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石誠穿戴整齊後,緩緩的轉過身,臉上依舊帶着寧靜平和的微笑。

元清河不言不動,任後腦那個黑洞洞的槍口抵着,臉上一片冷寂。

“你有什麽想問的嗎?我會盡量回答你。”石誠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仰着臉看他。

元清河目光流轉,将周圍的人一一看進眼裏,最後停留在石誠臉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你原本就計劃今夜逃走。”

石誠并不回答,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用了肯定句。他随手取來一件大衣丢給他,元清河只是看着他,并沒有伸手接。

“醉酒你是裝的。”

依舊是肯定句,依舊不需要回答。石誠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他受傷的胳膊上,他蹲下身,撿起大衣,繞到他身後親自給他披上。

的确,石誠早已策劃妥當,宴會上假裝醉酒,躺在地毯上伺機而動。如果當晚旅店沒有失火,如果沒有那四個突然殺進來的特務,也許他不可能這麽容易逃出生天,因為他始終都沒計劃好如何從元清河手中逃脫,是那四個特務,無形之中幫了他的忙,讓他順理成章的逃了出來。

“你到底在想什麽?這些都是什麽人?你到底瞞着我做了多少事?!”抵在後腦的槍狠狠的撞了他一下,提醒他注意說話的語氣。

石誠依舊是不溫不火,自顧自的點了根香煙,長長的吐出一口筆直的煙霧,唇角逸出一絲苦笑,他看向元清河,反問道:“你以為我一次次去南京只是為了販賣鴉片?你以為趙長華那個廢物制得住我?”他靠近元清河,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仿佛在回味他身上的血腥氣,再睜開時眼中帶了一絲玩味的神色:“你以為你是誰?”

元清河一怔,望着他,目光變得複雜而悲哀。

那樣的目光,直直的刺進他眼裏,疼得鑽心。

石誠卻直接忽略,垂下眼睑低低的說了一句:“你不過是我順手救的一條命,別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少爺。”

那一聲少爺,瞬間将他們的距離拉出很遠,元清河眼中浮出迷惘的神色,“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我從來都沒弄明白。”

石誠轉過身,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語氣冷硬的說:“我自己的私事,跟你沒有關系,你暫且在我這兒養傷,過幾天我就派人送你走。”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下來:“我和你就此別過,以後,不要再那麽傻,那麽輕易相信別人,這是我給你的最後忠告,少爺。”

說罷,他轉向沉默的站在身後的一個書生模樣的清瘦男子,冷然吩咐道:“裘大海,準備行動!”

Advertisement

石誠沒有再回頭,被幾個人簇擁着離開了。

早在他第一次去南京做生意的時候,就不聲不響的由當地的組長引薦,順利進入了軍統局這個龐大的黨國特務機構,兩年下來,憑着處事小心謹慎的性子,他混到了處長的位置,在軍統局勢力日入中天,并且私下豢養了一批如夏庚生楊蘭亭這樣忠心耿耿的手下,散布在全國各地,竊取機密情報,四處為他的部隊鋪路。

這個特殊的秘密部隊是一個比特務連還要強大的團體,除了參謀長自己,軍中沒有人能號令得動他們,而這一次,石誠押上了全部。

他唯一的善良,他唯一的光明和溫暖,他唯一的愛此刻就被他抛在身後,他走向的,是一條萬劫不複的死路。

誰也沒有看到走在最前方的參謀長無聲滾落的熱淚,他在朝着沒有盡頭的複仇之路走去,可是唇齒間還停留着他的溫度。那是他借着醉酒,肆無忌憚的纏上他,厚顏無恥的勾着他的脖子,主動索取的,那是他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大膽的向所愛之人無聲的告白,也是最後一次,他想要帶着他的溫柔獨自走向地獄,永不超生。

天還未亮,寂靜的室內,石誠雙手握拳撐着額頭在閉目養神。那個人最後看他的眼神時時浮現在腦海中,那麽複雜,那麽悲哀,那麽沉痛,一直鑽進他心裏,讓他心顫不已。

夏庚生無聲無息的走進來,低低的道了聲:“參謀長。”

石誠擡起頭,眼中泛着血絲,他疲憊的問道:“什麽事?”

夏庚生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本小冊子,恭恭敬敬的放在他面前:“這是我在一個地下黨身上搜到的,我想應該給您過目一下。”

石誠困惑的翻開那本小冊子,在看到第一頁時,目光就緊緊的凝聚在紙頁上,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那是一本記載着全國各地各區域地下黨幹部名字的花名冊,偏偏在這本花名冊的第一頁,他就看到了兩個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名字。

石誠将名冊交還給夏庚生,冷聲吩咐道:“這個由你妥善保管,假如将來元清河有難,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這本名冊是最後的王牌,它會讓最不聽話的人聽話,你明白嗎?”

夏庚生默默颔首點頭。

石誠用手掌罩住額頭,發出一聲長嘆。

元清河被鎖在一把椅子上,腳踝和椅子腿铐在一起,雙手越過椅子靠背,被铐在身後,是個被囚禁的姿勢。

夏庚生拎着醫藥箱走過來,用繃帶和藥粉替他處理了傷口,末了長嘆一口氣道:“清哥,你別生氣,參謀長是為你好,這件事你不應該卷進來。”

元清河表情木然的撇過臉去。

“你在這耐心的等個兩三天,這事就過去了,以後你就可以平步青雲,參謀長都替你安排好了。”夏庚生絮絮叨叨讨好他。

安排?還真像那個人的作風,從來都是自作主張的在替他安排,卻從來不問問他是不是滿意這樣的安排,從來都是這麽自以為是,從來沒把別人的感受放在眼裏。你為我安排好了一切,卻獨獨忘了你自己,以後的生命中沒有你,我要這樣的人生有何用?

“你老實告訴我,他到底去做什麽了?!”他目光冰冷的盯着夏庚生。

夏庚生面露難色,他跟石誠跟元清河都一起經歷過生死,得罪了哪一個都不合适,他誠懇的說道:“他其實就是去殺幾個人,跟你真的沒有半分關系,清哥,聽兄弟一句,你就別再糾結了,好好睡一覺,明天,什麽都結束了。”

旅店一夜之間被燒了個幹淨,參謀長和團長雙雙失蹤,這件事怎麽想怎麽詭異。原本第二天就準備打道回府的趙長華被耽擱下來,命令手下幾乎将整個北平掀了個底朝天。

城郊一幢早已荒廢的建築,屋頂上落滿積雪,屋頂破了一個大窟窿,一名俊逸端方的年輕人坐在窟窿底下仰望着那一方雪後晴空。

這裏原本是一家戲院,早已沒落多年,大廳裏一片晦暗,幕布朽爛成絲絲縷縷,四處都是粘滿灰塵的蜘蛛網,一排排座位陳舊而污穢,觸目皆是繁華敗落之後的蒼涼。石誠坐在座位上,一束暖陽直直的從屋頂破洞裏灑下,他整個人便沐浴在這樣柔和寧靜的晨光中,仿佛一出百轉千回的戲文剛剛落幕,或者,正要開始。

外面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就如同七年前打破他寧靜生活的腳步聲一樣,一樣的整齊,一樣的刺耳。

在宴會結束的當晚,沈世鈞就找上了他的好友馮參謀,将元家莊一役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馮參謀并非善類,當下就與沈世鈞一拍即合,策劃了那起放火綁架案,但計劃卻流産了,派去的四名特務死的死傷的傷,元清河下落不明。

天快亮的時候,有人将一封信送到沈公館,沈世鈞拆開一看,大駭,急急忙忙去找馮參謀商量。信上寫着:東郊玉臺春戲院元清河,沒有稱謂沒有落款,只是元清河那三個字,就已經勾起了馮參謀的興趣。

沈世鈞和馮參謀帶了一隊警衛清早就坐汽車馬不停蹄的趕到這間早已荒廢多年的戲院,卻見院中雪地裏擺着一尊石獅雕像,雕像有些陳舊,角角落落覆蓋着青苔,卻并沒有積雪,顯然是從別處挪過來的。

馮參謀并沒有在意,繞過石獅就走進光線晦暗的戲院大廳,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那石獅,卻瞥見底座上一小行刺目的落款:中華民國十七年北平張德泉。他突然就記起了七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往事,當時,那個充當向導帶着他們找到皇陵入口的那個石匠似乎就叫張德泉。

馮參謀冷着臉大步跨進戲院大廳,荒廢的大廳空曠得可怕,一排排座椅之中,一個年輕人安靜的背對着他們坐在那裏,幾乎與這毫無生氣的寂靜背景融為一體。

馮參謀一步一步走上前,沈世鈞沒有動,只是留在後面遠遠的看着。

石誠緩緩站起,轉過身朝馮參謀微笑了一下,朝他略微颔首致意,即使面對他日夜想要挫骨揚灰的仇人,他也依舊保持了優雅的風度與涵養。

“張參謀長?”馮參謀有些訝異,他細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他從昨晚見到石誠第一眼起就覺得他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像腦子裏轉瞬即逝的亮光,但他就是抓不住。

“馮參謀真是貴人多忘事,才過了七年就不認得我了?我可是對您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着想要見您一面呢!”石誠朝他身後望了望,笑道:“怎麽,孫師長沒一起來敘敘舊?”

“你是……”馮參謀依舊狐疑的看着他,雖說這個青年面目秀潤天成,态度讓人如沐春風,可是他卻從青年的眼中看到一片冰冷和漠然。

石誠臉上始終帶着寧靜謙和的微笑,垂下了眼睑:“也罷,馮參謀看來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石誠一步一步的靠近他,湊近他耳邊,低笑聲帶上了一股子邪氣,說道:“當年,在茲水縣的牢房裏,我可是親眼看着馮參謀怎樣一片、一片、一片的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剝了皮,那血肉橫飛的場景,可是叫我永生難忘。怎麽、馮參謀連自己當年的英姿都忘了個幹淨呢?”

馮參謀瞳孔驟然緊縮,同時,一個面色雪白幹淨,瞳孔烏黑清亮的少年的臉浮現在腦海中,與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的面孔重疊。

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石誠垂下手,繞過他走了出去。馮參謀瞪大眼睛,緩緩的垂下頭,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一把匕首,刀刃盡沒,只剩下刀柄顫顫巍巍的留在身體外面。

準确的找準心髒,在不經意的瞬間将藏在袖口的匕首刺進去,這一招他向手下幾個專門負責暗殺的年輕特務讨教,并且默默的練了很久。

馮參謀面色慘白的轉過身看他,太大意了!可是那樣一個風度翩翩溫和有禮的青年笑着向他走來,誰會想到……誰會想到……他竟然就是七年前那個從茲水縣監獄裏幸存下來的孩子!

馮參謀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沈世鈞臉色驟然煞白,看着一步步微笑着靠近他的石誠竟然像看到一個惡鬼,他慌忙退後一步,一聲令下,身邊的警衛齊刷刷的舉起槍,數十個槍口對準石誠。

“你……”沈世鈞見石誠停下腳步,遠遠望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馮參謀,強自鎮定道:“張石誠,交出元清河,我可以放過你!”

“如果我說不呢?”石誠翹起唇角,饒有趣味的看着他。

沈世鈞見他是個不慌不忙的樣子,認為事情還有回轉的可能性,他心中一喜,道:“元清河跟你沒有任何關系,為了他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你自己掂量清楚。交出元清河,我倒是可以幫你掩蓋罪行,你殺了馮參謀,孫師長必定不會放過你,你認為你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石誠垂下頭,低低的笑了,笑得整個人都在跟着顫動,他攤開手,無奈搖了搖頭:“可是我本來就沒準備見到明天的太陽啊!”

話音剛落,戲院外面傳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此起彼伏猶如戰場激越的擂鼓。

沈世鈞臉色一變,就見屋頂從屋頂的窟窿裏垂下一根繩子,接二連三的有人順着繩子滑下來,将張石誠團團護住。

這撥人馬一看就不是軍人,穿着五花八門,高矮胖瘦不一,就連各自手中的武器都相差甚遠,看起來倒像是江湖人士,混黑幫的。

既然非兵,那就是匪了,這年歲,北京城裏的有志青年無不扛槍吃糧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市井無賴流氓痞子,稍稍一拉攏,便能為黑幫輕易賣命,縱然人多,卻大多是些烏合之衆,沈世鈞這麽一計較,心中倒立刻安穩下來,兩撥人馬就交上了火。

令沈世鈞沒想到的是,這幫看似烏合之衆的人馬居然個個身手不凡。他蹲在一排座椅後面,細細的打量着這群匪夷所思的人。

單說那個一手一把手槍個頭矮小的青年,一腳蹬上一把座椅,一躍而起,僅憑兩把手槍的火力就輕而易舉的讓他手下幾個警衛中彈倒地,那矮個子落地一個輕巧的側翻,立時就有另外兩個青年端着步槍匍匐上前,掩護他到安全的地方。

另一個清瘦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穩健的站在衆人的掩護中心,站在張石誠身邊,他的武器只是一把手槍,他目光冷靜銳利,在混亂的人群中搜尋适合下手的目标,一槍一個,槍槍正中要害,被他盯上的絕無生還的可能。

從戲院正門湧入更多的人,皆是沒有穿軍裝的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但殺人手法卻是相當的快很準,顯然是一夥訓練有素的特務,只不過片刻功夫,身邊的警衛已經倒下一半。戲院之中一片混亂,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沈世鈞心中竊喜,知道是自己的救兵來了。

被人耍了個甕中捉鼈,确實是大意了,沈世鈞陰沉着臉,且打且退,只要與正從戲院外面殺進來的大部隊彙合,不難從這裏逃出生天。

戲院外面的救兵想要破門而入,卻遭到了裏面的激烈抵抗,兩撥人馬僵持不下,以大門為界,各自開足火力,攻守雙方雖然兵力相差懸殊,但并沒有讓沈世鈞救兵占了上風。

書生模樣的男子奔回到石誠身邊,焦急道:“參謀長,要爆炸了,趕快撤退!”說罷試圖去拉拽他的胳膊,卻是沒能拉得動。

石誠側過臉微笑着看他,沉靜的說道:“裘大海,我告訴過你,這件事必定要有一個人來承擔責任,否則對戴局長無法交代,活着的人都不得安寧。這都是我一手策劃的,我心願已了,絕不願意拖累你們,快撤吧,這是命令。”

裘大海擡起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見石誠轉過身不再看他,胸中悲憤交加,又有撤退的命令壓着,他咬着唇在參謀長背後跪下,用力磕了三個響頭,不再猶豫,帶着手下奮力的殺出重圍。

石誠特意挑選了這樣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導演了這一場大戲,待裘大海等人從戲院的偏門撤退幹淨之後,他轉身一步一步的邁上戲臺,靜靜的站在那裏,緩緩閉上眼睛,在心中倒數:三、二、一……

好戲的開場,卻是人生的謝幕。

沈世鈞從混亂的人群中突圍出來,徑直奔向石誠,卻聽到戲院外面“轟”的一聲巨響,升騰起一片濃煙。這一聲爆炸像是拉響了序幕,接着,地雷被接二連三的引爆,院子裏成了一處血肉橫飛的修羅場。

那個人竟然在院中埋了地雷!沈世鈞咬牙切齒的看着石誠,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卻不知被什麽絆倒,匍匐在戲臺下面,一擡眼,正對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石誠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臉上依舊挂着笑容,一如當年元家莊那個小夥計。

沈世鈞攥緊拳頭,知道自己今天非要交代在這裏了,他一咬牙,問出了心中盤桓依舊的疑問:“為什麽要如此維護他?”

為什麽?石誠歪着腦袋想了想,随即釋然一笑。愛,需要理由嗎?

那一瞬間的走神讓沈世鈞鑽了空檔,他飛速舉起槍朝石誠開了一槍,與此同時,抵在他頭頂的手槍也開了火。

沈世鈞的頭骨上炸開一個血洞,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雙腿抽搐了兩下,不動了。他死不瞑目的趴在地上,從唇邊蜿蜒出一條紅色的河流。

石誠被槍聲震得後退了兩步,慢慢的垂下頭,他的右腿膝蓋下面被打穿,血瞬間就殷紅了褲腿。他苦笑了一下,就着單膝跪地的姿勢索性在戲臺上坐下來,蜷起雙腿,将下颌搭在膝蓋上。

璧笙少爺,該瞑目了。

這一生你所受到的羞辱,我一并為你讨還公道。他死了,而少爺還好好的活着,并且一定會順風順水的活下去,我,總算沒有負您所托……石誠笑了笑,心裏想。

爆炸引發的大火迅速燒着了這棟破敗的建築,也成功阻隔了外面幸存的士兵再向裏湧入。

血順着褲腿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很快就在腳下積起一灘血泊,石誠縮成一團歪着頭,看着倒映在血泊中的火光和自己的臉。

師父,我終于,能回家了……

腦海中浮現出某人冷峻落寞的臉,石誠彎着眼睛笑了起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血泊裏畫着,将自己的倒影畫散,将沒能說得出口的愛戀,一筆一劃的寫進自己的血液裏。

清河……

他在濃稠腥熱的血泊中徒勞的畫着他的名字,仿佛想要将那個名字刻在生命裏,帶着這個名字躺入棺木,直至朽爛成一抔黃土。

如同一條清澈蜿蜒的河流,緩緩流過他的整個生命,将他滿面塵灰一身污濁滌蕩幹淨。

他的人生已經謝幕,而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他将前路上的障礙掃平。

好像又回到幽靜的竹林山村裏,青苔染了白牆,細雨潤了青山,他一生的眷戀都濃縮在那年梨花紛飛的樹下他悲戚的目光裏。

也許此生就只是為了那場遇見。

從沒有後悔相遇,亦不曾虛度與他在一起的那七年。

他想起昨晚在車裏那個迷醉綿長的吻,那個傻瓜竟然沒有躲,竟然就那樣讓他跨坐在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品嘗到滿口清醒寧神的藿香氣息。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帶着滿腔的歉意與遺憾,向他唯一所愛道別。

再見,清河……

作者有話要說: 小BUG:按大事件的時間推算,當時應該是1931年左右,軍統局還沒有成立。作者君太懶了,懶得去考據軍統局的前身,直接把1938年之後才成立的軍統局拉過來用了,包涵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