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可願意,做朕的皇後。

回影司的路上,沈今風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他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可是他沒有影司的解藥,就算跑了也只是換個地方等死。

沈今風鹹魚,但很惜命,書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他很珍惜,并不願意拿生命來做賭注。

退一萬步說,聖上要他去寝宮報到,未必就是讓他侍寝,說不定只是想邀請他觀賞夜明珠,或者和他一起蓋上棉被聊會天……這蓋棉被聊天,多是一件美事。

沈今風将食指放在嘴角上提,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生無可戀的微笑。

沒關系小沈,實在不行,就當是去疏通一下腸道。雖然是直腸。

走到寝舍的門口,門是開着的。因為還在關禁閉,離開前他把門好好地關上了,這個時間兩個暗衛兄弟還在上崗,是宋秋回來了?

沈今風沒有多想,推開了門,進門就看見影使站在門後,手裏拿了一對鏽跡斑斑的鐐铐。

他頓了一下,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撞到門檻。

影使見沈今風要逃,立刻欺身将他壓在門上,落了鎖。

因為面具被聖上扣留,沈今風此時是以本來面目示人,一雙桃花眼上挑,眉心微蹙,神色帶了幾分薄怒。

影使見狀眯起眼,視線在他臉上掃過一圈,嗤道:“沈十一,你可真是愈發放浪了,讓你閉門思過,你跑出去不說,還敢卸下面具頂着這張臉在外面招搖……怎麽,是想勾引哪個達官貴人來把你救出去?”

他踩上沈今風的靴子,用鞋底在上面碾了碾:“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沈今風吃痛,唇抿成一條直線,卻是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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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擔任皇宮大內影司的首領,影使的武功可想而知,近身打鬥沒有勝算,他只能忍一時。

“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偏不聽,就別怪我不客氣。”影使抓住沈今風的手,要将那對鏽跡斑斑的鐐铐扣上去。

影司為了收集情報也兼顧一些審訊的工作,這對鐐铐沈今風見過,是牢房裏铐犯人的,已經用了不知幾年,沾過多少人的血。他心裏一陣惡寒,面上卻勾唇笑了一下,道:“慢着!”

影使被喝住,動作一頓,鐐铐沒有碰到他。

“影使大人,”沈今風似笑非笑“內廷司出事那天晚上,你見過曹公公嗎?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聞言,影使瞳孔縮了縮:“你想說什麽,你知道?”

沈今風道:“你先放開我,我再告訴你。”見影使猶豫,他笑“你放開我,我也逃不了,對自己的武功這麽沒有信心?”

影使眉頭緊鎖,上下掃視了他一遍,放手退開半步:“說。”

沈今風重獲自由,低頭活動了一下手腕:“說來話長,我渴了,我可以先喝口水嗎?”

“你……”影使咬牙道“你最好別動其他心思,不然我會讓你多遭點罪。”

沈今風笑了笑,走到桌邊,給自己倒碗水潤了潤嗓子:“內廷司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去找過曹公公。對了,說到這個,我還得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邊說邊走向自己的床,影使皺眉:“你幹什麽?”

“拿那樣東西。”沈今風語氣随意,掀開枕頭看了一眼“你等等,我找一下。”

影使警惕地盯着他,到底沒有制止。他們之間隔了一段距離,不管沈今風掏出飛刀還是暗器,以他的武功都有把握躲開。

沈今風蹲身,在床底摸到一個箱子,拖出來。

影使問:“是什麽東西?”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沈今風細長的手指搭上箱蓋,正要打開,忽聽門外叩響了兩聲。

他停住動作,影使看向門口,就聽外邊的聲音道:“裏面有人在嗎。”

影使瞥了眼沈今風,後者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猶豫片刻,影使将鐐铐收起,打開了門。門外是兩個禦前侍衛,其中一個是侍衛隊長。

侍衛隊長看見他,有點意外:“影使,你怎麽也在這裏。”

按照官職,禦前侍衛的隊長和影司首領平起平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地位甚至壓影使一頭。影使和他算是競争關系,此時見了他,語氣不善道:“林隊長跑到影司來,還問我怎麽在這裏?”

林思言并不和他一般計較,溫和道:“是我冒犯,聖上剛剛命人找你,影使既然在這,我就順便傳達了。”

影使愣了一下:“聖上找我?”

林思言:“是的,聖上這會兒在臨仙臺宴請百官,你過去就知道了。”

影使皺眉:“那你又是來幹嘛的?”

林思言探頭,往屋裏看了一眼:“十一在嗎。”

沈今風蹲在床邊,聞言舉手:“在!”

林思言笑道:“好,很有精神。”頓了頓,他道“聖上命我們過來保護你,怕你覺得不自在,他讓我們站門外守着,你有什麽需要喊我們就行。”

沈今風還沒回應,影使先不淡定了:“聖上讓你們——保護他?”

這可是禦前侍衛隊長,皇宮大內一等一的高手。

影使很快明白了過來,回頭狠狠剜了沈今風一眼,接着掉頭就跑。林思言見他神色有異,追上去擡手把人按住,道:“臨仙臺是在那邊,你走錯了。”

影使沉默片刻,反手就是一掌。林思言反應極快地避開,兩人過了幾招,最後影使被制服,另一個侍衛上前幫忙,把他按在了地上。

沈今風聽見動靜出來圍觀,适時提醒了一句:“他兜裏有鐐铐。”

林思言:“多謝。”遂把鐐铐找出來,铐在了影使的手上。

林思言對另一個禦前侍衛道:“你留下來保護十一,我把他押過去。”

沈今風聽了直搖頭:“看來影使大人聽不到小沈說故事了,可惜。”

林思言溫和一笑:“你可以把故事留着,今晚說給聖上聽。”

沈今風:“……”

沈今風:“林隊長出門右拐,慢走不送。”

林思言押着影使離開,留下一個侍衛守門。過了一會兒,侍衛敲門進來,說是聖上命人送來衣裳和飾品,供他更換。

禦前的大太監領着兩個宮女端進來,垂首恭立在一旁等候沈今風挑選。他把裝有首飾的寶匣一個一個打開看了一遍,發現有金銀線編織的發帶、發繩,暖玉制成的梳子,還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打開最後一個時,沈今風眨了眨眼:“這是什麽?”

寶匣裏靜靜躺着的,是一枚碩大的,赤紅色的藥丸。

大太監附在他的耳邊小聲道:“聖上說了,這枚藥丸能解你身上的毒,讓你盡快服下去。”

沈今風一怔:“你說,這是什麽?”

“影司的解藥呀。”大太監疑惑“暗衛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沈今風細看,這藥丸确實和他們平時定期服用的小藥丸一樣,但體積大了五倍不止,顏色更深,應該是完全的解藥。

他掐了自己一下,确認不是在做夢,拿起藥丸就咽了下去。

大太監吓得不輕:“喝水,喝水!您別再把自己噎着了。”

沈今風接過大太監端來的水,喝下去緩了一會兒,感覺身體裏确實有什麽在發生變化:“聖上他,為什麽賜藥給我?”

大太監道:“影司的毒雖然一時半會不致命,但畢竟是個隐患,聖上當然是想早點把它消除。”

沈今風問:“聖上給我解毒,不怕我跑了?”

大太監愣了愣:“您……為什麽要跑?”

确實,得到熙元帝的恩寵,在別人看來都是祖墳冒青煙了,燒香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想到他要逃跑。

沐浴更衣過後,他站在銅鏡前,照着煥然一新的自己。潮濕的黑發披落,紅緞錦衣下一截潔白清瘦的足踝,赤足踩在地面,右手的手腕系了一根紅繩,綴一只金色的鈴铛。

大太監說,鈴铛裏放了一只平安符,是聖上登基前在大佛寺求來的,請寺廟裏的慧遠大師開過光,可以驅邪消災,靈驗得很。

沈今風垂眸看它,覺得它好像一只眼睛,在監視自己的良心。

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天高皇帝遠,海闊鹹魚躍,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另外一個聲音譴責他:聖上待你不薄,你就這樣消失,良心不會痛的嗎?

兩個聲音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半天也沒争出勝負,直到林思言敲了敲門,道:“十一,宮宴結束,聖上回寝了,我現在送你過去。”

沈今風原地躺平擺爛,選擇跟着組織走。

前往紫宸殿的路上,他給自己做好思想工作。他現在是自由身了,想走随時都可以,今晚就當是對聖上的一個交待。

聖上一向克己複禮,賢明寬仁,如果他實在不願意,想必不會強求。

林思言停在殿外,沈今風獨自走進去。皇帝的寝殿很廣闊,陳設簡潔高雅,他往裏走了幾步,聽見一扇屏風後清冷的聲音:“你說,朕穿這件,可行。”

“回禀聖上,依奴才看,聖上穿哪件都好,都是天人之姿。”

“或者,這件。”

“這件也好,您就往那兒一站,整個大熙的美男子都要自慚形穢。”

清冷的聲音道:“好了,不要油嘴滑舌,認真幫朕挑一挑。”

沈今風:“……”

他覺得自己這會兒進去,好像不大合适,遂輕手輕腳地在外面坐了下來。

蕭望舒出來時穿的是一件雪色常服,剪裁得體,剛好勾勒他颀長的身形,沈今風瞥了一眼,大約是已經準備就寝的緣故,聖上卸了發冠,墨玉一樣的長發散下來,相比平日的整潔,顯得更随性了一些。這樣的他比起皇帝,更像是一位芝蘭玉樹的清貴公子。

沈今風正要起身行禮,蕭望舒擡手制止了他。

蕭望舒在他的身邊落座,他聞見了聖上身上熏香的氣息,清清淡淡的,像落在琉璃瓦的月光。

在禦前服侍的大太監給他們安排好茶點,就退下了。

兩人一時無話,最後是沈今風先開口道:“聖上讓我過來,有何吩咐?”

蕭望舒擡眸,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看過來:“你……”而後他好像意識到什麽,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垂下眼簾淡淡道:“朕請你過來,是有一事問你。”

沈今風揭開茶蓋,茶香撲面而來,他吹了吹水面:“問……啊不是,聖上請講。”

說完抿了一口茶。

就聽蕭望舒道:“你可願意,做朕的皇後。”

沈今風一口茶噴了出來。

他嗆得厲害,連着咳嗽了好多聲,眼尾都泛了紅。

待到沈今風緩過來,再面對聖上沉靜清澈的眼神,他一時間心情複雜,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您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這幾天調作息都會推遲更新,寫完就發,什麽時候恢複整點更會在作話說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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