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玄輕居

左輕越沉默良久,指尖摩挲着腰間的銀鈴。

齊晟依言閉嘴,眉間染上幾分不忍,如今人人觊觎的苗疆,是輕越從屍山血海裏奪來的。

他總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仿佛養尊處優慣出來的一身毛病。

但齊晟自然知曉輕越的不易,當初他只身一人前去苗疆,父親雖擔心,可也沒有阻攔。

輕越只字未提當年的境遇,但他也略有耳聞,心中後怕。

此等容貌免不了招惹麻煩,苗疆陰邪之輩不在少數,誰料左輕越一身傲骨難催,拼了命才勉勉強強保全自己,他手段過人,狠辣的名聲慢慢傳出去,這才沒人敢去自讨苦吃。

殊不知左輕越當年也是強弩之末。

齊晟每每想起這些就意難平,一想到好友曾被龌龊之徒觊觎,他就愧疚難當,若非無一得手,他今日必然得去亂葬崗挑出白骨根根敲碎!

好在如今的輕越足夠強勁。

“輕越,我在你宅院裏添置了一方池塘,養了些錦鯉。”齊晟很快收起眉間的悵然,揚起笑看着左輕越,“還有只鹦鹉,小家夥有點脾氣,你……擔待點。”

左輕越慢條斯理的呷了口茶,擡眼睨他,“我看起來像是會擔待的人?”

齊晟默了默,收回了目光,不願去看好友愈發邪肆豔麗的面容,嘆息一聲。

輕越真的愈發不像個好東西了。

————

玄輕居內。

仇雁歸正與一只鹦鹉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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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進屋收拾時,這只綠背白肚的鹦鹉就歪着頭盯着他瞧,他沒有理會,将床鋪以及随行物品收拾好,便規規矩矩的出了屋子,站在門前等候少主。

不曾想這小東西也跟着他飛到門口,跳到枝丫上繼續歪着頭端詳他,綠豆大的眼睛好奇的瞅着他,時不時還一縮腦袋換個方向。

“喂……喂!”

詭異的聲音傳來,雌雄難辨,仇雁歸擰眉,下意識握上佩劍,忽而擡眼對上了一雙綠豆似的眼睛,這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

小鹦鹉似乎對他很感興趣,一直在,“喂……喂……”

仇雁歸默了默,收回自己緊握劍柄的手,轉過身不去看它。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背對着小鹦鹉,沒有看見小家夥突然梗直的脖子,随即它的羽毛生氣似的炸起,頭頂的一縷綠毛都立了起來。

身後傳來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仇雁歸沒有在意。

突然。

頭頂傳來清晰的疼痛!

仇雁歸瞪大眼睛。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只生氣的小家夥飛到他的頭頂,綠豆大的眼睛裏透露着得逞的意味,高高昂起頭顱,用他堅硬的喙使勁朝仇雁歸的頭頂啄去!

大膽,竟敢不理本鳥爺!

仇雁歸避之不及,愣是被啄了兩下,他用手将鹦鹉扒拉下去,看見那小東西竄到牌匾上,仇雁歸神色難掩震驚,他竟然從一只鳥的臉上看出了驕傲。

眼見着它又歪了歪頭,揚起翅膀就要沖過來,仇雁歸下意識擡手,“你敢——”

下一秒,小家夥就俯沖而下,直奔他臉而來,連踢帶啄,嘴裏還發出尖利的,“你敢……你敢!”

仇雁歸擡手将它拎在手裏,像是拿着個燙手的山芋,養在主子院裏的,多半也算是位小祖宗,按理說他不能如此粗魯對待。

于是他放輕了力道,小祖宗氣勢洶洶的對他張開嘴,仇雁歸只好兩只手攏住它,講道理似的說,“我放開你,你別啄我了。”

小祖宗梗了一下脖子,聲音尖細:“放開你……放開你……”

仇雁歸不知道它能不能聽懂,只能試探性的松了些力道,鹦鹉的翅膀瞬間張開,就要開始揮他,仇雁歸趕緊捏住,“也別打我!”

“別打我……別打我……”

仇雁歸:“……”

他無言的看着手中的小東西,看來此路不通,只是仇雁歸也不明白,是什麽讓這位小祖宗突然發了火。

刺客耳聰目明,沒等他繼續發愁,便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一人一鳥同時側目望去,兩道身影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

左輕越笑吟吟的眸子看向仇雁歸,仇雁歸如蒙大赦,難得眼前一亮。

可下一瞬,手裏的小祖宗張開了嘴。

“別打我……別打我……”

談笑風生的兩人微微一頓。

仇雁歸猛的低頭:“……”

小祖宗堅持不懈的甩頭:“別打我……別打我……”

齊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看神色凝固的仇雁歸,又觑了眼笑吟吟的左輕越。

左輕越緩步走過去,“雁歸?”

“不是……”仇雁歸蔫頭耷腦的站在那,捧着小祖宗不知該不該松手,硬邦邦道,“少主,是它啄我,我沒打它。”

左輕越端詳着他略顯無力的表情,沒什麽笑意的眼底多了幾分頑劣,齊晟看的一清二楚,唯恐殃及池魚,清了清嗓子開口,“……輕越若有吩咐,告知弟子即可,我去瞧瞧他們今日可有偷懶,就不奉陪了。”

說着他草率的一拱手,腳步匆匆的離去了,左輕越斜視他一眼,而後又将視線定格在刺客手裏的鹦鹉上。

“別打我……別呃……”喋喋不休的鹦鹉似乎感受到了危險,一縮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哦?”左輕越饒有興致的走近去瞧,一種獨特的冷香撲面而來,刺客下意識屏住呼吸,身體僵硬。

這香不知是否有毒。

少主身上絕對有蠱。

這令他無所适從,想插翅而飛。

那只小祖宗瞧着十分機靈,此刻再沒有方才的嚣張,安靜的縮着脖子,見左輕越伸出手指,還讨好的用腦袋蹭蹭他的手。

仇雁歸下意識握緊了手,眼神盯着它,似乎要将這谄媚的鹦鹉盯出個洞來。

左輕越将他的神色盡收眼底,輕輕笑了笑,“你将手松開。”

仇雁歸慢慢松了勁兒,那小鹦鹉安靜的立在他手上,讨好的扭了扭身體。

左輕越手指點了點它的喙,小鹦鹉溫和的輕咬他的手指,然後順勢撲棱着翅膀飛到少主的手上。

仇雁歸的手一空,下意識蜷縮着慢慢放下了手,他瞧着那面目可憎的鹦鹉,垂頭不語。

這下即便他有嘴也解釋不清了。

他幹脆閉上嘴巴,利落的單膝跪下。

“屬下知錯。”他聲音悶悶的。

少主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先将鹦鹉放到杆上,然後才緩緩開口,“怎麽,不是它啄你?”

仇雁歸一怔,“……是。”

“那為何認錯?”左輕越聲音聽不出喜怒,在他面前的石凳上坐下。

因為血閣沒有人會聽一個刺客辯解,一切都憑主子判斷是非。

“……少主信我?”仇雁歸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面前的人站起身子,而後仇雁歸下颚被人擡起,左輕越居高臨下的睨着他,“把你血閣那一套忘幹淨。”

“我左輕越的人,向來不必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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