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降谷零，渾身僵硬。作為一個還沒出社會的小年輕，他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現在的情況。
只能幹笑着問：“你是離家出走？”千萬別說你是居無定所、無家可歸！
“離家出走？”條野捏着下巴，思索着道，“也可以這麽說吧。”
降谷零悄悄松了口氣。按這個意思，有回去的地方就好。他們家真的不适合接待外人啊！
這口氣還沒完全松懈，又聽到條野道：“說是家也不對，算是寄住吧。因為叔叔曾經得過父輩的恩惠，在父親戰死，母親病亡之後他收養了我。但怎麽說呢，關系處得不太好。”
“咦？戰死？難不成令尊……”
“啊，他參與過戰争。”條野神色黯然的道，“人死如燈滅，總會有的吧，一開始興高采烈的領養，後面又覺得是個甩不脫的麻煩。我知道他們是有意冷待我，讓我識趣的離開，就連這次的家庭旅行，都抛下我一個。連飯錢都沒給。”
好、好可憐！降谷零難以置信，眼前這個戰争遺孤竟然有着這麽悲慘的身世。“那、那離家出走也不行，比如上學……”
“我早就辍學了。因為成績比叔叔家的孩子好太多，在學校裏被他們帶頭霸淩……”
可能是覺得自己說太多了，條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色不自然的岔開了話題。
“抱歉，可能是因為你們是我離開家後第一次遇到的友善的人，所以才說這麽多。就當做是聽一個無聊的故事吧。”條野露出像是風一吹就會消散的，虛弱的笑臉。
看着彌生的眼神溫柔得像是一汪春水。“聽到你說要帶我回家時，真的很高興。不過不行哦，小朋友。已經嘗試過一次寄人籬下的滋味，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真是奇怪呢，是因為我們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嗎？明明以前想起來會難過，現在卻能平常心的說出來。不過，以後也沒什麽機會再見面了，告訴你們也沒事吧。”
降谷零喉嚨堵塞。因為他從小生活環境優渥，盡管戰争影響到國內的方方面面。
但因為父親從事着的是能向後勤輸送物資的工作，所以躲過了征兵。
但他也知道，戰争讓國內很多家庭支離破碎，他過去習以為常的和平生活，在很多人眼裏就像是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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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條野的父親是為國犧牲的軍人，是英雄，英雄的孩子不應該被這麽對待。
他想說，他可以跟他去見見那名叔叔，好好斥責一下他的态度。若是真的為難，大可以把條野送往福利院。而不是這樣漠視，無聲的催促他離開。
但看見條野這個釋然的、對未來生活懷抱着希望的神情，這些話說不出口。他能看出來，對方并不想要再和那個家庭有瓜葛。
不然，不會說出不願意再寄人籬下生活的話語。況且，國內的孤兒多，福利院人滿為患，也算不得什麽好地方。
甚至，為了應對大戰之後，失業者及未成年犯罪頻發的特殊社會現象，政府在前幾年就開啓了求職活動補助課題。
只要年滿十二歲，有就職意願的未成年人，可以申請這個方案，然後去一些資質合格的公司面試。
面試通過，可以獲得一份工作，因為是未成年，工資很少，但節省一點也夠一個孩子生活。
如果不通過，只要該公司領導簽署了對方确實接受過面試的證明文件，就能從政府那裏獲得一定金錢跟情報方面的補助。
條野顯然已經過了十二歲，就算他想要工作，自力更生養活自己，也是可行的。
像他們這種生活在和平大都市，19歲還能被稱為孩子的人……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比如像降谷零，因為上了大學，而且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在戰後人才匮乏且對學歷日益重視的現在，一畢業就能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就連他所想考的警察，一旦通過國家1類甲級公務員考試，警校成績達标，就會被列為幹部候補，也就是俗稱的職業組（career）起步就是警部補，在升職方面也比其他的準職業組、非職業組要順暢和快速，可謂是平步青雲。
以降谷零優異的成績，他是沖着職業組而去的。
可就在他規劃着自己的未來，信心滿滿時，卻突然直面社會殘酷的資源差距，比以往透過相關報道得知的情況，要更為有真實感。
這讓他猶如被當頭一棒，無法對條野狠下心腸。
如果就這麽讓他離開，不給予任何救助，這孩子會變成什麽樣呢？沒有學歷，也沒有家人做後盾，四處流浪嗎？或許哪天行步差錯，就淪落為罪犯，一生就毀掉了。
降谷零內心煎熬，而條野傾聽他的心音，覺得火候差不多時，又故作訝異的指着彌生醬懷裏的人偶，正是指着人偶左眼的位置：“剛才就很在意，裏面……是藏了一只倉鼠嗎？不對，叫聲是咪的話……是剛出生的小貓咪？”
降谷零，如遭雷擊。腦子裏無數個念頭被擊散，震驚的道：“你聽得見？”
“不是貓咪也不是倉鼠，是拖油瓶。”彌生已經扭開了紅寶石，拖油瓶雙手放在洞沿，一雙紅色的眼睛幽幽的盯着條野。
條野：“它是受傷了嗎？”這是什麽鬼東西！跟人偶長的一模一樣！
看到渾身纏滿繃帶的活物，正常人第一反應是會否對方受傷了。而拖油瓶，突然飛了出來，并着雙腳往條野踢去。
條野下意識的擡手，想擋住它的襲擊。不過化解拖油瓶那一腳的并不是他掌心的力量……
彌生先一步抓住了拖油瓶，把它塞進洞裏，蓋上紅寶石，嘴裏碎碎念：“誰讓你這麽沒禮貌了，真的想被沖進馬桶嗎？！”
這可是他找到的狐貍妖精！只有他可以欺負！
降谷零和條野面面相觑，末了，降谷零幹巴巴的說：“只收留你一晚上，可以接受嗎？”
條野像是被拖油瓶吓到，彌生道：“你看到了小妖精，你跑不掉噠！”
單手叉腰，奶兇奶兇的道，“告訴你，彌生醬還有一個giegie，你要是敢跑，把你腿打斷！”
聲音洪亮，說着惡霸的臺詞，卻一點威懾力都沒有。條野選擇了戳了戳他的臉頰。恩，手感還是很棒。
降谷零無奈：“彌生醬，這話可不能再說了。好孩子不能說這種話。”
“可是電視上都這麽演的啊。”一臉無辜。
“恩，我會審核你看的所有電視節目。”降谷零一句話，讓彌生大受打擊。
他趴在降谷零懷裏，恹恹的說：“小零壞！”
“彌生醬才壞。”
“是小零壞！”彌生氣鼓鼓的問條野，“狐貍妖精，你評評理，是giegie壞對不對！”
眼裏冒着淚光，目光閃爍，可憐扒拉的小模樣，仿佛對方否認的話，就要掉眼淚。很好，是正常運轉的賣萌小妖精沒錯了。
條野眨了眨眼，雙眼眯成細縫，柔聲笑道：“原來是小精靈啊，彌生醬是被世界眷顧的孩子哦。”
彌生瞬間就被轉移了話題，眼淚收了回去，也忘記了自己剛才在求證什麽，高興的拍着手說：“沒錯，誰讓彌生醬世界第一的可愛——”
條野笑而不語。
小妖精？不，應該是人形異能。這個孩子也是異能力者，是同類啊……
有意思，第一次見到這麽合他心意的同類。希望等你長大後，沾染世故之後，還能懷抱着這麽一顆純淨璀璨的心靈。若是被污染的話……就不好了。
景光推着購物車，眼尖的發現他們後，高興的走過來道：“我找了你們好一會了，東西買好了，回去吧……呃，這位少年是？”
降谷零抱着彌生，維持着僵硬的笑臉，跟他解釋了一通。景光聽到他身世時，也面露不忍，他很能理解降谷零的心情。
但在聽到對方也能見到小精靈……而且降谷零沒經過自己同意就讓對方留宿在家裏……
他沉默了一會，把彌生從他懷裏搶了過來，指着兩輛購物車：“交給你了。”
“哎！我一個人嗎？！”降谷零驚詫。這麽多東西，他的手會廢掉的！
“我可以幫忙哦。”條野自告奮勇，還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嘛，就如彌生醬說的，如果跑掉的話，腿會被打斷的吧。”
果然，降谷零和景光都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倒是不需要勞累到條野，因為降谷零買了一個70L的大塑料箱，還是帶滑輪的。
去打包區拿了膠帶，給下面的四個滑輪摩擦面貼了一圈後，食材放在蓋子上面，其他東西塞進箱子裏，用超市提供的草繩綁住拉環，就可以拉着走。
條野頂多就是看着，別讓蓋子上的食材因為箱子颠簸掉下來。
一切準備就緒，彌生像是将軍審視軍隊一般，掃過兩個倒黴哥哥，還有一只倒黴狐貍妖精，握着小拳頭舉向天空。
“很好，人員到齊！出發吧，将士們！”
降谷零和景光都是哄孩子的熟手，興沖沖的大聲附和。
唯獨條野，感受着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莫名尴尬。
說起來，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