多半因三弟一味的恭順而另眼相看,做出當下這厚此薄彼的舉動着實讓人難堪。
“誰讓你有時斷事過于鋒芒畢露了呢?”
蕭缜這日坐在毓福宮中與李重正兩人品茗閑話,聽他訴了些心內思量後便丢下了這一句。
“難不成你要我也凡事都明哲保身?”李重正顯見得是未肯贊同蕭缜之意。
“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為何總是處處受制,自己心內也是明白,譬如說上回江南河道一事,背後都有何人你也該認清了吧。”
“如今自然清楚的很。”
“你心意如何?”
“斷不會白白的拱手相讓就是。”
“若是這般以後便要諸事都由你父皇拿主意才行。”蕭缜這話說完李重正便坐不住了,于房內來來回回的踱起步來。
“可前日母妃為我與宗凝之事問詢父皇之意,他卻認定宗大學士的女兒只堪為側妃,要我再選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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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真是為難。”
“注定我在父皇面前做不成‘孝順’皇兒。”李重正苦笑了。
“未必,這事兒還有你母妃替你擔着呢。”蕭缜的話語中不乏羨意,而李重正就此沉默了好大一會兒,再開口時則語中有了愧疚之情。
“這一次我母妃為着我怕是要舍出臉面去了。”
蕭缜一聽也就不再應聲了,與李重正相交日深也就越知他母妃內裏的性情不是尋常的剛強,得寵時未曾有過仗勢生嬌之态,而失寵時也從不做那跪求乞憐的舉動,李重正倒是大半随了她,不過只是因年紀尚青,少了些随和寬忍。
德妃娘娘想是不忍辜負皇兒的期望,真就在這年除夕的前一日跪到了宣和帝的腳下,直說皇兒眼看着就到了娶妃的時候,臣妾還是想着聘宗家千金做他的正妃。
“難不成旁人家的千金都比不得她?”宣和帝乍一見德妃如此慌忙将她扶起。
“臣妾只求皇兒身邊有個性情和順的媳婦,如此這般方能對臣妾用心孝敬,宗家這個臣妾品擇了好些個時候了,最是安靜從容、和氣大度的,象這忙忙的大年下還不忘為臣妾送了千粢糕來品嘗,臣妾實與她有親近之感。”德妃說着說着那眼淚便流了下來,她口中所說的千粢糕卻是她家鄉的一味小點心,多少年前還曾有人吩咐禦膳房隔三差五的必要呈到蓬萊宮中,而如今早都物是人非、無人記挂了。
“皇兒的意下如何?若他不中意你可就該重新掂量才行。”宣和帝被這眼淚弄的沒了脾氣,那口風就軟了下來。
“皇兒說憑臣妾的心意定奪。”德妃聲音有些稍稍的哽咽。
“那就依你的意思。”宣和帝無奈地撫了下額,“其實與月珍伴讀的幾位朝臣之女都要勝過宗家的這個,可偏你就與她投緣。”
“都是臣妾的私心,只覺除了她旁人斷難有這樣的孝心,既然皇上能夠成全,臣妾自是感激不盡的。”
“你如今這個樣子朕自是心疼的,先回宮去吧。”
德妃悄然退出之時她那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只眼眶上方稍有些紅腫,不過就這不起眼的地方也還是入到了李重正的眼中,但心內歉然的他未想要母妃難堪,終是當作毫無察覺,且聽了母妃的話後還做出一副歡喜狀。
“你父皇已然是準了宗凝做正妃的事,再等些時日就會下旨意為你兩個賜婚。”
“嗯,過了年再要宗凝過來給母妃磕頭。”
“說的什麽傻話,旨意還未下呢就要人家來認母妃麽?”德妃娘娘這是一個好笑。
“母妃難道不盼着她快些在您身旁伺候?”李重正絕口不提自己的日思夜想。
“是,母妃盼着呢,盼着我皇兒快些大婚,母妃好抱孫兒。”
“母妃真是想快些抱孫兒?”李重正才不理會母妃的調侃,自顧自的打着小算盤,不過姜到底是老的辣,德妃娘娘一句‘宗凝說定要為祖母守孝到今年初夏才完。’便讓他再底洩了氣。
“還有,以後莫在偷偷摸摸的去煩宗凝。”
“是,母妃只管放心好了。”李重正郁悶之中臉拉得老長,主要是被自己母妃這樣一講覺得有些挂不住勁了。
“不過這除夕就到眼前了,去宗師傅處拜望一番也是應該。”德妃娘娘這口風一轉讓她皇兒又面呈喜色了,可在她面前卻還掩飾着捏起塊點心食不知味地慢慢的咬着。
“還在母妃這兒磨蹭什麽,要去就去吧。”
李重正聽了母妃這話便讪然一笑,卻終還是如她說的那般扔下點心、腳步輕快的出宮去了。
宗凝此時在府中正在用幾股絲線編着細繩再盤個如意結,為的是将祖母留下的那枚玉璧佩到身上,想着她如今走了已然快有兩年,自己再守幾個月的長孝便要出服了,可總還是想她想的緊,就是有時夢裏也還能夢到她看着自己笑,只可惜最後總是自己孤伶伶的醒過來。
“凝凝可是在想我?”
宗凝正恍惚間竟然聽到李重正的聲音響在耳邊,而她偏過頭看去,可不就是此人笑吟吟地在了眼前。
“你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宗凝邊說邊自己到桌邊倒了盞茶捧與了李重正,只因這房裏房外的丫環多半是在自己出神的那會兒全都被其遣了出去,這時只能自己伺候此位大爺了,瞧他那得意的樣兒,還真是少見,再一想他能堂而皇之的入了自己的閨房顯見得父母也是無有攔阻的意思,就不知他又有了何法寶?
“想你想的緊了。”
李重正想是走的急躁真就口渴,一氣便将宗凝倒過來的茶水喝了下去,随後見她依舊又坐回榻邊盤那個如意結便膩了上去,兩只手臂也不老實地纏抱到了宗凝的腰間。
“別鬧,小心有人看到。”宗凝想掙脫卻哪裏能如願。
“給我的?”李重正才不理會這對他來講似有若無的掙紮,只管将宗凝手上的東西看入了眼裏。
“閑了,想着自己做上一個罷了。”
“那就是給我的。”李重正眼見着宗凝将那結子盤完,精精巧巧的樣式倒是正好将那玉璧糸在革帶上面,因此上他便瞧準時機一把扯到自己手裏。
“哪有你這般不講道理的。”宗凝無奈的看着人家将東西揣進懷裏,自己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
“凝凝,以後為夫說的話就是道理。”李重正嬉皮笑臉的重又圈住了宗凝的身子,下巴也擱到了人家的肩窩處,熱熱的氣息就那樣拂過她露出的一痕白皙頸彎處。
“別混說。”宗凝有些受不得這樣的耳鬓厮磨,話語間便極力做出厲聲喝斥的正經樣子,以求正告他人的同時自己也警醒些。
李重正卻得寸進尺的偏頭啄上了宗凝的臉龐處,口中尤支吾着安撫道:“凝凝,母妃今日終于求了父皇點頭,你只管等着做我的正妃好了。”
宗凝一時間便有些愣住,待到李重正發狠吻上她的唇瓣時才算是回過味兒來。
“唔——有——人。”
李重正已然有個把月的工夫未與宗凝如此親近,再加之今日心中狂喜便少了顧忌,也不計較做不做的機密,只管将宗凝壓到了榻上,下死力地吮吻起她來,以求一解那難熬的相思滋味。
“別,門還開着呢。”宗凝在李重正那手硬鑽入自己衣襟時終于啜泣起來,她實在是怕了,怕李重正不管不顧的熱情一并将自己燒将起來,如若自己真就控制不住的想與他厮纏在一起,那便真是對不住太多的人了,其實這會兒起了不堪的念頭都是該死。
李重正乍一聽到宗凝的哭聲頓時便停了手,可那蠻力十足的身子猶不肯起開,只半偎半壓在宗凝的身子一側,不過粗重的氣息卻是慢慢地平緩下來,手腳也不再亂動。
“起開吧,想是到晚飯時分了。”宗凝不敢推開壓在自己半個身子上某人的手腳,只怕他惱起來倒再一次的莽撞行事,真要是這會兒房裏鬧出做那事兒的動靜來自己的臉就別要了。
“凝凝,我想要你想的快受不了了。”李重正悠悠的一聲低語瞬間便讓宗凝的心軟了下來,可又再一想,若德妃娘娘所擔心之事應在自己身上要如何是好?與李重正一時沖動早有夫妻之實可用年少無知的借口搪塞,若再一而再、再而三的胡來以至于身孕都有了便真個就是放蕩,不過對某人還是和顏悅色的勸說為好,他寒起臉來不作聲的樣子怪讓人心裏打顫的。
“殿下總要、為我設想設想,”宗凝不知自己又是哪裏得罪了李重正,這話才一出口便令他臉色稍稍陰沉了,不過她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我若、若有了身孕可怎好?”
“知道了。”李重正無奈的坐起了身,連帶着将宗凝拉起,為她将衣衫理了個整齊,當然氣悶之中還是擰上她的嫩臉洩忿了一下。
“疼。”宗凝覺得自己的臉肯定被他掐紅了,一會兒怎麽出去呢?
“疼?你知道我有多疼?”李重正氣沖沖的問過這莫名其妙的話後便一躍下了榻。
“你哪裏疼了?我都沒弄疼過你。”宗凝很冤枉地跟着也下了榻,坐在梳妝臺前将頭發梳了梳,卻從鏡中看到李重正氣鼓鼓地對着她的背影嘆氣,見她梳過發後便還是沒好腔調地一句‘走了,去用膳’。
宗凝雖有一種鸠占鵲巢的感覺卻還是一語未發地跟在了人家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