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悸
言語中是不加以掩飾的狂妄嚣張。
莫名的情緒侵襲而來,仇雁歸瞳孔驟縮,他垂眸避開少主漫不經心的眼眸,喉結上下滾動,啞聲道,“……是。”
“血閣的事已經有了端倪,你可直接與影十協商,吞雲閣的人脈任你調用,不必知會我。”左輕越滿意的松開手。
聽到關于血閣的事,仇雁歸頓時忽略了那股說不清的異樣情緒,凝眉道,“多謝少主。”
少主沒有應聲,漫不經心的逗着小鹦鹉,垂下的眼眸瞧不出情緒,仇雁歸只好默默候在他身側。
院子裏沒有其他人,影六和影十也不知隐匿在何處。
傍晚後暮色多了幾分寂寥,左輕越負手而立,身形颀長,清絕驚豔,左肩上立着一只姿态矜持的綠背鹦鹉,正慢悠悠的喂着池中的錦鯉,這些錦鯉被養的很好,嗅到食物的氣息,慢慢在他腳下聚集。
仇雁歸落後他兩步跟着,眸光微閃,那天夜裏無厘頭的想法再度出現。
少主似乎興致不高。
即便他嘴角仍然噙着笑意,可那眼底幽深寂靜,背影透露着的漫不經心,也慢慢變成了一種孤寂。
就好像他站在那裏,任何鮮活都是空有其表的生機,詭谲的氣息自他身上漫延開來,連帶着霞光都如夢似幻。
如同他精心編織的幻境,而左輕越居高臨下的冷眼看着這一切。
他立于此境之中,又能置之度外。
忽然,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落在仇雁歸身側,他身軀下意識緊繃了一瞬,又在意識到來人是誰時放松下來。
影六規規矩矩的行禮,“少主。”
“查清是誰的人了?”左輕越沒有回頭,撚着一小撮魚食撒向池塘,錦鯉頓時哄搶起來,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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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六簡言意駭:“不出少主所料,來的皆是死士,此次尋龍山遇刺恐怕牽扯繁多,多方掩護查不出個究竟,應當只是試探。”
“只怕之後要多些防備了……”影六神色凝重。
吞雲閣仇家無數,他們自然不是怕了那幫人,只是如今局勢頗有些古怪,以往各個門派龍争虎鬥,誰也不曾服過,可如今卻像是突然有了相融之意,這令人難以揣測。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不得不防。
少主沉吟片刻,轉過身時眼底笑意稀疏,那張妖異的臉上有幾分嗜血之意,他輕輕笑了笑,“當初內亂多年,保不齊就溜走幾只老鼠,不過無礙……”
“管他是誰,得罪了我吞雲閣,他就得死。”
撲面而來的危險感令仇雁歸毛骨悚然,他呼吸微窒。
影六跟在少主身邊多年,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少主的意思是?”
“放出消息。”左輕越笑吟吟的說,“我練蠱反噬來劍宗修養,而後又借着看燈會為由去衡城療傷,明白了嗎?”
這消息真假難辨,但總有貪心之人會露出馬腳,放出身體虛弱的消息去引誘他們,前來刺殺的人越多,他們能查到的就越多。
但這無疑将少主至于危險之中。
影六沒什麽反應,只是低頭應聲,仇雁歸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直到影六離去,左輕越才看向一言不發的仇雁歸,“想說什麽?”
仇雁歸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他擡眸看向笑吟吟的少主,這一刻忽然有些悚然,那雙眼睛裏細看根本沒什麽情緒。
他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是否置身危險之中,就像方才仇雁歸想的那樣,他看似漫不經心,拿捏到位,其實根本就是不在意,像一具完美的軀殼。
也像……擁有意識的傀儡。
似乎沒有什麽能激起他心中的波瀾,或許曾經有,而後又消失了,于是他就像游魂似的飄在這世間,清醒至極,卻又甘願混沌。
仇雁歸極守規矩,又曾是血閣的統領,他自然知曉分寸,可不知為何,或許是對方身上他厭惡至極的死寂洶湧,一點點蠶食了他自持冷靜的心,他像是又回到那個橫屍遍野的亂葬崗,血腥味漫延在鼻尖。
活下來的人,就該拼了命的走下去,這是那些血海曾存在于世間唯一的羁絆。也是他能在血閣活下去的信念,他可以死,但要死得其所。
至少……不是自甘堕落。
仇雁歸握緊了拳頭,還是啞聲道,“如此一來,少主會陷入險境之中。”
他擡眼看向左輕越仍然笑吟吟的面容,沒有絲毫動搖,正如他所料的滿不在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左輕越搖了搖頭,“想殺我的人數不勝數,倒也不算什麽。”
說着,他戲谑的看向刺客,“怎麽,害怕了?”
仇雁歸低着頭沒出聲,手指摩挲着腰間的銀鈴,像是在出神。
左輕越悠哉的嘆息一聲,“不用害怕,以你的身手……”丢不了命。
突然。
“的确不算什麽。”刺客膽大包天的打斷他,擡起頭聲音帶着鄭重的意味,只是有些輕。
“屬下不會讓少主受傷。”
左輕越噙着的笑意消散了一瞬,眼中閃過微怔的情緒,旋即又被很好的掩飾住了。
院子裏寂靜無聲,良久左輕越才重新勾起笑容,沒有回應刺客的那句話,只是輕嗤了一聲,而後仿佛無事發生的往外晃悠,“走,帶你瞧瞧劍宗有什麽好東西。”
刺客也不在意,低聲應,“好。”
他跟在左輕越身後,繞過院前的竹林又多走了幾段路,隐隐可瞧見劍宗弟子的身影。
方才借口出逃的齊晟站在一邊,身姿挺拔,眉宇間透露威嚴之意,許是感受到有人靠近,他側目望過來,旋即舒展了眉眼,“怎麽不歇着……過來瞧瞧熱鬧?”
“好啊。”左輕越笑着應聲,突然毫無征兆的蹙眉,臉色白了幾分,撫住心口輕咳兩聲,“咳咳……”
仇雁歸臉色倏地變了,迅速上前扶住少主,低聲問,“少主,可有不适?”
左輕越蹙眉微微搖了搖頭,瞧着有些虛弱,順勢靠在了刺客身上,齊晟也吓了一跳,“輕越,你這是……”
“無妨。”左輕越悄悄沖他勾了勾唇,而後又虛弱的靠着刺客,低咳兩聲,“有些風寒罷了,不礙事。”
仇雁歸擔憂的表情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