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手術的前一天,元清河才再度出現。

他走入花園裏,雙手抱臂靠着廊柱,遠遠的看着那人搖擺不定的倔強身影,心中不由有些酸楚。

還是疼,石誠抹了一把冷汗,右腿好像脫離了身體的操縱,單單就只是疼,每一次腳沾地都疼得鑽心,這條傷重的腿已經失去了一切功能,成為他羸弱身體的一大負擔。

他又邁出一步,卻感到右腿一軟,一腳踩空,險些跌倒,就在他他險險扶住欄杆勉強穩住身形,暗笑自己狼狽時,一擡頭卻撞上元清河那雙悲戚的眼睛。

他怔了怔,忙縮回扶着欄杆的手,使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狼狽,笑道:“你來了?”

元清河沒吱聲,陰郁着一張臉一陣風似的走過來,用力攙扶起他,石誠右腿使不上力氣,站立不穩,只得斜斜的靠進他懷裏。

元清河把一根藤木拐杖塞給他,并不多言。

石誠詫異的看着那根拐杖,杖身雕了一些花紋,清漆也刷得不甚均勻,做工并不精致,甚至可以稱為簡陋粗鄙,但并不影響它的功能,石誠笑笑說:“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你自己做的吧?”

元清河點點頭,垂下眼睑,盡量不去看他的臉,他有一腔子話要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從最初相遇的時候開始,他與石誠之間的交流就是及其簡單粗暴的,從未嘗試過細膩溫軟的言語,到這個時候想回過頭來彌補,卻是怎麽都覺得突兀了。

“試試吧!”他的目光落在拐杖上。

石誠揚起拐杖,虛虛的敲在他身上,迎着春日暖陽笑出一臉明媚:“才不要,用上這個我就真成殘疾了,等明天做完手術,我就又能跑能跳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從背後擁入懷裏。

元清河貼着他的側臉,聲音緩慢而沉重:“別再騙我了,好嗎?我求你……”

石誠的心髒驀地一滞,還沒能說出口的謊言與他虛假易碎的笑容一起凝凍在唇邊。

他原想在手術之後以需要靜養為由獨自搬去一個偏遠寧靜的鄉下地方,天長日久,說不定就能絕了彼此這種不該有的念想。但是,是什麽時候開始,連這個素來遲鈍的傻子都能輕易戳穿他的謊言了?

石誠歪着頭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因為那個人,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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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猜透了他的疑慮,元清河淡淡道:“我在跟司令學習英文,他們寫在你病例上的東西,我看懂了。”

石誠尴尬的點點頭:“這就對了,你跟馬司令好好學,前途無量。”随即掙脫開他的束縛,拖着遲鈍沉重的右腿跌跌撞撞的快速往前挪,如同逃跑一般慌亂而狼狽,終究是在難以忍受的疼痛下向前摔倒,他試圖自己站起來,但試了幾次終于放棄了掙紮,認命似的癱軟在地上,用手掌捂住眼睛。

元清河快步走上前去,蹲在他身邊,好似能夠看穿他手掌之中無聲的眼淚,整個心髒都糾結成一團,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

“治不好沒關系,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搜腸刮肚,他只能想出這麽一句幹巴巴毫無營養的措辭來安慰他,他伸手試着将那人摟進懷裏,一拉之下,石誠卻倔強的沒動。

他拿開了手掌,元清河才看清,他眼中一片冷漠,一滴眼淚都沒有。

是了,這些年過來了,何曾見過這人流淚?就算是被誤解的時候,被毆打的時候,被綁架的時候,被槍眼指着的時候,被酷刑折磨的時候,被吊在城樓上垂死的時候……這個看似溫和的男子,卻吝啬得從不肯流一滴眼淚,将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他無比強大的靈魂背後。

可是如今,在他看來,那人的身影卻是說不出的悲涼。

石誠主動接過那根拐杖,強撐着站起身,拍了拍病號服上沾染的灰塵,表情已經恢複成一貫的雲淡風輕,聲音卻驟然冷硬下去:“既然如此,那明天就出院吧,我在這裏住不慣,還是家裏自在。”

元清河默然的點點頭。

從那一天開始,石誠就徹底的安靜了。

他每一天從馬公館回來,都會看到那人盤腿坐在橘紅色的夕陽下曬太陽,喊他的名字,他只是呆呆的回過頭,目光在長久的空茫和尋覓之後才能聚焦在他臉上。

外面明明春光明媚,那人卻慵懶得像是暮色蒼茫的寒冬,眼中一片冷漠和岑寂,仿佛再和煦的陽光都無法照進他的內心,仿佛那條腿,帶着他靈魂的一部分一起死亡了,他做了一個堅硬的繭,将殘缺的靈魂安放在裏面,任它沉睡。

五月,元清河開始忙碌起來,新差事也漸漸上手,做得順風順水,憑着以往的經驗和過硬的身手,把他的警衛團制得服服帖帖的。

馬司令确實是個昏聩無能只知道尋歡作樂的主,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他将父親馬老元帥遺留下來的兵馬弄得四分五裂一塌糊塗,軍中三位師長勢力分割很嚴重,人心不齊,在上海灘瓜分出各自的勢力範圍,擁兵自重。

元清河新官上任就位居團長,又得到馬司令異常的器重,成為了軍中的新貴,引得那些須臾逢迎的人陸陸續續找上他試圖拉攏他,宴會酒局的邀請絡繹不絕。

但這位冷面無情的元團長素來獨斷獨行,從不曾見他與任何人交好,宴會酒局舞會夜場,他只是跟着馬司令四處混跡,因為保護馬司令的人身安全是他的工作,對于整天出入那些烏煙瘴氣的名利場他也是無可奈何。

馬司令是個愛玩會玩的,平均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每天在莺歌燕舞聲色犬馬的夜場大把大把的往外撒錢,生活奢靡到了極點。

但元清河倒也看出,這人雖然私生活糜爛,個性慵懶怕事,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慈善家。有時候深更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元清河架着他一只胳膊往汽車裏走的時候,他總要停下來,渾身上下一頓掏摸,摸出一疊鈔票塞給元清河,滿口酒氣的說:“給街角那個乞丐。”

就是同情勞苦大衆這一點,元清河覺得甚是可以彌補他性格上的缺陷,他心善,并且沒什麽壞心眼,不曉做那些龌龊勾當,只要有錢花,有一幫狐朋狗友陪着他鬧,他就可以活得很快活,是個心性極其簡單的人。

就像此刻,這位馬司令在一家出名的舞廳裏左擁右抱,一邊聽着兩位濃妝豔抹的舞女絮絮叨叨的講些不着邊際的笑話,一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坐在他身邊的朋友無一不是富家的公子哥,這會兒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滿嘴不幹不淨的調戲着舞女,唯有元清河一個,面無表情的坐得端正筆直,倒成了這群衣着華麗的紅男綠女中最為顯眼特殊的一個。

不多時,一個略施粉黛身着紅色旗袍的年輕女子,身姿妖嬈的走過來,大大方方的在元清河身邊坐下。

元清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往旁邊挪了挪。

女子推開一個油頭粉面想跟她搭讪的公子哥,一雙藕臂攀上元清河的肩膀,輕聲軟語的湊在他耳邊說道:“畫眉今晚有些寂寞,不知道這位先生有沒有興趣陪小女子喝一杯?”

不等元清河回答,馬耀輝滿嘴酒氣的湊上前來接了她的話茬:“不行,這位先生有一個天資絕色的夫人在家裏等着他回去,不過,你可以從我們當中挑一個,你看如何?”

一席話惹得那群纨绔子弟哄堂大笑。

葉畫眉也不惱,只是整個人都靠在元清河肩上,食指彎曲的勾起馬司令的下巴,笑吟吟的看着他:“馬司令這話當真?”

馬耀輝大拇指一指自己,睜着一雙醉醺醺的眼睛笑着說:“說話算話!”

葉畫眉朝遠處打了個響指,端着托盤的年輕侍者穿過大廳中的紅男綠女,不聲不響朝這邊走來。

元清河被葉畫眉身上傳來的香水味熏得很不舒服,盡量撇着頭,不去看女子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待到葉畫眉站起身從侍者的托盤中拿酒的時候,他才跟着站起身,想要跟馬耀輝換個位置。就在葉畫眉取了兩杯白蘭地遞上一杯給馬耀輝的時候,元清河眸中寒光一閃,他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的格開馬耀輝正在伸出去接酒杯的手。

幾乎是與此同時,年輕侍者扔掉托盤,托盤下面卻赫然藏着一把手槍!他舉起槍就對準馬耀輝連開三槍。

說時遲那時快,元清河已經護住馬司令的頭部,将他整個人挾裹住,靈敏的從沙發靠背上翻了過去,那三槍竟然是一槍都沒打中。

光線昏暗的舞廳裏霎時亂成一團,原本還在舞池邁着優雅舞步的男人女人們聽到槍聲紛紛尖叫起來,亂哄哄的抱着頭四處逃竄,人們互相擁擠推搡,場面變得難以控制。

葉畫眉從旗袍開叉處取出一把手槍,對準正在護住馬耀輝逃向出口的元清河,一邊追一邊開槍,只是倉促之間失了準頭,沒能打中目标。

順利的排開人群沖到舞廳外面,馬耀輝被冷風一吹,瞬間醒了酒,倉促的跟着元清河一溜小跑,坐進了自家汽車裏。

“你小心點!”見元清河轉身要走,馬耀輝坐在車窗裏連忙拉住他,“能抓得到就抓,實在抓不住不要勉強!”

元清河心裏幾乎要為馬司令的天真善良而發笑,他安慰的一拍他的胳膊,對汽車夫吩咐道:“送司令回家。”

汽車開走以後,元清河冷眼看着從那家舞廳裏不斷外逃的人們,吹了個響亮的哨子,頃刻之間就從四面八方的暗巷裏快步跑出一列列荷槍實彈的士兵。

三天以前,他查出這家舞廳是周邊地區地下黨的一處小小據點,既然上次沒有成功,地下黨恐怕很快會策劃另一場謀殺,與其坐以待斃等殺手找上門來,不如主動出擊。因此他特別安排了這出甕中捉鼈之計,司令親身犯險,引蛇出洞,這會兒恐怕他事先埋伏在舞廳裏的警衛已經準确的抓住了嫌犯。

他默不作聲的背着雙手,帶着全副武裝的軍隊,堂而皇之的走進舞廳。

這次被活捉的共有六個人,其中只有葉畫眉一個女的,被士兵押解着,不甘心的紅着眼睛瞪着他。緊接着就是收押審訊、嚴刑逼供,無奈那些人口風很緊,折騰了一整夜,愣是沒能問出什麽有價值的情報出來,但毫無疑問,這幫人的地下黨身份是确定了的。

元清河直至天明才疲憊不堪的回到家裏。

似乎是由于這個破落的大院子清淨,石誠很喜歡住在這兒不願搬遷,他出了些錢讓院中的其餘人家都搬走了,騰出個極其空曠幹淨的院落,他們在這裏安了家。

他走入院中的時候,清晨溫暖的朝陽透過密匝匝的桑葉照在地面上,迎面就看到那人傾斜着身子,吃力的拎着一桶井水一瘸一拐的往屋裏走,井水随着他身體的颠簸淋淋漓漓的灑了一路。

自出院之後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眼看着那人越來越沉默,二十出頭年紀輕輕的男子,竟然将日子過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安然。

天氣越來越熱,他總是默默的坐在院子裏的樹蔭下,喊他吃飯他就吃,沒飯吃也從來不喊餓,天氣好的時候他能這麽一坐就是一天。有好多次,他看着他,發現他的目光是空洞幽黑的,裏面什麽都沒有。

石誠将灑得只剩半桶的井水注入水缸,拎着空桶又折返回來,這才發現站在桑樹陰影下的元清河,他怔了怔,垂下眼睑盯着自己被淋濕的腳尖。

元清河面色不善,腳下生風的快步走上前去,劈手奪過水桶往地上一掼,打橫抱起那人走進屋,反手闩上門,帶着那人一齊跌倒在床上。

新買的大床,換上一床嶄新柔軟的被褥,可他還是感覺到,石誠的後背撞上床板的時候,身子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元清河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聲音低沉隐隐壓抑了怒火:“我說撥兩個勤務兵給你你不肯要,我說雇一個做家務的老媽子你不答應,你這是在跟誰過不去,嗯?”

石誠愣怔的看着他憤怒的黑眼睛,慢慢把頭撇向一邊,蹙緊了眉頭。

“當年八面玲珑的參謀長,現在一蹶不振混吃等死,只不過是殘了一條腿就能把你打擊成這樣?”元清河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掰正,讓他的目光無處可躲,“反正你也是等死的人,我辛辛苦苦把你從土坑裏挖出來救活,你要怎麽報答我,參謀長?”

元清河紅着一雙熬夜過度的眼睛,大手探進他胸前,一粒一粒的去解他的扣子。

這麽些日子以來,他即使是再焦頭爛額也一定會在天亮之前回來,哪怕沒有時間睡覺,在溫暖的被窩裏看着那人沉靜的睡顏,他也會覺得周身的疲勞都盡數消退。

無可否認,每晚擁着他,對他一直是有欲望的,只是看着他瘦骨嶙峋傷痕累累的身子,他沒能忍心下得去手。

這會兒他內心燒起一股無名的火氣,粗暴的扯下石誠的外衣,狠狠啃上他細弱的脖頸,一束陽光穿透窗棂照在他裸露的胸前,将他過于蒼白的皮膚照得近乎透明,元清河血脈噴張忍無可忍,唇齒緩緩下移,準确的攫住了那一點粉紅柔軟的凸點。

“不要!”石誠仰着臉發出一聲驚叫,下意識的推搡着壓在身上的那人,扯過毛毯蓋住裸露在外的皮膚,這一身傷痕斑駁的皮肉醜陋得簡直讓他覺得可恥。

元清河一把扯開毛毯,剝盡他周身的衣物,整個身體壓上他,封住了他全部的動作。

他肆無忌憚占領了那人暴露在空氣中的部分,滾燙的唇四處游移,一雙厚實溫暖的大手緩緩下移,鑽進那人的腰帶中。

良久,他發現石誠沒了聲息。

詫異的擡頭,就見那人攤開四肢直挺挺的躺在身下,臉撇向一邊,表情空洞茫然的凝視着虛空,一顆清亮的淚珠凝聚在眼角。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拈起那滴眼淚,心髒像是被什麽撞擊了一下,亢奮的頭腦一瞬間冷卻下來,怒火和欲火一同熄滅在那人冰冷的目光裏。

他默默的拿毯子給他蓋上,無力的翻身躺倒在一邊,閉上眼。

隔了很久,他閉着眼聽到那人吃力的翻身起床,窸窸窣窣的穿衣服,摸了靠在床邊的拐杖踏着深深淺淺的腳步朝屋外走去。

他覺得心中有說不出的疼痛和悲哀,從石誠變成了這副樣子開始,他就一直處在這種焦慮之中,他每日坐立不安心神不定,生怕晚上回到家的時候那人會做出什麽會令他瘋狂的事情來,要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才能保住他的一條命,原本以為守得雲開,卻沒想到陷入一個更加萬劫不複的深淵。

這些焦灼不安一天一天的積蓄,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最終在他心中爆發了,沖破了理智,讓他差點做出傷害他的事。

他在這種不安和自責之中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臨近中午,他翻身下床,像往常一樣走進院中,他滿以為會看到那個百無聊賴在樹蔭下呆坐的人,卻沒想到院中空空如也。

心中咯嗒了一下,像是有根維系全部秩序的弦斷了,所有的意識、情感、理智亂糟糟的撒了一地。

元清河慌了。

他跑遍了院中所有的房間都沒有找到那人的身影,他覺得眼眶有點潮濕,胸腔中仿佛被巨大的陰影哽住了,那陰影壓得他喘不過氣。

走了?

他會去哪裏?

他能去哪裏?

他會不會去尋死?

他會去哪裏尋死?

他不停的問自己,眉毛幾乎糾結在一起。如果那人出了什麽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他捏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裏,紅着眼睛沖出院子。

他在院牆外停下腳步,整個人渾身像過了電一般僵硬在那裏。

他看到石誠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一個報紙包,正以奇慢的速度一點一點的往大門口這邊挪過來,看到元清河快步沖出門,他的表情也是明顯愣了一下,怔在那裏。

元清河陰沉着臉走過去,就是為了這個混蛋,他的靈魂剛剛在地獄裏走了一遭,差點連活下去的信念都丢失了,而這個混蛋、這個混蛋……

他一把拽住石誠的手臂,報紙包從他手中掉出來,在地面摔散了,兩個圓燒餅骨碌骨碌的滾出來,朝不同的方向滾去。

石誠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兩個燒餅上面,他蹲下身去,一邊去撿那兩個燒餅,一邊用低沉卻溫和的聲音說道:“原本想着你一定沒吃早飯,特意出去買的,沒想到買回來已經到中午了,我真是慢……”

元清河怔在那裏,他覺得眼眶發熱,喉頭發緊。

他看着石誠艱難的蹲下身,撿起滾到腳邊的燒餅,又拄着拐杖挪向前方,撿起另一個燒餅,很認真的拍了拍吹了吹,淡淡笑道:“似乎還能吃……”

後腰一緊,卻是被元清河從後面擁進了懷裏。

元清河一言不發,只知道緊緊抱着他,似乎想把他勒進自己的身體裏,他覺得自己好像從瀕死的混亂狀态下活過來了,無法控制的渾身顫抖。

石誠表情一滞,然後緩緩的柔和下來:“我這些天已經想通了,我這個樣子,以後也不能幫你什麽了,但至少要能照顧自己,讓你少操點心……”

“對不起……”元清河把整張臉都埋在他脖頸裏,顫聲說道:“對不起!”

石誠安靜了,任他用強硬有力的臂膀摟着自己。

他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意志消沉的過着渾渾噩噩的日子,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面目面對元清河熾烈的目光和無微不至的照顧,他覺得自己成了個累贅,即使無聲無息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物産生任何影響。

他卻沒想到,有這麽一個人,視他如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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