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昏迷

“嘩——”

“咳咳咳——”一股刺骨的涼意順着皮膚鑽進骨髓,仇雁歸一個機靈醒了過來,痛苦的偏頭嗆咳兩聲。

他下意識掙動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被兩根鐵鏈拴住,雙膝狼狽彎曲着,欲跪不跪。

下颚被人毫不憐惜的卡住擡起,熟悉的嗓音含笑,漫不經心的低喃,“喲,醒了?”

刺客被迫擡起頭,卻又在即将觸及少主面容時倏地偏過頭,掙開了對方的束縛,他垂下眼身體不可自抑的顫抖着,不知是深秋被潑了涼水凍得,還是……

颚骨傳來更加清晰的力道,像是要将他挫骨揚灰,刺客猝不及防對上了那張令他魂牽夢萦的臉,少主似乎瘦了,幾年不見張揚未減分毫,卻又帶着點沉澱下來的魅力。

左輕越眼裏本就稀疏的笑意散了個幹淨,盯着刺客的眼睛,看見那清澈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這才緩了神色,勾唇。

他沒有給刺客緩沖的機會,将當年的傷疤重新剖開,一切模糊不清的酸澀驟然清晰,洶湧而來。

“既然醒了,那不如我們來聊聊……雁歸當初為何叛我?”

他眸中戾氣愈烈,語氣染上了不易察覺的恨意,“是早有預謀,還是有難言之隐?”

“是你有心為之,還是迫不得已?”

仇雁歸瞳孔驟縮,心口傳來的鈍痛似乎在警示他,刺客張了張嘴卻又啞口無言。

他這些年逐漸摸清了自己所中之蠱,也就是說只要自己沒有明擺着背叛馮東,蠱毒就不會發作,而若是馮東想将他煉成傀儡,必須先取他性命。

他也是鑽了這個空子,才安安穩穩度過了這三年。

面對主子咄咄逼人的模樣,縱使仇雁歸心中有千言萬語,也無法訴說分毫。

所以,他只能垂眸不語。

沉默漫延開來,氣氛緊繃了一瞬。

左輕越垂眸輕輕笑了笑,松開手轉身坐在了椅子上,揮了揮手,“繼續潑。”

影衛低頭稱是,旋即刺骨的涼水再度将仇雁歸從頭淋到尾,冷意鑽進了未愈的傷口裏,撕裂般的痛苦讓刺客的喘息愈發的重,深秋的苗疆本就陰冷,疼痛混雜着寒意如同鋒利的冰錐,折磨着刺客脆弱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經疼到麻木了。

不遠處的人這才擡手,影衛停下了動作,仇雁歸的手被吊在兩邊,身體狼狽的顫抖着,熟悉的身影緩緩逼近。

來人像是在好整以暇的欣賞他狼狽的模樣,半晌才彎腰湊到他眼前,低笑着問,“雁歸,冷不冷?”

仇雁歸薄唇緊抿,心冷的如墜冰窟。

“你求我,我今日就放過你,可好?”左輕越歪了歪頭,親昵的摸了摸他的臉,刺客發着抖,像是脆弱至極的獸類,被卸去了獠牙利爪,奄奄一息的伏在他面前。

只要他想,就可以摧毀掉最後一絲生機。

身體像是團破碎的布,在風中一吹就要散開,那常年微涼的手竟是仇雁歸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熱源。

荒唐的是,那點微弱的溫熱卻勝過了所有撕心裂肺的痛楚,讓他無比貪戀。

榜一刺客的驕傲像是被馴化的軟骨,仇雁歸沒有說話,意識模糊間他許是痛極了,任由自己輕輕蹭蹭少主的指尖,像是尋求庇護的示弱。

一聲微不可察的聲線溢出,帶着久未言語的沙啞,“求你……”

而後刺客再也無法抵禦身體上的折磨,偏頭倒在了左輕越的掌心。

左輕越風輕雲淡的笑意微斂,手中傳來沉甸甸的觸感。

刺客失去了意識,他本該抽身離開,接着扔給暗衛讓其收拾殘局,但不知為何,左輕越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半晌,他才毫不留情的抽手轉身,漫不經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收拾好,請個醫師過來。”

說着就要擡步離開,而後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回頭,垂眼叫人瞧不出情緒,“記得換成白衣。”

“是。”

——

那日寒氣入體,仇雁歸本就嚴重的傷勢加劇,加上他這些年操勞過度身體透支,一連幾日都渾渾噩噩的。

恍惚間只覺得自己一會兒極冷,一會兒滾燙,腦子裏閃過少主笑吟吟的眼眸,而後又變成了狠厲仇恨的模樣。

他神志不清的夢呓着。

“怎麽還沒醒?”左輕越移開視線,目光淡淡的瞥向醫師,分明沒有多少情緒,卻令醫師仿佛泰山壓頂般窒息。

他穩了穩心神,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此人內傷嚴重,已然傷及命脈,外傷也尚未愈合,那日寒氣入體,此前的舊疾複發,能熬到如今……”已是萬分難得的了。

醫師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壓迫感,臉色一白,将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垂着頭不敢再言語。

左輕越垂眸叫人瞧不清情緒,目光晦澀的看向石床上被鐵鏈牢牢拴住的人,他似乎隐隐覺難受,被鎖住的手徒勞的撈了撈,似乎想抓住什麽。

而後又脫力的垂下,微微蜷縮起來。

“何時能醒。”左輕越突兀的開口,語氣淡淡道,“想清楚了說。”

醫師的臉色倏地變了,兀自斟酌了一會兒,才猶豫着低聲道,“至少五日。”

“三日。”左輕越狹長的眼尾下壓,看向滿頭大汗的醫師,“你們自行商讨,若是三日後他還未醒。”

“吞雲閣不留廢物。”

此言一出,醫師的臉色瞬間慘白,垂下頭低聲道,“是。”

左輕越不耐的揮手屏退旁人,偌大的獄宮裏寂靜無聲,如今只鎖了一人。

三年前他歸來便屠盡了獄宮。

無法自控的殺意似乎仍滞留在心中,左輕越走到石床前,眼神含着濃郁的戾氣。

當初他便是為了這麽一個白眼狼卸下心防,想取他性命之人無數,如今險些成功的——

不過只有眼前人罷了。

突然,罪魁禍首陡然抽搐了兩下,像是忍受着極大的痛楚,左輕越神色一凝,下意識俯身。

一聲無助又痛苦的嗓音猝不及防的撞入心尖,仇雁歸徒勞的掙紮着。

“少主,少主……”

左輕越的神色驟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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