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ADC

車繼續向前開,兩個人都沒說話。

窗外天空燒成一片垂暮的紅,車載音響裏歌聲吱吱呀呀地響着。

顧昳突然問:“為什麽不願意改?因為你那ADC嗎?”

莊頌被他問得一愣:“我那ADC?”

“烈日灼身。”顧昳板着臉,“我看你倆玩得挺好的。”

莊頌挺意外的,沒想到顧昳能把事情拐到烈日灼身那去,他根本沒往那邊想。但是顧昳這話裏的占有欲也很明顯。

以前顧昳要是這麽說,莊頌會因為這種字裏行間的占有欲而開心,會給他解釋。

現在他還是有一點點條件反射般的開心吧,但更多是乏味。

就算他解釋了顧昳會給他什麽呢,一些好聽的話和一個好朋友的身份而已。

所以這次莊頌沒配合,他裝傻:“啊?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就随便一說。”顧昳切了首歌,“不想改就不改吧。”

顧昳并不知道莊頌心境上的變化,這種避重就輕的小摩擦在他看來是常态。

所以回家路上雖然鬧了別扭,晚上就又親熱地給莊頌打電話,喊他“阿頌,來打游戲。”

開黑時也還跟以前一樣,對莊頌膩膩歪歪。

能感覺到顧昳确實是挺在意烈日灼身,之前沒問,可能只是因為他們剛和好,顧昳怕問了又吵架。

所以說顧昳不是完全不懂別人的心情,他只是大多數時候不c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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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顧昳也拐彎抹角地問過:“你還和你那ADC一起玩嗎?”

“偶爾。”莊頌答。

顧昳:“喔。”

他不多問,但莊頌明白他意思,要是放在以前,莊頌會主動接住顧昳的暗示,說和烈日灼身就是玩玩游戲,玩的也不多,總而言之就是把距離拉開。

然後顧昳就會笑着說,我們阿頌最好了。

那時就為了這麽句話,莊頌可以暗暗開心半個晚上。

現在莊頌不再這麽做,顧昳問什麽他就答什麽。

烈日灼身是他這五年來的好朋友,而且他們清清白白,莊頌不會為了顧昳去疏遠他,更不可能為了一個話都不肯說清的顧昳去疏遠他。

再比如有次五黑顧昳有波特別出彩的極限走位反殺,他問:“小莊我厲害不厲害?”

莊頌說厲害,顧昳又問:“跟烈日灼身比呢?”

莊頌說:“你倆風格不一樣。”

顧昳:“哦。”

秋日摸不着頭腦地說:“啥啊顧哥,你咋整的跟吃醋似的。”

顧昳笑笑:“吃個錘子,這叫ADC的勝負欲。”

下一波莊頌在野區被抓,顧昳沒管莊頌,自己回城了。

能感覺到顧昳對烈日灼身格外在意,就像當時對夏嘉和,他好幾次欲言又止,是想要讓莊頌把烈日灼身删了。

但顧昳可能知道小貓爪和烈日灼身認識了很久,也可能感覺到莊頌最近沒那麽配合,總而言之他沒開口。

莊頌也不會理他。

好朋友而已,莊頌沒立場去在意,顧昳也一樣沒立場去在意。

那天見過顧昳之後,莊頌的師妹對他倆關系特別感興趣。

小姑娘估計以為他們是什麽雙向暗戀小竹馬,捅破一層窗戶紙就可以甜甜蜜蜜變戀人。

莊頌倒是沒瞞着她,跟她說其實自己告白過,這話說出來眼看着小姑娘少女心稀裏嘩啦碎了一地,震驚地問你告白過,他拒絕了,他還對你這麽膩膩歪歪?

後來小姑娘又為自家師兄下了個直播平臺,似懂非懂地看了兩天。

等到能從聲線分清顧昳和其他人之後,義憤填膺地跟莊頌說不娶何撩,師兄快跑,長得那麽好看為什麽是個渣男,好傷心。

再等到小姑娘從顧昳嘴裏聽到“烈日灼身”,立刻撺掇莊頌,不跟他玩了!去跟那個人玩!氣死他!

這個建議莊頌沒采納。

為了疏遠顧昳而和烈日灼身玩游戲,這對烈日灼身不公平,他不會為了自己這段糟糕的單戀給朋友帶來困擾。

莊頌和顧昳的關系又進入了平和期。

在顧昳看來,這一定是和平常沒有什麽差別的日子,每天直播,被觀衆追捧,被朋友追捧,面對随叫随到的莊頌,被他調侃後會笑的莊頌。

對莊頌來說,平和下暗流湧動,如同暴雨來臨前紛亂的風。

他對顧昳的感情持續七年,早就血肉粘連,成了屬于自己的一部分,很難主動告別。

但莊頌不會再用力抱住這一切了。

——

幾天後平臺有線下活動,顧昳邀請莊頌一起去。

“那天你露臉之後很多觀衆都想再看看你。”顧昳說,“在隔壁梅州,坐火車一個多小時就能到,我跟公會商量了,你願意來的話,包車費住宿費,按照第三檔簽約主播的價格給你出場費。”

莊頌說:“我不擅長這種活動,去了也不知道說什麽。”

“有我呢。”顧昳說,“我帶你。”

顧昳可能是感覺到了莊頌這幾天的疏遠,想要跟他拉近關系。

至少相比“給莊頌介紹兼職”,這樣的說法更靠譜一點。

所以莊頌糾結一會兒,還是答應了。

于是周末他們一起去梅州,秋日他們幾個也一起,星河問起莊頌這次的出場費,滿臉羨慕地說:“小莊哥有牌面,出場費檔位比我都高。”

“我們莊哥大帥哥還是高材生,你跟他能比麽。”秋日調侃。

“說得對說得對。”星河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顧昳一直圍着莊頌轉,坐火車時要跟他挨在一起,去酒店登記又問他“咱們住一個屋吧?”,還給他講之前平臺活動的趣聞。

顧昳向來善談,只要他願意總能營造出很好的氣氛,莊頌心情也蠻不錯的——如果在顧昳身邊總不開心的話,他也不會在他身邊呆了這麽多年。

登記入住排隊時,莊頌出去轉了一圈,酒店外面院子裏開着很好的花,莊頌拍了幾張發在朋友圈。

晚上是現場直播活動,加上聯誼,在臨近的一家音樂酒吧。

莊頌被顧昳拉着,和秋日、星河、羽翼他們一起,作為五黑隊伍上臺,和直播間觀衆們互動。

莊頌發現自己人氣比想象中高不少,彈幕不少在cue他,主持人小姐姐也老把麥遞給他。這樣的環境他有些無所适從,顧昳就接過麥替他解圍。

好在參加活動的主播很多,他們幾個只有五分鐘臺上時間。

時間到了之後莊頌下場,如釋重負。

主舞臺下有餐會,顧昳經常參加這種活動,甚至對平臺提供的食物都很熟悉。他帶着莊頌轉到旁邊一桌,給他拿吃的:“這個小面包特別好吃,還有那個蛋糕。他們弄的果汁也挺好的,不假甜。”

莊頌跟着他轉,這些瑣碎色彩斑斓的場景總會讓他又回到高中,那是他記憶裏最明亮的一段。

但現實畢竟不是高中,顧昳帶着他轉了小半圈,電話就在響,顧昳看了眼接了,接完跟莊頌說:“羊姐叫我過去,說工作安排,你在這兒等我一會。”

羊姐是顧昳的經紀人,莊頌雖然不太想一個人被留在這兒,但到底習慣了順從顧昳,而且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他就答應了。

于是顧昳走了,這一走就是半個多小時過去。莊頌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餐會現場的環境莊頌很不适應,太吵鬧了,人太多了,秋日星河他們有另外的活動沒法管他,他給顧昳發消息,顧昳也沒回,可能是很忙。

還隔三差五有不認識的人來搭讪,男女都有,表示很喜歡莊頌的氣質或者很喜歡他的臉,意圖很明顯。

莊頌對這些更沒興趣,全都婉拒了。

這裏的環境他真的是很不适應,顧昳又不見了,還不回他消息,非常難受。

莊頌起身,正打算自己溜掉,忽然身後有人叫他:“小莊選手。”

莊頌本來想裝聽不見的,但突然間他認出了那聲線。

雖然在耳邊聽起來并沒有在語音裏那麽低沉的磁性,但依舊是很溫暖很讓人有安全感,很熟悉的聲音。

莊頌難以置信又驚喜地轉過頭。

面前,戴着半框眼鏡的英俊男人微笑着沖他伸出手,“烈日灼身,很高興見到你。”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烈日灼身本人,甚至之前連照片都沒看過,但第一眼看到莊頌就知道是他,甚至一下子就覺得很熟悉。那種身處陌生環境的不适一下全都消散了,莊頌驚喜地說,“你也在啊!”

“嗯,我陪曉寒過來的。”烈日灼身笑了笑,“到了就發現你發了朋友圈。”

曉寒是之前主播賽,烈日灼身那一隊的隊長。

“你跟我參加一個活動都不跟我說一聲?”莊頌終于也笑起來,“太不夠朋友了。”

“不想當電燈泡呗。”烈日灼身說,“你不是跟你的大主播過來的麽。”

“……嗯。”莊頌想到顧昳,忍不住嘆了口氣,“是。”

“他人呢?”烈日灼身問。

“經紀人找他安排工作去了。”莊頌回答。

“那就把你一個人放在這兒?”烈日灼身皺了下眉,“得,那你先跟着我混吧。”

莊頌本來就內向,烈日灼身出現就像從天而降救了他,他立刻點頭:“好。”

莊頌跟烈日灼身找了張偏僻的桌子,拿了點飲料和小蛋糕過來邊吃邊聊天,中間曉寒過來找他,曉寒本人是個特別年輕很陽光的小男孩,勾着烈日灼身肩膀跟莊頌打招呼。

烈日灼身看了曉寒一眼說我跟失戀少年聊會天,你小孩子一邊玩去,曉寒撇了撇嘴說得,我去找醒醒,一會兒記得回來。

烈日灼身笑着說好嘞。

他們其實沒有聊顧昳,而是聊今天的天氣聊江州聊自己的工作,烈日灼身三次元和莊頌想的差不多,一位下班回家西裝外套一甩就開始遨游峽谷,天天被爹媽催婚的英俊打工人。

他們不知不覺就聊了很久,直到顧昳給莊頌打電話。

“你在哪兒呢?”顧昳問。

莊頌愣了下,這廳又不大,不至于找不到吧,但他還是回答,“在大廳角落裏。”

“嗯。”顧昳說,“我在東門這邊,你過來找我吧。”

莊頌覺得顧昳語氣怪怪的,但還是說,行。

然後他挂了電話跟烈日灼身說,“我去找顧昳。”

烈日灼身嗯了一聲,像預料到什麽一樣又補充了一句:“有什麽事叫我就行。”

莊頌一頭霧水地說好。

——

餐會已經接近散場,開始關燈,桌子上只剩下空杯空碟,聚會的人流也慢慢散去。

東門是最偏僻的一個門,出去外面就是條街,很少人走這邊,莊頌從東門出去,就看見顧昳插着兜站在路邊上。

聽到他腳步聲顧昳轉過臉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聊的挺開心啊。”

莊頌一愣。

“跟你的ADC。”顧昳淡淡地又補充,“我應該早點去找羊姐的是吧。”

“是你先去找羊姐的,我都不知道他在這裏——”莊頌雖然覺得顧昳這麽說很不合理,還是下意識解釋。

說到一半,他忽然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着顧昳,“你為什麽知道那是烈日灼身?你早就知道他會來?”

“名單上有他的ID。”顧昳沉默了半秒才說。

“但是你沒有告訴我?”莊頌問。

“對。”顧昳說。

“為什麽?”莊頌問,他開始有點生氣了。

“因為我不喜歡你和他聯系。”顧昳說。

一般話題到這裏,莊頌不會再往下問,因為追問下去會得到一地雞毛。

可今天顧昳的做法也超出了他的理解,他不明白顧昳擱他一個人這麽久之後為什麽還能把他叫出來陰陽怪氣地質問他,為什麽能這麽輕飄飄地說出“我不喜歡你和他聯系”。

他不明白顧昳為什麽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麽有占有欲的話,而他們連網戀關系都不是。

所以莊頌問:“你不喜歡我和他聯系?你憑什麽?”

“憑我是你的ADC,我不想看見你有另一個ADC。”顧昳說。

“ADC”這個詞放在這兒,簡直是荒謬到好笑的程度。

“那我也可以提這種要求嗎?”莊頌反問,“你不是還帶着別的輔助打比賽嗎?”

“那是我的工作。”顧昳說,“哦,你現在生氣了是吧?那那個時候在大度什麽呢?為了報複我就找個ADC卿卿我我,線下奔現,兩個人坐在小角落裏說說笑笑是吧?”

這段話簡直是離譜了。

“我再說一遍我和他本來都沒有聯系過。”莊頌說,“是因為你把我丢在那不管他才——”

“那我也再說一遍我是有工作!”顧昳暴躁地打斷了他的話,“羊姐找我去談工作我不能去了是嗎?必須一天到晚跟着你是嗎?你面子這麽大是嗎?”

莊頌猛地被打斷了,他沒再說話,定定地看着顧昳。

顧昳還在繼續。

他像是真氣得狠了,一連串的話丢出來:“我真是不明白,我對你不好麽?我就提這麽一點要求你都不願意做嗎?你選擇向着他?”

“哦對了,你從來不玩貓的人都為他玩貓了,挂在別人身上甜蜜吧?上瘾了是嗎?你其實巴不得我趕緊滾,好去跟他二人世界對吧?要不要我幫你倆開個房?”

其實莊頌還有很多想說的。

比如你可以去談工作但你本來不必要消失那麽久的。你跟我說話的時候能接電話,那你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回我一條微信其實也不會死的。比如你以好朋友的身份把我叫出來說這些不太合理。

但顧昳說完這句“開房”之後他什麽都不打算說了。

他一直覺得顧昳對他很好,那種好有點特別,特別到讓他很多時候願意忽略掉他帶給他的難過。

可現在他明白了,顧昳對他的好,無非就是心情恰好時的施舍,以及需要他回饋時的籌碼。

他翻臉時也是一樣的快。

肆意妄為的優待,肆意妄為的虧待,肆意妄為的拿捏他揮霍他逃避他。

他每次給出允諾,又輕而易舉撕毀,他随意跨越界限,又拿那界限約束莊頌。

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沒有尊重,沒有退讓,沒有承認。

沒有莊頌給過他的任何一種可以被稱之為“珍視”的感情。

顧昳說的這些其實讓他挺難過,但難過也不是壞事。

難過能讓人醒悟。

只是因為這種程度的“對他好”就作繭自縛。

太沒必要了。

也太沒意思了。

背後的黑夜裏,城市繁華又落寞。

遠遠有一座大樓,流動的燈光沿着樓層爬升,又粉身碎骨一樣在夜色裏墜落。

莊頌定定地看着顧昳,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神色微動似乎想改口說些什麽好聽的。

但莊頌沒有再給他機會。

“第一,玩貓是因為如果我玩拿手的英雄,你倆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而且貓咪的W叫悠米出動,不叫原地開房。”

莊頌頓了下。

“第二,你好像沒搞明白,我就算真去和別人開房,跟你也沒有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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