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發。

“爸爸!”蝶衣尴尬的別開臉,擡手借整理頭發擋住父親戲谑的視線,然後假裝看窗外越來越近的地面,不再和他說話,心裏卻在回想着那個有些支離破碎的夢,一邊暗罵自己,一邊卻又為之心悸,最後只能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喚着那個名字,沉浸在心底湧出的莫名的情緒中,故意忽略背後所有的涵義。

距離初見時的那個熱烈的深吻已然過去了九年。陸克君回來後,便接受家裏的安排,參加高考,進入京師大學堂深造。他繼承了他父親陸秉钺的聰慧,本科結束後又去了陸秉钺在美國的母校繼續攻讀,同樣在二十一歲拿下了碩士學位,開始正式投身于家族産業學習。

陸家在江南幾代經營,根基深厚,于是陸克君選擇了在北方發展自己的事業,這樣既不會完全脫離家族的人脈勢力,也不會被早就枝繁葉茂的家業縛住手腳了。他還年輕,滿腔的熱血和激進并不适合陸家底蘊厚重的祖業,年輕的雄獅總要孤單的在草原上拼搏幾年才有實力接管一個龐大的獅群。

盡管自己的學業和事業都在遠離陸宅的北京,但是陸克君還是盡可能地每周回一次家,不為別的,只為那個小小的玉人兒。每次回家,都借口和小叔叔培養感情,腆着臉住在蝶衣的浮光苑裏,死乞白賴的和蝶衣睡在一張床上。平時也是每天至少一個電話,更不用提短信無數,總想知道蝶衣每分鐘在幹什麽,恨不得上幾次廁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家裏人都知道克君從小就喜歡這個比自己小的叔叔,更何況陸婷舟夫婦都懷着以後讓克君照顧蝶衣的心思,自然樂意兩人親密,便默許了克君和蝶衣同睡的舉動,對于兩人黏黏糊糊的舉動只當是二人性格所致,是關系好的表現。于是九年下來,克君連常用的東西都放在浮光苑中,自己的院子他竟是一個晚上都沒住過,只是拿來不常用的大件和雜物。

而蝶衣雖然在那個吻中感到了絕對的不妙,卻始終無法狠下心來推開克君,最終只能自欺欺人的把那天埋在記憶的最深處,不去回想,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他從上輩子起就不是個有主見的人,意志也不甚堅定,除了在對待師哥的感情的問題上執着,其他大大小小的事都頗有些任人為之的感覺,只跟着走罷了,并不去管自己的想法。

陸家的私人飛機緩緩的落在跑道上,走出機艙,呼吸着和南方截然不同的幹燥的空氣,蝶衣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像這京城的天氣一樣燥熱以來。他不去思考,假裝不知道自己這是因為誰而起的變化。

跟着柳繪青從貴賓出口離開機場,身後是拉着行李的傭人。遠遠的就看到了克君。蝶衣不自在的低下頭。

已經成年了的克君身上帶有的歐洲人的血統在他的形體上展現得淋漓盡致,他高大強壯,充滿力量,身高将近兩米,肩膀寬闊。寬松的襯衫遮住了他的好身材,但是粗壯的手臂上線條清晰但并不虬結的肌肉恰到好處的暗示了這一點。少年時精致的臉長開了,越發顯得迷人而富有男人味,漂亮的藍眼睛更加的深邃,當他注視着一個人時,簡直能把那人溺斃在一片碧波當中。蝶衣對此早就深有體會。

“爺爺,小叔叔,一路辛苦了。”克君對着柳繪青禮貌的說,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身後的人身上。

“哈哈,蝶衣躲什麽啊,又不是幾年沒見,不過兩個月而已。剛才在飛機上還夢見人家,見到真人反倒害羞了。”柳繪青調笑道,把蝶衣從身後拉出來,推到克君面前,“夢裏還叫你的名字呢。”

克君迅速攬住蝶衣,側過頭在那水潤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因為克君從十五歲起便經常這樣吻蝶衣的嘴唇,所以沒有人多想,只有當事人知道這看似平常的輕輕碰觸帶來怎樣的電流。蝶衣立刻想到夢中那個順着脖子蜿蜒而上的濕潤的感覺,有些不安的動了動,但是很快就被鎮壓了。

“我也好想叔叔的,每天晚上都有夢到。”克君挾着蝶衣跟在爺爺身邊向停車場走去。

“真是白養你了喲,心裏只有你叔叔。”

“哪兒啊,當然每天也有夢到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

“少唬弄我了啊,一聽就知道是臨時加的。”

一家人一邊開着玩笑一邊走着。只是走着走着,克君的手就從肩頭,落到了腰上。一路上,克君一本正經的和柳繪青說笑,放在蝶衣腰上的手卻在不老實的輕輕撓動着。蝶衣扭了扭身子想躲開,那手臂反倒用上更大的力氣,就像夢中一樣,把自己固定在他身側,搗亂的手指依舊在搗亂,怎麽也躲不開。蝶衣臉一紅,心中氣結,用手肘狠狠的擊中他的胃部。

這力度對于克君來說只是略有疼痛,但是他極配合的順勢放開了蝶衣,假裝痛苦地捂住了胃部,彎下腰。

“怎麽了這是?”柳繪青一回頭就看到了這一幕,“剛才不還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呢,怎麽見面不到兩分鐘就要打起來了。蝶衣,可不帶你這樣惱羞成怒的。”柳繪青以為是自己說破他想念克君的事,正伺機報複呢。

蝶衣狠狠的瞪了一眼裝模作樣的克君,告狀說道:“爸,他撓我癢癢肉!”

“別欺負你侄子了啊,”柳繪青笑道,“你身上哪兒沒有癢癢肉,連手上都有!”

見蝶衣氣得臉都鼓起來了,克君趕緊站直身子,湊上去摟住他,“剛才是我不對,原諒我吧,現在不鬧你了。”

蝶衣又瞪了他一眼,卻沒有掙開他的手臂,乖乖的跟着上了車。

此次來京,是為了蝶衣上大學和繼續拜師學藝的事。

盡管蝶衣在八歲時就開始登臺演出,但是從未耽誤過學業,依舊按部就班的考試升學。他雖然學習認真,卻偏科嚴重,若按照實力參加全國統考,肯定上不了什麽好大學,但是他戲唱得好,随着年齡的增長,唱腔愈發圓潤深情,臺風愈發雍容大氣,容貌出色,裝扮端麗,十多歲便已聞名全國,前年太後六十大壽,還應邀前去圓明園唱戲,給太後祝壽,被老人家大加贊賞。此後聲名鵲起,卻不是浮華虛名,于是便得了保送京師大學堂的名額,選了文學系。他一直夢想成為梅蘭芳那樣的大家,自然不會只鑽到戲中,忘記自身素質和修養的提高。

此外,北京古城,自明朝起便是國都,許多名門望族便百年來都定居于此,同時,還有許多戲曲大拿,禦用的戲班子,也是在這裏一代代傳承發展。南方多才子,但這京戲,還得看北京。蝶衣雖然功力深厚,但是畢竟年齡尚小,風頭卻太大了,畢竟沒人知道他不止是十七歲,這個年齡的人,能力再高,若不向前輩多多讨教學習,也會落得個輕狂不知深淺的罵名,為人所不喜。所以柳繪青趁此機會,讓蝶衣跟着幾位大師學習,一來是學無止境,海納百川,望他博衆家之彩,更上一層樓,二來是讓蝶衣在業內給他人留下好的印象,三來則是為蝶衣擴展人脈。商人有商人的路子,政.客有政.客的網絡,戲子也有戲子的人際,這是厲害如陸婷舟也幫不上忙的。

雖然大學可以住校,但是陸婷舟哪裏舍得自己的幺兒去住“鴿子窩”,本是想把自己在內城(即正陽門、崇文門、宣武門、朝陽門等九座城門所圍成的內城)的一座院子收拾出來讓蝶衣住,但考慮到房大克人,蝶衣去上學,傭人帶的再多也鎮不住一套五進五出的院子,而且京師大學堂位于頤和園東面,距離內城很是有一段距離,只好作罷。好在克君在圓明園周邊的黃金地帶有套兩百平的高級公寓,距離學校很近,得知小叔叔也要住過來後,克君立刻把對門和樓上的兩套公寓也買了下來打通,火速裝修,才勉強符合了陸婷舟的要求。

此刻正是下午兩三點,錯開了車流的高峰期,很快便到了目的地。蝶衣帶的東西非常多,二十幾個大箱子,特別是一套套不能壓的戲服,幾乎占了行李的一半。陸婷舟似乎總覺得外面的東西沒有家裏的好,幾乎快把蝶衣的院子整個打包帶給他了。從家中帶了三個傭人,克君還臨時雇用了小區的保安做搬運工,才順利的把所有行李運送進公寓。克君留下家政阿姨,指導傭人把行李收拾出來,便帶着柳繪青和蝶衣出去認路,在飯館吃過晚飯後又逛了街回家。

奔波了一天,柳繪青父子兩個早就疲憊不堪,早早的洗漱一番,上床入睡。

柳家(1)

早晨蝶衣醒時,睜開眼,看着完全陌生的卧室,半晌才想起自己已經不在自己的浮光苑中。想着自此自己和蘇州的家隔了十萬八千裏,想見爸爸媽媽還得坐好幾個小時的飛機,心中一酸,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

“怎麽了?一睜眼就開始哭?”身後克君的聲音突然響起,兩只手臂從腰上纏了過來,自己就靠進了一個寬闊溫熱的懷抱。一只寬大的手掌強勢而不失溫柔的擦去了眼淚,臉上落下一個個吻。

“熱!”蝶衣哽咽道,但沒有推開,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對方的胸口。他身高只有一米七剛出頭,只比克君的肩膀高出一點點而已,此刻蜷縮在克君懷中,仿佛嵌入一般,剛好被全部包裹住。

“好啦,好啦。”克君的下巴抵住蝶衣的頭頂,輕輕地拍着他的背,“想家了咱們就回去,坐飛機不過一兩個小時罷了,咱們家又有私人飛機,想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從郊區回家也差不多兩個小時呢,一點都不遠。”

蝶衣雖然明白這些道理,但是心中就是委屈的緊,有人安慰,更是想大哭一場,聽着克君低沉溫柔的聲音,原本的默默流淚很快就出了聲。

溫香軟玉在懷,還是一副梨花帶雨的姿态,感到胸口一陣陣的濕熱,克君很快就心猿意馬起來,嘴裏翻來覆去的說些老套的安慰之辭,注意力卻全都用來遏制某些地方的激動。

蝶衣哭了一會兒就累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立刻就感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戳到了自己的下腹。這不是他第一次被這樣的東西抵住,很快就意識到了這是什麽,霎時間,所有的離家的悲傷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被抵住的那處,身體的感覺被無限放大。蝶衣紅着臉,縮在克君懷裏一動不動。

克君長長的嘆出一口氣,掙紮半天還是沒有忍住,将懷中的美人按向自己,順勢翻身壓住,……用堅硬的勃.起緩緩的上下磨蹭。

蝶衣半推半就的抓住克君胸口的睡衣,緊緊閉上眼,假裝沒有聽見耳邊粗重顫抖的呼吸。對方帶着些胡茬的臉蹭着他嬌嫩的脖頸,有些疼有些癢。滾燙的溫度隔着衣服也能感染他的皮膚,本來沉睡的那處,不由得也被喚醒。兩處不時相遇,更讓人面紅心跳。剛才擦去他臉上淚水的手掌,順着背脊,滑進睡褲,落在臀上,開始大力地揉捏,疼痛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酥癢,讓蝶衣倒吸一口氣,随後化作一聲尖細的呻.吟。

克君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下一秒,他便消失在浴室裏。只留下蝶衣一個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蝶衣翻了個身,把燃燒的身體貼在冰涼的床單上,聽着從浴室的門縫裏傳來的野獸一樣的喘息,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直到化作一聲低吼。接下來是花灑裏的水落在地上聲音,很快,克君就帶着一身水汽走了出來。見蝶衣還趴在床上,他故意用冰涼的手貼在蝶衣的臉上,戲谑道:“小叔叔再不起來,爺爺就要上來打屁.股了!”

蝶衣噌地從床上躍起,竄到浴室鎖上門。

浴室裏還有一股淡淡的雄性的麝.香味飄散不去,只讓自己更加燥熱。蝶衣看着鏡子裏那個面含春.意的人,心中頓時冒出一股羞愧來,急忙打開水龍頭,用手接住冷水撲在臉上,直到壓住體內那股邪.火,才開始洗漱。

出來時,克君還在房間裏。蝶衣看到他,聯想到早晨那片刻的情迷意亂,尴尬的轉開臉。克君則像沒事人一樣,牽着蝶衣坐到梳妝鏡前,為他梳頭。

蝶衣有一頭及腰長發,濃密順滑,克君最喜歡為他梳頭,除了這長發保養得當,讓人心生喜愛外,更重要的是,這讓克君覺得二人就像夫妻一樣,這甜蜜的念頭讓他欲罷不能。

早晨發生的一切并不是沒有影響到克君,盡管已經釋放過一次,但是摸着手中如水的秀發,剛剛平息的下.體又有了擡頭的趨勢。但是深知蝶衣性格的他還是強作平靜的姿态。這種事可以偶然來上一次,只要給蝶衣裝鴕鳥的時間,他就會被縱容,否則,對方立刻會被吓到,進而躲得遠遠的,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哄回來。

見身後的男人像往常那樣為自己梳頭,絲毫沒有被早晨的事影響,蝶衣送了一口氣,心中卻又升起一絲失落,但直覺告訴他不要再深入思考,遂把發生的一切抛到腦後,不再回想。

等二人從房間裏出來時,柳繪青早就在餐桌旁等候了。雖說陸家并不像有些大家族那樣規矩繁多等級森嚴,但讓長輩等待畢竟是不禮貌的事,兩人還是急忙告罪,才坐下享用遲來的早飯。

用過早飯後,克君帶着蝶衣轉了轉自己改建成了二層複式的公寓。樓下是生活區,廚房卧室客廳等不提,真正的驚喜是樓上,克君把其中一套公寓所有的隔離牆都拆掉,裝上落地的大鏡子,鋪上木地板,裝修成了一間巨大的練功房,另一套公寓仿照練功房,做成了一整間書房,供兩人工作學習。書房采光極好,裝修則出于克君自己的私心,他希望自己工作的時候,一擡頭就能看到對方也在面前看書學習,練字刺繡。

下午的時候,柳繪青帶着蝶衣與克君,前去拜訪了自家的親戚長輩。這些叔叔伯伯早就見過,不過這次要在北京長住,還要請各位多多關照。

柳繪青家中有五個兄弟姐妹,他排行第四。大姐柳繪彤已經七十八歲,嫁到了美國,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國了;二哥柳繪澄,正是這代的家主,繼承了祖傳的戲班子怡景堂,雖然七十五歲了,但是教導起戲班子裏的學生們依舊精氣十足;三哥柳繪環年輕的時候唱過小生,而立之年下海經商,打拼了三十多載,如今七十二歲,也就回到老宅來,頤養天年;五妹柳繪岚只比柳繪青小一歲,曾被柳繪青邀請去蘇州教導蝶衣昆曲,她青年喪夫,一直單身,沒想到在蘇州倒是遇到了自己的夕陽戀,那裏安了家,如今年齡也不小了,身體也不好,并不時常回北京走動。

當年柳繪青入贅陸家,雖然是陸婷舟主動追求,但依然有很多人在背後說些閑話,冷嘲熱諷,家裏人也很不贊同這門婚事,兄弟姐妹雖不說什麽,但心裏還是覺得被柳繪青所拖累,平白攤上個不知羞恥的貪圖富貴的惡名。婚後盡管二人相敬如賓,忠貞不渝,但總是有人要說些風涼話,這便讓柳繪青和柳家人漸行漸遠,除了應邀來蘇州教導蝶衣的妹妹柳繪岚,剩下的手足關系都很是疏遠了。

但現在畢竟在北京,若是不見見家人,恐怕更糟人閑話,況且又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而且柳繪青久不在北京,要想帶着蝶衣去拜訪梨園前輩,還需柳家人,特別是二哥柳繪澄的幫助。

再者說小兒子子承父業,青出于藍,大兒子雖姓陸,但是子孫孝順能幹,尊重自己這個入贅的爺爺,這些都讓柳繪青格外有臉,面對那些閑言碎語無謂坦蕩,隐隐的還生出一股炫耀的心态來。

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了一下午,最後留下來吃了晚飯。

柳繪青的祖輩起源河北,後來曾祖來到京城謀生,很快便成為京城名角,繪入《京戲十三絕》中,後自營怡景堂,經幾代經營,到柳繪青這一代,已然是梨園中舉足輕重的戲曲世家,在北京城裏也購入了大宅,十幾房柳家人同住在一起。因而在場的不光有柳繪青的親兄弟姐妹,還有幾位堂兄弟,四代同堂,足有好幾十人,吃飯時便按照輩分分了桌。蝶衣年齡雖小,輩分卻不低,結果就是同桌的都是大他三四十歲的堂兄堂姐。

飯桌上深試淺探、唇槍舌劍、明褒暗貶、酸言碎語層出不窮,好在與蝶衣同桌之人都年長他太多,大多不好意思為難他,零星的兩三個口出傷人之語,他也只需裝乖扮巧,裝作聽不懂便好,只偷偷豎起耳朵,聽着父親和侄子那兩桌你來我往、見招拆招,最後大獲全勝,幾家元氣大傷,幾家幸災樂禍,幾家心滿意足。

飯吃到氣氛熱烈之時,大家也開始各個桌子亂蹿,或高談闊論,或互相敬酒。蝶衣實在是不适應自己這一桌的氣氛,趁克君身邊那位換到父親那一桌時,搬着凳子湊了過去。其實在這桌上,蝶衣年齡也算小的了,其中不乏繼承祖業,投身戲曲之人,只是都不像蝶衣這樣早早的名聲在外。雖然有幾個不服氣的,但是礙于輩分,就算心裏再羨慕嫉妒恨,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的,不得逾越。

蝶衣剛才淨裝乖巧了,雖然上輩子大風大浪見慣,但嬌生慣養十幾年,心中還是有些惴惴,沒什麽胃口,飯也沒吃兩口,現在坐在克君身邊,感覺就像又有了底氣,自然覺得餓了。

克君雖姓陸,但他年紀輕輕就已事業有成,英俊的外表下自有一股讓人折服的氣勢,讓同桌的女孩子們不顧近親的關系傾心不已,同時,也讓男生們暗生嫉恨之心。年輕的男孩子總有一種相互競争的沖動,于是就有那麽幾個忍不住要說些挑釁之辭。蝶衣坐在一旁,一邊優哉游哉的享受克君的布菜服務,一邊看着克君四兩撥千斤,把挑釁之人駁得毫無招架之力,心裏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正看得正熱鬧的時候,身邊突然坐了一個人,蝶衣轉頭一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一頭長發在耳邊梳成兩個馬尾,各帶了兩個鮮紅的櫻桃的頭飾,配上她圓圓的臉,顯得十分可愛。

“秉硯小叔,我叫柳佩芝,我爺爺是您三伯;我也在京師大學堂上學,在法學院。”

“你好。”蝶衣對着她笑了笑,本來也快吃飽了,如今有人搭讪,便開始聊天。克君見了,招招手讓傭人拿了漱口的茶水和濕毛巾給蝶衣淨了口擦了手,又換上果汁,才繼續和旁邊的人說話。

柳佩芝瞪大了眼睛看着克君做完這一切,等克君轉過身後,小聲的驚嘆起來。

“真沒想到啊~克君表哥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面呢。”柳佩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帝王攻果然需要一個絕世美人受才會馴化成忠犬嗎……”

後面一句讓人幾乎聽不見,但是蝶衣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雖然他平日裏不怎麽呢接觸流行的東西,但這些詞語還是明白什麽意思的,心不由得顫了一下,聯想到早晨的事,羞澀之情頓生,急忙咳嗽一聲,正色道:“瞎說八道什麽呢,我可是你叔叔!”

“sorry,sorry!”柳佩芝縮着脖子,吐了吐舌頭,顯得俏皮可愛,“只是習慣而已,沒什麽別的意思。小叔叔別生氣。”

蝶衣見她态度誠懇,也就罷了。

柳佩芝看他确實沒有生氣,就找了個話題繼續說道:“小叔叔有沒有想過上大學要參加什麽社團嗎?”

柳家(2)

在蝶衣上輩子,大學生總是和進步青年、與衆不同、學識淵博等詞聯系在一起,所以這輩子,他對自己的大學生活格外期待。克君上大學時,總聽他說起在校學生會和辯論隊的事,至于屬于興趣愛好的社團,倒還真不了解,見柳佩芝主動談起,便好奇的問道:“都有什麽社團啊?我聽說是按照自己的特長和愛好來參加的,那有沒有京戲社團?”

柳佩芝一聽,急忙說道:“雖然是按照特長愛好來選擇,但重點是看個人的興趣啊,小叔叔,唱戲是您的職業,不是興趣。每天要花大把的時間排戲表演,閑暇時還唱戲,不會覺得太一成不變、太枯燥了嗎?大學那麽多社團,參加一些別的,擴展一下生活,給生活增添一些別的色彩嘛。”

蝶衣聽了,覺得說的還蠻有道理的,雖然他熱愛京戲,就算讓他每天都唱他也不會覺得煩,不過生活不應該這麽狹隘,像柳佩芝說的,多培養一些別的興趣愛好也挺有意思,或許能和戲曲形成什麽相輔相成的作用。

柳佩芝見他把自己說的話聽了進去,表情似有松動之意,趕緊把自己的目的表達出來:“我現在是學校佐佑動漫社cosplay部的部長,小叔叔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帶着您玩,既不會被學長學姐欺負,四爺爺也放心。”

其實在這位新上任的部長柳佩芝得知這位從未謀面的小叔叔也進了京師大學堂後,她就開始蠢蠢欲動,等她上網查到了這位小叔叔的戲裝圖片後,就摩拳擦掌,準備把他拉進自己的部裏。雖說學校的動漫社在全國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但是cosplay部作為任何一個動漫社不可或缺的部分,卻搖搖欲墜,極大的拖了組織的後腿。

這還得從全國的大學錄取制度——全國統考說起。當年光緒帝改制,同時被改的還有沿襲千年的科舉制度。他将科舉一分為二,一次統考,一次國考;各大高校通過統考成績錄取學生,而國考的作用更類似科舉,是中.央及全國各省市的政.府部門錄取官.員的依據。

京師大學堂作為皇家設立的第一所綜合性大學,其地位相當于過去的三甲進士們的進修之所,幾百年來,中.央及地方許多身居要職的官.員皆畢業于此,與此同時,還出了許多在科技、文學、商業等方面的執牛耳者。而自古三教九流之中,戲子一直身處下九流,後來雖然各行各業都已正名,不分什麽高低貴賤,許多戲曲演員也在社會上有很高的地位,享有極高的聲譽,但在具有小翰林院之稱的京師大學堂中,登臺表演還是一種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若是迎新晚會什麽的,還能算是才藝展示,但若當j□j好,則是自降身份或是無聊的纨绔子弟之舉了,招人笑話。若想唱戲表演,自有電影大學、戲曲大學和音樂大學供統考者選擇。因而類似于話劇社團之類的都是極沒落的,至于戲曲社團,早就在前兩年因為人數不夠社團标準而被取消了。

同樣的,在方方面面的都卓爾不群的京師大學堂的cosplay部,不光和電影大學等藝術類大學完全不能相比,和其他綜合類大學也差了一大截。而這個差距在上一屆的學長學姐畢業以後再一次被拉大。自她大一加入cosplay部以來,整個部門的頂梁柱就一直是上屆的3位學長學姐,人數雖少,質量還算可以,盡管舞臺劇這一塊早就被轟成渣了,但是起碼在攝影上還算得上有閃光點。這三位相貌平平,但是身材都不錯,上了妝後形象也堪稱美型。可現在頂梁柱們都已經畢業回老家工作了,剩下的部員加上部長只有4個人,而且都不是帥哥美女,如果這次大一招新招不到優質的人才,那cosplay部恐怕連僅有的一點優勢都沒有了。

雖然在cosplay中,服裝道具的制作和攝影表演同樣重要,但是cosplay成果的體現畢竟在視覺上,盡管服裝、化妝和道具占了很大的比例,但是如果coser的相貌和身材不過關,服裝道具再好也難以吸引別人的注意。盡管cosplay是一種個人愛好,不過是一種自娛自樂的興趣罷了,做得再好也無法為自己掙來什麽榮譽,也無益于自己的未來和前途。大家作為ACG和cosplay的同好,也不過是享受自己成為喜歡的ACG角色的過程,但是作為一部之長,柳佩芝還是希望能在自己手中把cosplay部發揚壯大,能夠在全國大學cosplay社團中有立足之地,排的上名號,最最起碼,在介紹起佐佑動漫社cosplay部時,能有幾個拿得出手的作品讓別人欣賞。

在大學的最後一年裏,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在自己畢業之前,能看到cosplay社團紅火一次,于是早早的就開始準備拉蝶衣跳火坑,算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蝶衣聽說過cosplay,印象裏這個一直都是和動漫聯系在一起的,他每日裏就是學習,重生的經歷讓他不可能和同齡的孩子玩到一起,唯一的玩伴克君也是個早熟的,只知道關注國家大事政策條例,為數不多的娛樂休閑都是騎馬彈琴和刺繡,于是說道:“可是我沒看過動漫啊。我一點都不了解,不知道該做什麽。”

柳佩芝急忙說道:“這個沒關系,cosplay雖然一般都是裝扮成ACG人物,但是不了解內容和角色也不妨礙平日的活動,因為我們的主要活動是對于cos對象的外形設計,服裝道具制造,攝影,還有舞臺劇表演。至于舞臺劇,表演的內容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東西。動漫小說漫畫看過就能理解,畢竟都不深奧。要是游戲的話,如果不想玩,可以看看劇情概述之類的,如果要出演這種角色,玩過這個游戲的人也可以給你講講,這樣對人物的了解就差不多了,一點都不複雜。而且小叔叔不覺得這個和戲曲也有些共同之處嗎?都和表演什麽的有聯系。小叔叔那麽喜歡唱戲,那對表演也很有興趣吧。而且,cosplay中很多人物的服裝配件都和咱們平時的穿着打扮有着很大的不同,一般都要找人定做或者自己動手,平時肯定沒機會嘗試這些衣服。加入cosplay部就可以嘗試各種各樣的造型和千姿百态的角色,很好玩的。”

柳佩芝并不清楚蝶衣平時有自己制作戲服的愛好,卻陰差陽錯的戳中了他的萌點。蝶衣有些心動,但是自己不好做決定,于是扯了扯克君的袖子,低聲問道:“你覺得怎麽樣啊?”

克君看了眼柳佩芝,此時桌上換上了些小食和瓜果,他拿起一個橘子,一邊慢條斯理的剝着皮,一邊說:“雖然我對這個部門不太了解,但也聽過些傳聞,據說已經是個沒落了的部門,之所以存在,只是因為cosplay是動漫社必配的部門。”說到這兒,他故意頓了一下,看着柳佩芝瞪大了眼睛,強行抑制住争辯的欲.望,才又慢慢開口道,“不過小叔叔要是喜歡,參加也可以,畢竟部門簡單,就不會有那麽多亂七八糟勾心鬥角的雜事兒讓人操心,他們人雖然少,但是沒有濫竽充數的,全都是真正喜歡熱愛cosplay的人。而且社團不過是興趣,喜歡,就繼續參加,不喜歡了,還可以退出嘛。”

蝶衣聽了,不由得有些心動,說道:“你能給我看看你們平時活動的照片嗎?”。柳佩芝見狀,急忙掏出手機,把事先準備好的照片調出來,一張一張給他看:“小叔叔您看,這個是我們部在各漫展和cosplay比賽上的照片,還有我們平時的活動,當然啦,也有拍其他動漫社的表演。無論是古裝還是現代裝,是漢風還是和風韓風歐美風都有。當然啦,這些服裝差不多都是我們自己做的。這個cos游戲《三國》的照片,這個是cos小說《星辰墜落之時》,還有這個,是cos日漫《陰陽師》的,還有……”

蝶衣仔細看着這些照片,有穿着莊嚴肅穆的寬袍大袖的古代謀士,有穿着長振袖迷你短裙的貓耳少女,有穿着飄飄白衣的俠士,有穿着極具軍人風格的制服吸血鬼,有穿着洛可可風格長裙的公主,後面居然還有幾張cos CS的照片。

從照片可見,他們涉及的題材極為廣泛,服裝道具的制作也十分精良。蝶衣本來就喜歡琢磨戲服的事兒,十多年下來,竟也培養成了一種愛好,現在看到這些風格各異的裝扮,不由得有些心動。

柳佩芝看到了他眼中微微發出的亮光,心中激動的尖叫一聲,趕緊再接再厲,又調出了視頻:“這個是我們在漫展上表演的視頻,還有參加全國cosplay比賽的……”柳佩芝一邊放着視頻,一邊仔細觀察蝶衣的表情。這是視頻只是一段短短的歌舞,舞跳得只能說一般。見蝶衣有些微微皺眉,柳佩芝趕緊去翻另一個視頻,一邊找一邊說,“我們的水平不夠,說實話,其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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