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魯山
仇雁歸不動聲色的握住銀梳,他并非不會束發,只是那托盤上的銀飾和紅繩令他無從下手,他僵着身體,硬着頭皮先伸手攏住少主的墨發。
“影六。”左輕越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輕笑一聲。
影六悄無聲息的落地,單膝跪下,“屬下在。”
“昨日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影六将身上的包袱取下,放置桌上,“少主,銀飾和錦衣已備好。”
“嗯。”左輕越突然起身,伸手将仇雁歸按在椅子上,“教他如何束發,然後簡單打扮一下。”
“……少主!”仇雁歸抿了抿唇,局促的坐在那,想起昨日的懲罰,又不敢擅自起身。
左輕越沒有理會,斜靠在床邊閉目養神,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你跟在主子身邊這幅打扮多有不便,容易引人注目。”影六低聲道。
緊接着他就打開包袱,拿出裏面的銀飾,細細說起束發的方法,但為了不沖撞了少主,他特地給仇雁歸束了個馬尾。
仇雁歸默默記下,影六随意擡眼掃了眼銅鏡,微微一愣。
額前的碎發恰到好處,發絲微揚間得以瞧見他完全露出的容顏,英氣逼人,一種特殊的氣勢噴薄而出,張揚又肆意。
這般模樣斷然不會令人聯想到刺客,只覺得是位鮮衣怒馬,惹人心醉的翩翩公子。
別說,刺客還挺适合這身打扮的,那錦衣還未換上,就已初顯俊逸了。
影六原本還欲伺候他寬衣,但刺客十分抗拒,自己走到了屏風後換上。
影六并未強求,見沒有用的上自己的事,便先行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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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不過是個故弄玄虛的玩意。
左輕越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屏風上的影子動作微微遲緩,身形被完美的勾勒出來,有些說不上來的旖旎。
他輕輕嗤笑一聲,又慢吞吞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仇雁歸才有些別扭的拉了拉錦衣,出來後單膝跪下,“少主久等了。”
左輕越睜開眼,動作一頓。
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吶。
方才的刺客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俊朗英氣的公子,許是不太習慣,正微微蹙眉低着頭。
左輕越以欣賞的心态看了一會兒,愈發滿意。
不愧是他挑中的人,瞧着就是順眼,就是這心還是有點野,想要養家了,還需耗些時日。
“不錯。”他并未多言,稍稍誇贊了一句,徑自走到桌前坐下,“可記住如何束發了?”
“記住了。”仇雁歸回道。
左輕越坐下,半阖着眼:“嗯。”
意思是可以開始了。
仇雁歸動作很輕,薄唇輕抿,專注的盯着少主的發絲,生怕一不小心被他扯下來一縷,自己又要被變着法的折騰。
待到成功為他系上紅繩,仇雁歸才緩緩松了口氣,“少主,好了。”
左輕越這才睜開眼,随意打量幾眼銅鏡,點點頭,“不錯,沒太笨。”
仇雁歸無言的站在一邊,額前的墨繩令他有些不習慣,他下意識動了動眉毛,動作有些傻,但架不住他底子好。
左輕越掃了他一眼,吩咐道,“收拾收拾,待會便啓程了。”
“是。”
他雖不知去哪,但也沒有多問,轉身收拾屋子,左輕越沒有逗留,獨自出了門,想必是去用膳了。
待到仇雁歸收拾完,便匆匆下樓,酒樓的前庭坐着不少裝束各異的人,他并未多瞧,只是匆匆一瞥,有勁裝俠客有錦衣貴人。
雖不吵鬧但也不失熱鬧。
即便如此,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少主。
原因無他,少主既不似一襲勁裝豪爽的俠客,也不像金玉傍身的貴人,他容貌驚豔,氣質出塵又帶着苗疆特有的神秘……
左輕越微微蹙眉,一雙桃花眼朝他看來,仇雁歸瞬間回神,大步走去,錦衣被風吹起,瞧着還挺亮眼,一時間不少視線有若有若無的落在他們身上。
仇雁歸站定下意識就要單膝跪下,左輕越不緊不慢的伸手揪住他的後領,把人按在自己身側坐下,淡淡道,“慢些用膳,為兄等你。”
“……是,兄長。”仇雁歸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只好配合的點頭,迅速的開始用膳。
好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他吃相還算斯文,左輕越靜靜的看着他,仿佛真的是一位慈祥愛弟的兄長。
瞧着倒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意思。
“少……兄長,我好了。”仇雁歸放下碗低聲道,習武之人感官敏銳,托左輕越的福,他一頓飯吃的如芒在背。
其中,恐怕不乏來者不善的。
左輕越淡淡應聲,起身時突然冷下臉,冷厲的目光四下一掃,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瞬間收了回去,他特地在某些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這才悠悠的朝仇雁歸道,“走。”
酒樓門前候着輛馬車。
馬夫是個生面孔,垂頭不語。
仇雁歸規規矩矩的跟在少主身後,眼見着左輕越已經上了馬車,他卻不知自己究竟該跟上,還是與馬夫一起,于是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沒有動作。
簾子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揭起,聲音淡淡的傳來,“愣着做什麽,上來。”
仇雁歸應聲:“是。”
馬車不小,但再大其實也就那麽點地方,左輕越帶着冷香的袖袍稍微一動就能撫到他身上,雖說已經與左少主獨處過,那畢竟還是不一樣,錦衣刺客滿身不自在,把局促二字寫滿了全身。
左輕越閉目養神,懶懶的靠着,“今日啓程去魯山,以後在外喚我兄長即可。”
魯山乃劍宗一脈,是為數不多吞雲閣交好的宗門,第一劍門實力不容小觑,只是這劍宗宗主似與苗疆少主私交甚好,不知傳言虛實。
“是。”
仇雁歸板正的坐着,見少主沒有再出聲,便也微微阖上眼睛,一室靜谧,只餘下車轱辘碾過地面的聲響。
再睜眼之際,馬車已至尋龍山。
山霧缭繞着蒼天古樹,年月積累之下山中難窺日光,陰暗潮濕,光線一下子晦澀起來。
突然,仇雁歸微眯的眼眸完全睜開,手指瞬間握上佩劍,屏氣凝神,原本柔和的眉眼變得危險淩厲。
而一旁的左輕越不知何時也睜開了眼睛,慢慢拉起滑下肩頭的外衫,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車夫微微勒馬,低頭不語。
輕微的拉弓聲響起,有什麽正迅速破風而來,仇雁歸迅速閃身而出,錦袍被吹的獵獵作響,他發絲揚起淩空一躍,揮劍而下!
“嗡——”箭羽被劍鋒劈開,劍身發出一陣嗡鳴,埋伏在暗處的死士一湧而出!
果然不出他所料,魯山将近,必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