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清涼的井水瞬間将兩人淹沒。
借着井口的微光,元清河在水中睜開眼,幽暗的井下,那人的皮膚顯現出一種幽黯的象牙白,他靜靜的看着那人沉靜的眉眼,輕輕的笑了。
外面那個醜惡的世界,早已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這個人,他惱過,怒過,恨過,想要殺過,可是等到塵埃落定,他卻已然發現,那個人居然跌跌撞撞的穿越了他心中那片一望無垠的荒漠,悄然走進了他的心裏。
他不由自主的摟緊了他,兩個人一起緩緩下墜,周遭越來越黑暗,他的心中也越來越坦然。
他突然憶起很久以前的一幕,在燃燒的火車車廂裏,他試探性的說了一句:那你就陪着我一塊兒死吧,當時只是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那人真的就那樣在他懷中安靜了下來。
這一次,他想要對他說:沒關系,即使是死,也有我陪着你。
他們在元家莊漆黑的井底相遇,也将在這個漆黑的井底終結。
頭頂有明晃晃的陽光直射下來,他茫茫然的仰起臉,看到正午的太陽剛好出現在井口正上方,透過嫩綠疏朗的桑葉,照射在井裏。
周身一片光明。
溫暖的陽光被井水過濾,照射在身上只剩下涼意,他停止了下沉的速度,貪婪的抱緊石誠,兩個人懸空的浸泡在水中,沐浴着這奇妙的冰冷的陽光,就像漂浮在一望無際的深海,周身就只剩下彼此。
已經開始窒息了,他伸過手去,在水下細細撫摸着石誠冰涼的面頰,細細描摹着他五官的形狀,他想要在失去意識之前狠狠的記住他的臉,說不定可以在黃泉之下成千上萬的幽魂之中再度遇見。
這時,腰部突然一緊,他低頭一看,一雙手臂緊緊的抱住了他。
詫異的擡頭,正撞上一雙幽黑沉靜的瞳仁,一如往昔,帶着溫暖寧靜的笑意,在明亮的水下一眨不眨的凝視着自己。
心髒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他氣息不穩,大股的水流從口鼻灌入,無數細小的氣泡竄出來,咕嚕咕嚕的向頭頂湧去,遮住了他的視線。
竟然醒了!在他被人逼得跳井這樣狼狽的時刻,這個混蛋竟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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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個……混蛋!
可是他卻那麽開心,開心得好像一個迷茫的孩子,找回了失去已久的東西,整個靈魂掙脫掉了愧疚的包袱,變得前所未有的輕松,蠢蠢欲動着幾乎快樂得要跳起舞來。
每一個氣泡都歡呼雀躍着奔向頭頂的陽光,像是從自己陰暗的靈魂中剝離出的微小粒子,沖破黑暗的桎梏,奔向光明的前路。
他再一次的,得到了救贖。
元清河緊蹙着眉毛,井水帶走了他的眼淚,他只剩下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緊接着,兩片薄唇帶着涼意貼了上來,石誠按着他的後腦勺,渡了一口氣給他,然後用僅有的能自由活動的一條腿用力蹬水,兩個人緊緊抱着對方,向水面浮上去。
曾經的他,在自己心中掘了一口錯綜複雜的枯井,将疲憊不堪的靈魂囚禁在裏面,就是這個人,一次次牽着他的手,将他帶離那個漆黑的枯井,帶離那片荒涼的世界盡頭。
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用羸弱而殘疾的軀體,吃力的蹬着水,将令人窒息的絕望一股腦抛卻在身後,帶着他奔向那個灌滿陽光的出口。
也是他靈魂的出口……
總是這樣努力……
從來不會放棄……
這條連自己都快要抛棄的性命,真的值得他這樣不遺餘力嗎?
元清河咬緊下唇,雙腿靈活的一蹬,兩個人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浮游,瞬間就沖破水面,觸到了溫暖的陽光。
兩個人浮在井裏的水面上,不顧沿着下巴嘀嗒而下的水流,一眨不眨的凝視着對方。
只是片刻的功夫,太陽就偏離了井口,在井底重新陷入幽暗之前,元清河準确的攫住了他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霸道的将石誠整個人都抵在井壁上,用臂彎圈住他,讓他無可退避,急切而貪婪的吻着他,心中被填滿,滿得就快要溢出來了,非得用這樣粗暴的方式宣洩他心中滿滿的恨,和愛。他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同時也愛得無以複加。
他就在這樣執迷不悟的愛恨癡纏中一天一天的沉淪,直到萬劫不複。
他心裏明白,這輩子是再也離不開他了。
要以何種面目清醒的面對元清河,這個難題此前石誠搜腸刮肚絞盡腦汁設想了無數次,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這樣的姿态面對這樣的他。
這樣狼狽不堪的他,這樣消沉低迷的他,這樣粗暴貪婪的他,這樣無助迷茫的他……
視線裏全是他急切的表情,唇齒間全是他熾熱的呼吸,周身都被籠罩在他的霸氣和魄力之中,毫無招架之力。
心中的城牆就這樣失守,丢盔棄甲潰不成軍,只能任那位孤高的帝王來勢洶洶氣貫長虹,在他心中肆意的攻城略地開疆拓土,輕而易舉的攫住了他的心。
溫暖滑膩的舌頭靈活的探進來,将他紊亂的氣息和反抗的力氣一并抽走,石誠整個人都軟倒在他懷裏,只有口腔裏肆虐的活物,還在想盡一切辦法試圖從他這裏得到更多。
石誠突然就釋懷了,過往的一切謎題,都似乎從元清河這樣不顧一切的侵占和掠奪中讀到了答案。
他放任了自己,伸出枯瘦的胳膊摟緊了他,使出渾身的力氣狠狠的将他頂了回去,将元清河按在井壁上,趁着他驚愕的瞬間迅速調整自己的氣息,攀上他,如法炮制,狠狠的啃上他的唇。
他沒什麽經驗,只知道毫無章法的又是啃又是咬,元清河一愣,整個繃緊的身子立刻柔軟下來,他寵溺的托着他的後腦,任他雨點一般将唇印在自己臉上。
他用這樣笨拙的吻回應了他,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回答,已經不再需要任何言語,元清河的眼神瞬間就寧靜了,這濃烈的愛戀來得太突然太激烈了,讓他覺得兩人之間過往的種種矛盾竟然是這般可笑,兜兜轉轉,最後留在他身邊的,竟然是他!是元家莊那個畏縮怯懦的小夥計,是那個運籌帷幄心深似海的參謀長,是這個瘦骨嶙峋羸弱不堪的殘疾人,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悄悄的、無聲無息的,愛上了。
一條繩梯從天而降,打在井壁上。
馬司令猶猶豫豫的從井口探出頭,不自然的別開臉,輕咳了一聲,別別扭扭的說道:“我說、你們兩個,夠了的話就喊一聲,我讓人拉你們上來……”
元清河輕笑一聲,意猶未盡的拉開石誠,輕輕在他耳邊說道:“先上去。”
馬司令指揮幾個士兵将濕淋淋的兩個人一起拉了上來,他生來就是個不識愁滋味的富家公子,是個标準的纨绔子弟,少年時也是在風月場上打滾慣了的,因此對剛才兩個男子親親熱熱如火如荼的一幕也是見多不怪。
可是上來之後那兩個俊逸端方的男子大喇喇的摟抱在一起,含情脈脈的對視,他還是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指着元清河說道:“你們夠了吧,你,跟我走一趟,錄個口供,很快就可以回來了,人既然不在你這裏,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罷了還小聲咕哝了一句:“說跳井就跳井,有幾條命都不夠你死的,真是個烈性子牛脾氣……”
勤務兵遞上兩條幹毛巾,元清河随手接過一條,按在石誠頭上,輕輕揉着他濕漉漉的黑發,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跟他走一趟,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聲音溫柔的好像在哄小孩。
石誠又好氣又好笑,剛才還任性的想要拉着他一起尋死的蠢貨,這會兒倒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來哄了,他掄起拳頭捶了他一下,眼中蘊滿笑意,低低的罵了一聲:“傻子!”
直到元清河一步三回頭的被馬耀輝一行人帶走了,石誠才緩緩的轉身進屋,身體瞬間癱軟下去,跪倒在地。
果真還是太勉強了。
右腿不聽使喚,毫無知覺,被冷水一激卻疼得要命,還在微微發抖,不光是右腿,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就像一棟被搬空所有家具卸了窗框門框的危房,搖搖欲墜,仿佛頃刻間就要整個倒塌下來。
石誠苦笑了一下,這具殘破的身體,終究還是快不行了。
他覺得眼前發暈,艱難的剝光周身濕透的衣物,吃力的爬上簡陋的床鋪,裹緊被子,忍受着排山倒海的疼痛,半昏迷的沉睡了過去。
元清河跟着馬耀輝坐進了汽車裏,汽車緩緩的開出去,後面跟了兩列士兵。由于心存愧疚,馬耀輝并沒有給他戴上鐐铐,兩個人隔了一條手臂的距離尴尬的坐着,氣氛陷入沉默。
元清河心情很好,并不願意跟他過多計較,他看出這人雖然愛擺臭架子,卻是個懦弱無能的庸人,但他好就好在并沒有壞心眼,雖然手裏有兵有武器,卻并不曾咄咄逼人,這讓他對這位淞滬警備司令有了一點好感。
汽車行至一處繁華熱鬧的街道拐角,元清河警覺的探頭往車窗外看了看,不動聲色的又坐正身體,他目視前方,目光如炬,壓低聲音問道:“喂,你最近有得罪什麽人嗎?”
馬耀輝困惑的左右看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尖問道:“你在跟我說話?”
元清河突然單手揪住他的衣領,将他整個人按在座位下面,幾乎與此同時,車窗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槍聲。
幾個打扮成碼頭苦力樣的男人持槍四面包抄了他們的汽車,不由分說,呯呯呯的就開了火,打得車窗玻璃紛紛碎裂。
這場槍戰毫無預兆的發生在車水馬龍的鬧市區,人們抱着頭尖叫着,四散逃逸。上海一向太平,遠處正在巡邏的兩個巡警壓根就沒見過這陣仗,頓時也吓得慌了手腳,扶着帽子,腳下抹油似的消失在逃竄的人群裏。
馬耀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元清河壓在身下,車窗玻璃碎了一身,除了碎玻璃,他感覺到有什麽腥熱液體濺在臉上,伸手一摸,一手鮮血。
這位馬司令臉立刻吓得煞白,瞥了一眼駕駛座,汽車夫已經沒了半邊腦袋,整個身子癱軟在駕駛座,鮮血腦漿濺滿了四壁。他看着那些紅紅白白的液體,吓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座椅前面,雙腿抖得像篩糠。
元清河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別動,他們有不少人,有槍,先讓你的警衛消耗他們的兵力。”
果然,後面跟上來的警衛立刻亂了陣腳,匆匆忙忙取下背在背後的步槍,擺出防禦的姿态,但畢竟都是些懶散慣了的衛士,完全不是那幾個訓練有素的殺手的對手,幾聲槍響之後,士兵就倒下了七八個,有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兵立刻就濕了褲裆,槍也不要了,撒腿就跑,但終究是沒有子彈快,他們一個被對方神乎其技的槍法準确打穿了咽喉,另一個大腿中了一槍,血流如注,抱着大腿滾在地上哀嚎,對方的人在他心窩補了一槍,他胸前綻開一朵血花,人就不再動彈了。
元清河表情凝重起來,他沒想到馬耀輝這個人沒用,他手下的兵比他更沒用,只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紙糊燈籠,只會在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面前耀武揚威,一遇到實戰就自亂陣腳潰不成軍。
“怎麽辦?我們現在怎麽辦?我還不想死……”馬司令忘記了身份,揪着元清河的袖子不放,聲音裏帶上了哭腔。
元清河目光淩厲,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這位馬司令立刻噤若寒蟬。
他也不想不明不白的交代在這裏,給這位所謂的淞滬警備司令當陪葬品,家裏還有重要的人在等着他回去,他們才剛剛沖破隔閡,能夠毫無顧忌的相守。
今天要是死了,那個混蛋怎麽辦?他廢了一條腿,渾身上下都是傷,羸弱不堪,他一個人要怎麽辦?
在這輛汽車駛入這條熱鬧的街道開始,他就注意到了,原本靠在街角牆根和那些黃包車夫一起歇腳說笑的碼頭工人紛紛表情嚴肅的站起身,齊刷刷的盯着他們的車,那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的盯着他們的獵物。
那時他就有所警覺了,從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和所持槍械,他暗自揣測了一下刺客的身份,八成是上海灘附近的地下黨,由于大總統最近放着北方被日本人侵占的土地不管,卻在南方将剿共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這惹怒了一群熱血愛國的地下黨,找準了馬耀輝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角色行刺,想要殺雞儆猴,給南京政府一個警告,剎剎國民軍的威風。
當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種,這些人的目标絕對不是自己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貧民。他咬牙切齒的看着馬耀輝,估算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差距,他心裏明白,要是将這人一個人扔在車裏,獨自趁亂離開,能成功逃脫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可是,直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
他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這位吓得屁滾尿流的馬司令一眼。這時,剩下的幾名稍微年長的士兵團團圍住了已經被子彈打得坑坑窪窪的汽車,總算是穩住了局面。
“你有沒有槍?”元清河問馬耀輝。
“有……有!”馬耀輝連忙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把手槍抖抖索索的遞給他,此時他已經忘記了這個沉着冷靜的年輕人是他的犯人,而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元清河接過槍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他玩過的槍很多,立刻認出這是把好槍,德國貨,比刺客們手中地下兵工廠自己造出來的劣質盒子槍要好很多。
但他的子彈不多,只有六顆,刺客有五個人,也就是說他只有一次機會可以失手,剩下的五顆子彈必須百發百中。
他們族人常年隐居深山之中,對于黨派之争,他是素來不太理解的,在他涉世之後也沒有刻意的去關心這些社會時事,只是把跟參謀長鬥智鬥勇作為自己的日常,到後來鬥着鬥着還是敗給了他,成功被他俘虜了。
他對政治并不感冒,心中只是迫切的想要将擋在他和那人之間的一切障礙都消除掉,管他是一個獨攬大權的李今朝還是五個地下黨派來的殺手。
他将槍口悄悄伸出車窗,瞄準了正在與士兵纏鬥的一個殺手,瞅準時機扣動扳機,那人應聲倒下,捂着中彈的下腹四處尋找殺他的目标。
不放過任何放冷槍的機會,元清河連開三槍,打中三個地下黨,雖然沒能致死,但也足以引起另外兩人的注意了。
馬耀輝莽莽撞撞的湊上來,剛在他身邊探出頭,就被元清河按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顆子彈從他頭頂呼嘯而過,馬耀輝的臉立時就吓得慘白僵硬。
外面那些無能的士兵已經被地下黨解決光了,元清河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位置,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汽車已經不适合再作為掩體使用了。
元清河揪着馬耀輝的後衣領,踢開車門,矮着身子竄進近處一個黃包車夫歇腳的地方。黃包車夫已經散了個幹淨,只剩下兩架沒來得及撤走的黃包車,元清河将已經吓得腿軟的馬耀輝扔進黃包車,拉起車子就一路狂奔。
這一帶他很熟,是他平時拉車走了無數次的地方。眼見兩個殺手提着槍窮追不舍,他熟門熟路的拉着馬耀輝拐進了一處偏僻的小巷子。
小巷子的盡頭是一堵牆,殺手也跟着拐了進來,見黃包車再無退路,得了機會就對黃包車呯呯呯的一通亂射。
馬耀輝吓得全身發抖,雙臂護着頭,身子蜷成一團,縮在車裏,等待這陣疾風驟雨般的子彈過去才敢小心翼翼的放開頭顱,卻發現拉車的人早已沒了蹤影!
那人居然将他丢棄在這裏自己逃命了!馬耀輝幾乎氣得要哭,他高高在上慣了,覺得每個人護着他是理所當然的,所以這會兒不由得将元清河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個遍,心中撲通直跳,心想今天自己可能要交代在這裏了。
兩個殺手身上也挂了彩,舉着槍跟在黃包車後面喊了幾聲“出來”都沒有動靜,兩個人壯着膽子小心翼翼的轉到黃包車前方,卻只看到馬耀輝一個人西裝筆挺卻風度全無的蜷縮在車裏。
兩個人立刻放松了戒備,舉着槍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待到走到黃包車正前方,立刻用槍抵住馬司令的腦門。
一個人影卻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兩人身後。
馬耀輝眼中立刻閃現出希望的光芒,那人的影子倒映在他瞪大的瞳孔中,立時就被警覺的殺手窺視到了。
“大哥,小心!”其中一人猛然推開另一個人,生生的接了元清河結結實實的一記勾拳,身子順勢後退了好幾步,被喚作大哥的人接住。
大哥将身邊的小弟扶穩了,放在一邊,就慢慢走上前去,卻被那小弟攔住:“大哥,那人是個練家子,你要小心。”他側臉吃了一拳,口鼻都流了血。
大哥眼神陰郁的看着元清河,見他是個一身破衣爛衫的貧民打扮,不由有些驚訝,雙手抱拳,朗聲說道:“這位兄臺,我們今天只是要殺這個狗官,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你請自便。”說着便轉身要去尋那馬司令,卻被元清河的一只手臂搭上了肩膀。
“放過他,我不殺你們。”元清河豈是個講道理的?他是一旦确立了目标就會一絲不茍執行到底的人,他知道如果現在的情形換做是石誠,他也一定會選擇這麽做,那個家夥總是喜歡竭盡所能拯救一切能夠拯救的人,就如同當年将他拖離火海一樣。因此他今天絕對沒有讓人将這位馬司令在眼前殺死的道理。
還沒等到那位大哥開口,馬耀輝突然驚慌失措的吼了一句:“小心!”立刻斜着身子撞了出去,将那個小弟撞得七葷八素,手槍掉在地上。
元清河頗為詫異的看了那位馬司令一眼,覺得這人還不至于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起碼做人的良知還沒有喪失。
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雙腿夾住倒在地上的那個小弟的頭顱用力一扭,咯吱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響,馬耀輝半閉着眼睛倒吸一口涼氣,就看到那個殺手翻了白眼。
元清河将馬耀輝護在身後,冷冷的與那位大哥對視,手中把玩着那把還剩三顆子彈的手槍。
沉默良久之後,那位大哥扛着一具屍體默默的離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對手,今天的任務算是失敗了。
等确信那殺手真正的離開之後,清河看了馬耀輝一眼,轉身就走,他急着回去瞧瞧那人的狀況,就那樣一身濕淋淋的,也不知道水浸到傷口沒有。
馬耀輝趕忙上前一步攔住他,賠笑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啊!不過我還有個小小的請求……”
元清河停下腳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說。”
“那個、你能不能護送我回去,我保證不再追究你窩藏逃犯的罪行。”馬司令讨好的笑道。
元清河蹙眉,想也不想就答了一句:“不行。”
誰知那位馬司令左右觀望了一下覺得後怕,竟然厚顏無恥的追了上來:“哎哎,你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