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元清河耷拉着眼皮坐在馬上,昨晚太過放縱,身體輕飄飄的,仍然有些虛脫,他處在夢游的狀态,半睡半醒的跟随着隊伍前去迎親,迎親隊伍鑼鼓山響唢吶喧天,震得他耳膜生痛。他擡眼悄悄瞥了一眼石誠,見那人毫無異色,獨自騎馬悠然的走在隊伍最前面,便也只好垂下頭去,繼續忍受這樣的噪音。昨晚那個詭異的夢境仍舊清晰無比,他狐疑的猜想:夢中的那個人,難道真的是他?
石誠慢吞吞的騎着馬,邊走邊想着心事,早上出門時随手從廚房捏了兩塊小面團,緊緊的塞在耳朵裏,所以此刻任爾鑼鼓唢吶震翻天,他心中也是一片寧靜,怡然自得。
石誠曉得迎親隊伍吵鬧惹眼,沿途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鄉親父老。他用眼角餘光瞥了元清河一眼,見那人印堂發黑,眉頭緊蹙,是個忍無可忍的樣子,心中便有些痛快。
那人自從當上團長,便像是有意跟他對着幹,三番四次在會議上明着跟他唱反調。在軍中,他這個參謀長雖說有些閑雲野鶴,平時輕易不發話,但說出的每句話必定是擲地有聲,即便是趙長華也會給他幾分面子,絕不敢輕視他的任何建議和決定,敢這樣公然跟他叫板的,元清河還是第一個。更無奈的是,在會議上跟他針鋒相對,回到家仍然可以風平浪靜的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簡直就是絕了。
石誠曉得這人性格別扭,是個不把牛角尖鑽穿絕不回頭的倔脾氣,而且極要面子,寧可去死也不能在人前丢了顏面,所以石誠任由着他将自己壓制得死死的,并不生氣。他總是笑眯眯的看着那人臉色不善的反駁自己,雖然言辭極其簡潔,但條理清晰,觀點犀利,讓石誠極為贊賞。他覺得這樣一個活蹦亂跳經常炸毛的元清河比起一年前那毫無生機一心求死的堕落樣子,實在是讓他省心太多了。
元清河自己心裏其實并不好受,他滿以為石誠會狠狠辯駁回來,但那些尖銳的言語石誠照單全收,并不給他奮起反擊的機會,就像一拳打進了棉花裏,得不到對手的任何回應。每次會議上不歡而散,他的臉色就黑了一層。
所以每次散會,石誠心中偷笑的看着他半明半昧的臉色,心情極為愉快。那人不開心,他就開心了,雖然這種心理很奇怪,但參謀長還是樂在其中,很享受這麽一位政敵。
這位未來師長夫人的娘家曾家算是方圓百裏的大戶人家,曾知書曾老先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賢達,年輕時中過舉人,但因潔身自愛不願為官,遂回歸故裏,開了一間書院,廣納學子,為他贏得了一個桃李滿天下的美名,只是這些年來眼看着天下大亂,科舉沒落,清廷覆亡,年輕的後生們紛紛扛槍吃糧去了,書院到底是漸漸沒落,成了一副門可羅雀的景象。
高堂之上,曾老先生坐得筆直,一把花白胡子垂到胸前,微微顫抖。他晚年得女,自然是分外疼愛這個女兒,無奈被強勢霸道的軍閥頭子看上,他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自然是毫無辦法,為了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只得将這個女兒豁了出去。
石誠以軍隊參謀長的身份迎接了未來的師長夫人,自覺自己禮節到位,絕對沒有一處怠慢的地方。無奈曾老先生面無表情沒有給過一個好臉色,曾老夫人更是哭哭啼啼,抓着女兒不肯放手,石誠只得垂首伫立在一旁靜靜等候。
到了上轎時辰,媒婆這才牽着新娘子一步一步陪着小心的往院門外走,剛跨出門檻,不知從哪刮過來一股邪風,将新娘子的紅蓋頭給卷了出去。
衆人都愣在當場,幾個轎夫和吹奏隊伍的年輕後生按捺不住好奇心紛紛扭頭去偷看新娘子。
曾老先生的女兒,名喚竹心,一身書卷氣的小家碧玉模樣。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