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此後,元清河依舊每日早出晚歸,四處打探風聲,順便賺錢購買食物。家裏有位神醫照應着,他拉車的時候輕松了許多,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一收工就往家裏飛奔。因為他親眼看到曲煥章是真心實意不遺餘力的在治療石誠,他用上了最好的藥,每日為他推拿按摩舒經活絡,只是短短半個月的功夫,腿上那個吸食他生命的惡魔消失了,他面上漸漸開始泛起血色,一切都在朝讓人振奮不已的方向發展。
但一個月後,曲煥章卻匆匆告辭。
聽說是有一位國軍的大佬來了上海,而曲煥章似乎頗為忌諱這個人,不得不收拾東西在元清河的護送下連夜逃出了城,坐上了南下的火車,逃回滇南老家去了。
石誠依舊是沒能醒過來,但他身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能讓元清河欣喜不已。
元清河每天出門之前喂他喝藥喝粥的時間變得更久,因為他明顯的發覺,那人越來越能吃了。加了冰糖,摻了綠豆和薏米,熬得稀爛的米粥,他一勺一勺的喂給他,居然能喂下一碗半的分量,慢慢的變為兩碗,再後來變成早上兩碗,晚上一碗的食量,有時還能喂進一碗半碗溫熱的甜豆漿。
他呼吸變得深重而平穩,脈搏的跳動一天比一天有力,以前每隔三五日就要發一次的高燒也徹底沒有了,就連唇色也慢慢紅潤起來。纖細枯瘦的手指變得潤白細膩,枯黃蓬松的頭發裏面,新長出來的頭發烏黑柔順,散發着生機勃勃的光澤。他幹脆自己動手,将那些萎黃的頭發清理幹淨,為他理了個板寸頭,然後看着他又醜又蠢的新發型,默默的笑了好一會兒。
天氣轉暖,白日一天天變長,元清河漸漸摸清了這座繁華大都市的底細,在大街小巷之中穿梭,在簡陋的房間裏悉心的照料病人,這些他做得越來越游刃有餘。
夕陽透過紙糊窗戶的破洞照進屋內的時候,他總是準時的回到家裏,他現在把這個漏雨漏光的房子稱作家,是他安放靈魂的地方。盡管一起拉車的工友總是規勸他說晚上戲院妓館的錢比較好掙,他也只是笑笑,壓低帽檐,并不多做停留。他想要多一些時間陪着他,他甚至幻想着那人醒過來的瞬間可以讓他撞上。
時節由嚴冬轉換到初春,他仍舊穿着一身破敗的衣服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不停的跑路,不停的思考,他路過每一座佛堂的時候都要進去跪一跪,燒一炷香,希望佛祖可以眷顧他這個并不虔誠的信徒。
那個人沉眠的時候,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抱着他一起睡,用蹩腳的技術為他理發,甚至可以輕易的剝光他的衣服為他洗澡擦身,可是如果那個人醒來了呢?自己應該以怎樣的面目來面對他?
他無數次的設想過那個人醒來時的場景,他是會驚訝?還是欣喜?又或者是憤怒?他想象不出,這成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讓他倍感困擾的煩惱。
或者,幹幹脆脆的告訴他,想要陪着他,想和他在一起,想要帶着他小隐于市或者歸隐山林,過上恬淡自足的生活,那個人會怎樣回應?
不然,幹脆還是永遠不要醒來好了,他洩氣的想。永遠就這樣任自己摟着,安安靜靜的沉睡,不能再去那個滿目蒼夷的世間興風作浪,只能乖巧的睡在他懷裏,在清晨第一縷金色的陽光的照耀下親吻他密長的睫毛,在寂靜的暗夜之中以擁抱他的姿勢睡去,這樣的時光,寧靜而美好,讓他想到了永恒。
只要他還活着,便是他的永恒。
沒有那些出生入死流血犧牲,沒有那些機關算盡勾心鬥角,甚至,在這世間都沒有人認得他們,沒有人會來打攪他們,他們的世界中,只剩下彼此。
元清河在黑暗中擁緊了那人,将下颌搭在他的頭頂,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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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是完全的漆黑,沒有一絲半點的星光能照進來,因此,他并沒有看到,懷中的人交替搭在腹部的小指,以極其輕微的幅度抖動了一下。
天明時分,元清河照例起身洗漱忙碌,給石誠喂食,綠豆和冰糖昨天忘記買,于是今天只好匆忙的熬了些淡而無味的白米粥。他将石誠抱在胸前,一勺一勺的将粥吹涼送到他嘴裏,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問題——那人不肯下咽。
元清河寵溺的捏了一下他的臉,笑道:“你還挑食了?”說罷自己喝了一勺粥,發現确實是淡而無味不好吃,無奈的把粥碗放下,小心的讓石誠平躺下來,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說道:“也罷,你不愛吃就不吃,中午我再回來喂些別的給你。”
他匆匆忙忙喝了點白粥,鎖好門便出去了。
已是三月末,陽光透過院中桑樹新伸展開的嫩綠葉子照進窗棂,剛好有一縷微光照在沉睡的那人臉上。
周遭一片寧靜。
就在這時,躺着的人緩緩的睜開眼睛,如同迎着春日暖陽憩息在花朵上的蝴蝶,極緩慢極緩慢的扇動了兩下翅膀,屋裏的光景就聚焦在他幽黑明澈的瞳孔裏。
事實上,他昨晚就醒來了。
那時意識沒能完全清醒,周遭黑暗而溫暖,他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人緊緊摟在懷裏,像是摟着什麽珍貴之物一般的小心翼翼,意識中的一切無不暖呼呼軟綿綿,唯有那雙手臂,勁瘦有力,硌疼了他。像是頭腦中有什麽電流一閃即逝,靈魂歸位,他猛然清醒。
盡管看不見對方的臉,他卻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一動不動的躺着,意識一點一點的回歸身體,他開始能夠思考,他首先懷疑周遭的一切,會不會是已經到達了死後的世界——溫暖、寧靜,還有那個人陪在身邊,完全就是他夢中的理想鄉。
很快,他就發現這個推論很不靠譜,因為他能清楚的聽到那人的呼吸,清楚的感覺到他手臂擁抱自己的力度,還有他無意識的夢呓。他只敢悄然轉動眼珠,借着窗棂投射進來的微光,清楚的看到了他滾動的喉結,深刻的五官眉眼,以及寬厚魁偉的軀體。
不是夢,也不是死後的世界,而是清清楚楚的現實,清楚到他每一根神經都開始慢慢蘇醒,開始慢慢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那些傷口愈合時産生的痛癢。
他重新閉上眼,感受着胸腔裏的跳動和暢快的呼吸,記憶的前一秒停留在漫天飄飛的大雪裏,黑暗而窒息的地下,他人生的終結。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醒來之後卻是奇跡般的躺在那人的懷抱裏?
石誠閉上眼,飛速的轉動大腦,大概将前因後果猜了個七七八八。
天明時分,他聽到那人醒來,長長的打了個哈欠,靜靜的側躺在他身旁,他閉着眼,卻下意識的知道那人在一眨不眨的凝視着自己。
他拼命将自己變成一尊石像,連睫毛也不敢顫動一下,末了,終于聽到那人輕輕的在他耳畔道了一句:“早。”
接着,他聽到元清河窸窸窣窣的穿衣起床,聽到火苗嘶嘶的舔舐着煤炭,聽到爐子裏咕嘟咕嘟的開水聲響。
溫熱的毛巾按在臉上,石誠在毛巾的掩護下皺了皺眉毛,有些燙,但不可否認很舒服,将他僵硬的面部神經和血管熨燙得活絡起來。他心中頗感意外,他意識到原來那位曾經的大少爺也是會照顧人的,而且舉手投足之間滿是體貼和溫柔。
等到他被人小心的托起,靠進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裏,一勺熱騰騰的白粥喂到嘴邊時,石誠心中突然生出惡作劇的念頭,想要讓這平日總是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大少爺吃一吃苦頭,他将粥吞進嘴裏,卻遲遲不肯下咽。
你不是很會照料病人嗎?石誠意識到元清河的動作僵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靜,心裏幸災樂禍的想。
然後,他聽到那人捏了一下他的臉輕輕笑着說了一句:你還挑食了?言語中滿是寵溺和無奈。
石誠臉上有點燙,尤其是剛才元清河手指觸碰的地方,他覺得自己快要露陷了。
他還沒想好要以怎樣的态度面對與之前那個冰冷堅硬的性格截然相反的這個元清河,之前完全拿他沒辦法,可是現在他長長的睡了一覺,那個人完全變了個樣,就像離家遠行之後歸來的孩子,溫柔懂事得叫他無所适從。
他并沒能意識到,他這一覺,已經睡了三個多月。
他也沒能意識到,他這一覺睡下去,某個人堅固的心牆已經坍塌。
等到那人無限眷戀的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将他的手塞進被窩裏,又仔仔細細的為他掖好被角,關門離去,石誠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似乎完全不一樣了。
周遭完全安靜下來,只剩下炭火的嘶嘶聲。石誠緩緩睜開眼,這才仔細打量着屋子裏的一切。
剝落得斑斑駁駁的泥灰牆壁,隐隐約約漏下幾點天光的屋頂,凹凸不平的泥地,生鏽的煤爐,裂縫很大的桌子,搖擺不定的椅子,還有自己身下這張用磚塊和木板搭成的窄小的床,以及一床陳舊卻幹淨的被褥,統統可以囊括成簡陋破落。
不是軍營,不是牢獄,是一間雖然破敗卻處處充滿生活氣息的舊屋子。
石誠試着慢慢坐起身,發現自己被繃帶包得像個粽子,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處理妥帖了,也不知道那人給他用了什麽藥,将他整個人都腌漬成一根大蘿蔔,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濃苦的藥味,味道很沖。頭腦中還是有些暈乎的,眼前閃爍着金色的光斑,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穩住這具虛弱的軀體,然後一點一點的挪下床。
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右腿膝蓋以下被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部分完全沒有知覺,好像身體的這一部分在那場戰鬥之中永遠的死去了。
他拖着右腿扶着一切他能扶到的東西一瘸一拐的走到門邊,他發現門被元清河從外面鎖了,透過窗戶紙的破洞,可以窺見院落裏的場景。
一棵高大的桑樹被新長出的嫩葉覆滿,樹下有一口井,一個穿着簡樸的中年女人在井中打水洗衣服,院子的另一頭,一個十來歲的孩童揮着斧頭吃力的在劈柴,另一間屋子門口,頭發花白的老妪坐在陽光下挑揀一捆青菜。院中全然是一副下層貧民的生活場景,石誠推測到,他們已經脫離了趙長華的軍隊,藏身在這處不知名的小院落中,生活在一群并不起眼的貧民中間,甚至,窮困潦倒。
元清河刻意的鎖了門,不讓外界接觸到自己,必然是擔憂橫生枝節,由此,石誠判斷出,元清河是帶着他逃出來的。
放棄平步青雲的機會,将一個被活埋的重犯生生的挖出來,并帶着這個垂死的人從軍中逃離,隐居在這不起眼的小地方,終日惶惶不安,還要為生計奔波,當一個籍籍無名的草民,過着窮困潦倒的生活,這一切還真像元清河那個大腦少根筋的人會做的事,蠢得一塌糊塗無可救藥。
石誠坐回床沿,郁悶的想:我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就調教出了這麽個不知輕重的蠢貨?還是……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難道這張臉還真招那個蠢貨惦記上了?
無可否認,他心中是開心的,能活着,能繼續和那個蠢貨互相折磨勾心鬥角,比一個人躺在土坑裏在孤獨和窒息之中死去這樣的凄慘結局要強得多。
還是這麽蠢,蠢到想讓人發笑。
石誠重新躺回被窩裏閉上眼,唇角始終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既然頭一次沒成功,就讓我再一次教你如何聰明漂亮的活下去吧,你這蠢貨!
不多時,院中響起不同尋常的喧鬧聲,石誠猛然睜開眼睛,心中掠過不小的恐慌,因為士兵的軍靴整齊的踏在地面的聲響,他聽得分明。
元清河提着一小袋食物快步往回趕,早上那人沒吃幾口,這會兒鐵定是需要再給他補一餐的,他從小餐館裏買了一碗熬得噴香稠軟的麥片粥,想要趕回去趁熱給那人喂下去。
巷子口停着一輛汽車,汽車夫正坐着打盹兒,他腳步頓了頓,心中掠過不祥的預感。倘若李今朝這個時候找上門,被堵在這沒有多餘出口的小巷子裏,況且還要帶上一個沉睡的病人,想要逃出生天的機會是相當渺茫的。
他不動聲色的壓低帽檐,從汽車旁邊悄無聲息的走過,遠遠的就看到他們住的那個毫不起眼的小院子門口圍滿了人。
直覺出事了,他把粥碗一扔,排開衆人擠進院門。
院中很顯眼的擺着一張梨木太師椅,一個身着西裝的二十七八歲男子好整以暇的坐在太師椅上曬太陽,院中士兵以他為中心站成一個圈,另有幾個這大雜院中的住戶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青壯勞力都出去賺錢營生去了,剩下的皆是老弱婦孺。
幾個士兵在幾扇洞開的房門裏進進出出,用刺刀挑起一床床破敗的被褥扔在地上,翻箱倒櫃的掃蕩了整座院子,連幹草垛和柴火堆都沒有放過。
元清河沒有在這群持槍士兵中看到任何一張熟悉的臉,他略微的放了心,似乎并不是李今朝的人。
他蹙眉疑惑的看着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猜不出他的來歷。與此同時,這位淞滬警備司令也正細細打量着這名突然闖進院中的年輕人。
跪在地上的老婦人一擡眼看到元清河,忙指證道:“就是他!軍爺!就是他領着那個醫生在這兒住了個把月,就住那間屋!”
随着婦人一指,士兵們紛紛湧向院中唯一一間上了鎖的屋子,開始用槍托乒乒乓乓的砸那條生鏽的鎖鏈。
元清河眸中寒光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到那群士兵身後,幾個輕松利落的肘擊,瞬間就倒下兩名士兵。
其餘的人不敢輕舉妄動了,紛紛後退一步,舉槍對準這個來者不善的年輕人,驚惶的看了自家司令一眼,等待一聲令下就扣動扳機。
淞滬警備司令名馬耀輝,出身顯赫,祖祖輩輩都是官宦權臣,祖父年輕時官拜兩江總督,之後父親與長兄戰死沙場,因為其父與當時掌握實權的國務總理有些交情,總理憐愛這位世侄,推舉他子承父業當上一軍統帥,因此,馬耀輝年紀輕輕就官至巡閱使,雄踞山東,成為國務總理的心腹。由于幾位世伯慣着他寵着他,他并沒有經歷過較大規模的戰争,一直輕輕松松的當着他的太平天王,所以在被國軍收編之後,考慮到他手中那規模可觀的軍隊,中央便扔給他一個太平繁華的上海灘,給他當了個淞滬警備司令。
馬耀輝饒有興趣的看着元清河,見那人面目清冷五官深刻,那風華斷斷不是那一身破衣敝屣可以遮蓋得住的。
元清河筆直的站在上了鎖的門前,十幾個槍口對準了他,他徑直望向馬耀輝,目光中帶着堅決的抗拒和無聲的問詢。
馬耀輝不言不動,只是懶洋洋的坐着,看着元清河一本正經如臨大敵的表情,心中只覺得他有趣,但并不想站出來解圍。他只是奉上頭的命令來找一個人的,那人是個滇南神醫,手中有一張神奇的治愈外傷的藥方,軍中高層為了得到這個具有巨大商機的藥方費盡心機,把任務交給他這個目前全國上下最閑的人,前段時間他把那人的行蹤跟丢了,直至回到自己的地盤大上海,才再度發現曲煥章的蹤跡,便急急趕來找人。
士兵們遲遲沒有得到長官開槍的命令,便都不再理會元清河,兩個人将他背着雙手押到一邊,繼續去砸門。
朽爛的木門很快便被砸開了,整個門板從門框裏倒了下來,士兵們揮開騰起的灰塵,一齊湧進了屋。
屋子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并沒有任何搜索的價值,士兵們看到磚塊和木板搭成的木床上躺着的人,紛紛走過去将那人拖下床,由兩人攙着他的雙臂,将人事不省的石誠一路拖出了屋子。
元清河看到這副場景,眼睛瞬間變得通紅,渾身騰起殺意。
在那個破敗的戲院裏,他曾經親眼看着石誠被人以同樣的姿勢一路拖了出去,在地上染出一行醒目的血跡,那個時候他沒有出手,因為他不夠強大,沒有保護那人的力量。如今,他胸中的恨意瞬間湧上來,殺意頓生,因為他所擁有的最後一點彌足珍貴的東西,只剩下與這個沉眠不醒的人相依為命共度後半生的憧憬而已,他覺得,這個憧憬可能要再一次失去了。
士兵們将石誠一路拖行到馬耀輝跟前,馬耀輝困惑的打量了他一眼,捋起他的袖子,從他手臂的繃帶裏沾了一點灰白色的粉末,放到鼻端嗅了一下,點頭道:“沒錯,是雲南白藥,曲煥章來過這裏!”
元清河雙臂青筋暴起,憤然掀翻死死壓制住自己的兩名士兵,沖出重圍,奔到石誠身邊。
馬耀輝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元清河一拳打在胸口,吃痛的退出幾步,撞進一個副官懷裏。
所有的士兵齊刷刷的端起步槍,對準元清河。馬耀輝捂着胸口,吃驚的看着那個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的年輕人,只見他根本就沒有将那些虎視眈眈的槍口看在眼裏,只是面無表情的蹲下身,将那個沉睡不醒的病人摟進懷裏,然後用冰冷犀利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臉不準你碰他的表情。
馬耀輝有些咬牙切齒了,他一邊揉着胸口一邊走上前去說道:“我有充分的證據懷疑你們窩藏過我正在追捕的犯人,今天我是一定要帶你們回去審問的,不要作無畏的抵抗了,老實跟我走一趟吧!”
他自覺這些話已經說得夠委婉了,只因敬佩這年輕人的膽識和魄力,不忍武力相逼,說實話,他雖是堂堂一位司令,卻完全沒有兵痞的蠻橫不講理,他素來重視證據,強調以理服人,卻沒想到,元清河并不是一個講道理的。
元清河只是打橫抱起石誠,緩緩的站起身,士兵們的槍口也一起跟着他的頭顱移動。他眸光凜冽的環視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後慢慢的轉身。
“喂,你……”
馬耀輝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就看到那年輕人抱着昏迷不醒的病人走到井邊放下,然後他跨上井欄,筆直的抱着那個人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