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仿佛一夜之間,段磊和小少爺忽然就熟稔起來,兩人時常打打鬧鬧,說話行事間透着一股別人插不進去的親昵感,仿佛是老相識。這讓當時在聚餐裏起哄嘲笑的人恨青了腸子,而那些持觀望态度而沒有輕舉妄動的人倍感幸運。

看來着段磊是傍上小少爺了,而此刻小少爺對他寵愛非常,連少東家都不能給他臉色看。整個劇組的人一時間都對段小樓恭恭敬敬,生怕得罪了小少爺的心頭肉,雖然很多人對他“以色侍人”頗為不屑,但是面上還是得帶上三分尊敬。

這些流言蜚語聽得秦琴胃都疼了。他并不認為段磊是那種傍權上位寡廉鮮恥之輩,那時段磊窮的叮當響,背着那麽一筆巨債,都不肯用自己的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小少爺看上他了,強迫所為。

他私下裏偷偷問段小樓,是不是小少爺威脅他了。段小樓聽了這番推測,呆愣了幾秒鐘,大笑道:“怪不得大家這段時間看我的眼神都不對,難不成認為我傍上秉硯了?”

秉、秉硯?秦琴都要暈過去了,都敢這樣稱呼小少爺了,還不夠親密嗎?他氣急敗壞的說:“咱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原以為是小少爺逼的你,原來你們是兩情相悅。看來是我多事了。”

說完起身就要走,段小樓急忙拉住他,解釋道:“我跟秉硯關系不淺,但絕不是你想的那樣龌龊。你也知道我本喜歡唱戲,我倆就是以戲會友,知音罷了。”

秦琴狐疑的反問:“真的?”

段小樓說:“我騙你做什麽,橫豎我最落魄的樣子你都見了,若是我真做了這般無恥之事,再瞞着你又有什麽意思?你且等着,過段時間,我還要和秉硯一同上臺呢,到時候你也來看戲,就只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秦琴聽他這樣說,便放下心來,又以雷霆手段處理了幾個在劇組裏說長道短的小演員,自此大家都規規矩矩,再無風言風語。

但是克君這邊已然是快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了。莫名其妙的跑出來個段磊,兩人之間關系好的像是上輩子就認識(少東家您真相了),若不是床上蝶衣依舊任自己為所欲為,克君簡直要懷疑蝶衣已經移情別戀了。

蝶衣耐心的安撫他道:“我跟段磊這輩子都是清清白白的,只有手足之情。你既然知道我那借口全是假的,就不要在亂吃飛醋了。”

克君壓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肚子哼哼道:“飛醋?你給他整理衣服,替他泡茶,他受點小傷,你就擔心的了不得。所有人都說你們是一對兒!”

蝶衣摸摸他的頭,說:“哎呀,兄弟之間很正常的。要真說起來,我和他的關系,可比和你父親的關系親近的多。至于一對兒之類的傳言,都是假的啦。他們那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克君掀開他的衣服,親吻他平坦的肚皮,一只手不老實的撫摸着他的大腿,上下滑動,“你還是不能告訴我嗎?”

蝶衣垂下眼看他:“看你表現咯。好啦,吃那麽多醋,也不怕胃穿孔。”

克君向上爬了爬,脫去上衣,抓着蝶衣的手放在自己的胃部,說:“已經穿孔了,疼的了不得,叔叔幫我補一補。”

劇組的拍攝進展不錯,沒有被贊助商強塞進來的小男友小女友拖延進度,反而都是些大腕兒明星,拍起來幾乎都是一條過,爽快的不行。就算幾個新人,也都極有靈性,多教幾遍很快就能上手。

不過這部片子不趕時間,也不缺錢,照大老板的說法,就是慢慢拍,別累着人家小少爺,若是遇到小少爺不會的,就慢慢教,務必教會了不可敷衍。秦琴只覺得自己要被這種奢侈的生活腐敗化了,只要累了就休息,天王巨星随便用,誰不聽話就踢誰出去,等到拍攝結束了他一定會想念小少爺的_!

拍攝過程中,劇組定期的請記者過來探班,曝光率适中控制在一個合适的範圍內,勾着觀衆的興趣。這一次剛好拍到東方不敗和令狐沖第一見面的場景。

只見東方不敗一身紅衣探出水面,濕透了的長發被一只簪子松松垮垮的束縛着,大半都散了開,浮在水面。歪斜的交領露出半個香肩,正漫不經心的整理着。

令狐沖一見,紅了臉扭開頭,問道:“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東方不敗此時已練了《葵花寶典》多時,心思漸漸的偏向女人,此刻聽他叫自己姑娘,非但沒有憤怒,反倒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對方。這番嘴角含笑,斜眼看人的姿态真是有無限風情。

記者見了,偷偷問道:“你們也真大膽,四月天兒水還冷着呢,你們也不怕凍壞了陸夫人的心肝兒。”

副導演看了眼正專心盯着拍攝的秦琴,低聲回答道:“陸夫人自然不願意,不過小柳少爺倒是個非常敬業的人,不想拖累劇組的進度,硬是要拍。”

記者點點頭,這次又有素材來拍陸夫人的馬屁了。

等蝶衣從水裏出來後,早就等在一旁的助理們展開手裏的被子就沖過去将他包住,又喂姜湯又是遞熱水袋。有幾個機靈的,也送了被子姜湯給剛上岸的段小樓。蝶衣見了,滿意的點點頭。

一旁的記者眼睛一亮,這可是難得的大新聞,令狐東方假戲真做,片場溫情脈脈,陸氏小公子鐘情二流小明星,夫唱夫随,好事将近,然後再盤點一下那些年嫁入豪門的男人……停!真要寫了陸夫人一定會滅了自己的……

蝶衣看見記者,招招手讓他過來,回答了幾個問題後,遞上幾張戲票,說:“這個周末我和段磊要在上臺合作《霸王別姬》,還望您到時候能來賞臉。”

記者口中連連道“不敢當,定會前去觀摩佳作”,卻摸不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擡頭去看蝶衣身旁的經紀人喬念如。

喬念如是陸氏娛樂的金牌經紀人,剛被派到蝶衣身邊時很是心懷不滿,覺得自己成了帶着纨绔子弟玩兒的保姆。但接觸過一陣子後,便暗喜,只要小少爺願意往娛樂圈發展,自己不愁又能調.教出一個天王來,再加上這個“準天王”身份不凡,她簡直能看到總監的大門在向自己招手。

示意記者跟過來,喬念如走到角落裏,說:“小少爺和段先生之間清清白白,是以戲會友,互為知音。不過這種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記者頓時精神為之一振,只聽喬念如繼續說:“但是小少爺還小,婚姻大事自然有父母做主。”

記者忙道:“明白明白。”自然曉得這是要炒作一點清清淡淡的緋聞出來,決不能明确指出,或者亂寫瞎寫,但是可以字裏行間稍顯暧昧,留給人無限遐想。

又問道:“小柳少爺知道嗎?”

喬念如微微一笑:“小柳少爺雖出身豪門,但是還是很敬業的。”

第二天,日報的娛樂版塊上,就放了一張東方不敗和令狐沖的劇照,下面大力渲染了兩人身份懸殊的高山流水之情,真真是每句話都挑不出來差錯,但和在一起總有一種基情滿滿的感覺。又爆出段磊的戲曲天賦,與陸氏小公子是惺惺相惜,周末要同臺獻藝。

自蝶衣出名以來,每場戲都是一票難求。

聽着從前臺傳來的鼎沸的人聲,段小樓感嘆道:“多少年沒上臺了,竟有些怯了。”

蝶衣沒理他,擡着他的下巴細細勾畫,淡淡道:“別亂動,小心給你畫歪了。”

段小樓說:“還是師弟手藝好,我自己就畫不出那感覺來……”

“咳咳!”克君剛剛到,臉色晦暗不明,盯着兩人看。

段小樓瞥見他沉的能滴水的臉,嘴角微微抽動,沖着蝶衣擠眉弄眼。蝶衣一擡眉,說:“做什麽怪樣子,也不怕你眼角抽筋。”說完,把筆一放,說:“剩下的你自己來吧。”便迎上去,挽住克君的手,拉着坐到另一邊去了。

段小樓大聲的嘆氣,轉過去自己勾臉,卻偷偷的從鏡子裏看蝶衣和克君。

只見兩人只是坐着,頭挨着頭說悄悄話,不過段小樓眼尖的看出了兩人在水袖掩蓋下握在一起的雙手。不一會兒,段小樓就發現克君的臉色越來越好,最後兩人起身,蝶衣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去前面找位置坐,克君左右環視一下,迅速的伸手捏了一把蝶衣的臀.部。

段小樓手一抖,差點就毀了滿臉的妝。待蝶衣走過來,就戲谑的看了看他的臀.部。蝶衣白了他一眼,淡定的坐下來勾臉,厚厚的白粉蓋住了臉色,但是段小樓還是看到了他泛紅的耳朵,拿過粉撲沾了點白粉道:“擦擦耳朵吧師弟,別到時候觀衆以為你挂了兩朵大紅花。”

一開鑼,蝶衣先行上臺。只聽小兵喝道:“大王回營啊!”

一身霸王裝扮的段小樓踱着官步走上臺來,唱到:“槍挑了漢營中數員上将,縱英勇怎堤防十面埋伏,傳将令休出兵各歸營帳。”

一瞬間,時空變換,蝶衣怔忡了片刻,心中一股熱流噴薄而出,燙的他只想落淚。

這場景太過熟悉,又太過陌生了。那曾經是融進他生命的東西,最後卻被人從血肉裏生生的剝去。往事仿佛壓在箱底的泛黃的黑白照片,突然被人找了出來,在陽光下伸展成一片空間,包裹住自己。

好像時間出現了一個斷層,那些背叛,那些痛苦,那些堕落,那些傷害,那些混亂,那些裂肺撕心,都不過是戲園子後臺裏的一場夢,夢醒了,來不及整理思緒,就匆匆的上了臺。腦子還迷糊着,而那戲詞兒身法就像長在身上了一樣,一招一式絲毫不差。

臺下是震天的叫好聲,而誰有知道,其實臺上的人,他的心,他的靈魂已經飄飄悠悠的蕩在了空中,俯瞰着這一切。

現實和記憶已經混亂了。空氣裏北京特有的沙塵的味道就像他年輕的時候呼吸到的一樣,戲園子古樸老舊的裝飾和民國時沒有差別。好像一擡眼,就能看到袁四爺在包廂裏專注的看着他,好像一回眸,那爺就在角落裏拿着手帕擦着油光滿面的臉,帶着谄媚的笑容。

這一切好像海市蜃樓,随着流動的空氣虛虛的搖晃了一下,就在陽光的炙烤中消散了。

他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喚道:“大王!”

演出大獲成功,讓那些原以為是為了給段磊造勢的人跌碎了一地眼鏡。

段磊和柳秉硯合作得天衣無縫,默契十足,一點都沒有十多年未登臺的生疏感,反倒透着一種名角兒的成竹在胸,顯得格外沉穩厚重,像是唱了幾十年的戲一樣,技藝精湛。

一時間,各大報紙雜志上全是溢美之詞。此外,還詳細描述了兩人無論是演戲還是唱戲上的配合之默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直說,但是很顯然是在暗示讀者,或許他們的默契不是演技高超,而是真情流露。

而網絡上,既卡特戀,陸柳戀之後,又火熱興起了“段柳戀”、“沖東戀”,讓電影還未拍完便火了起來。粉絲們進不去管理森嚴的片場,只能在周末去戲園子看兩人唱戲。

《霸王別姬》《貴妃醉酒》……段小樓和蝶衣俨然成了梨園界的一對“夫妻檔”,再加上他們兩人之間親密無間的互動,把不少粉絲萌的是抓心撓肺。

克君已經不想說什麽了。他只能私下裏使勁的折騰蝶衣,以證明自己還沒有被打入冷宮。除了雇傭水軍攻擊“段柳戀”論壇外,他自己還注冊了賬號,天天去別的論壇裏黑段小樓,每次都被關小黑屋,但還是孜孜不倦的重新申請賬號殺進論壇。這醋吃得蝶衣心裏暖暖的,得空為他做了條手帕,繡上一首情詩以示安慰。

此時電影還未上映,兩位主角便已成了風雲人物。蝶衣時間又多,喬念如趁熱打鐵替他接了幾部廣告,其中一部汽車廣告,蝶衣還做東方不敗的打扮,一身大紅的衣裳,一手持針一手執劍,舞的是酣暢淋漓,霸氣冷豔。既增加了曝光率,又宣傳了電影,這個廣告不可謂不讨巧。不少人看過廣告後,紛紛留言,強烈期待電影上映。

秦琴也十分滿意,自從和蝶衣合作以後,這部電影拍得是前所未有的順利,從制作到宣傳,完完全全都是他所期望的那樣。

此時電影已經拍到結尾,就剩下最後一幕大戰,東方不敗墜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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