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願他歲月安生

身邊的人笑了兩聲,再說了什麽,許舟辰也沒聽進去。

他垂眼看着汽水瓶裏時不時湧起的小泡泡出神,直到他聽見很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喜歡誰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沒什麽惡不惡心的。少議論別人家裏事了。”

沈歲安走過來聽了一兩句,皺眉道。而他這樣一說,其他人也都自覺地停了這個話題,連彭飛都笑了兩聲:

“就是,你們聽聽就得了,咱不傳閑話啊,來來來,玩兩局。”

他撐着腿從沙發上起來,正準備去立櫃邊拿球杆,結果擡眼時,卻在櫃子上看見了個什麽東西。

彭飛一拍腦袋,把那玩意從櫃子上拿了下來,擦擦灰,笑道:

“哎,我都差點忘了,我前幾天翻到個老東西,正好試試。”

他把手裏的東西朝他們晃晃,借着頭頂的光,許舟辰勉強看清那是一個相機。

彭飛又在櫃子上找了些什麽,低頭鼓搗一陣,笑着說:

“弄好了弄好了,來,歲安跟小辰,你兄弟倆給哥當回模特,看看這老東西還能用不。”

聽見這話,旁邊的魏慎不樂意了,他扁着嘴:

“彭哥,怎麽不讓我當模特啊,我可會擺pose了。”

“他倆長得好看,扛拍!”彭飛拉着人,挑了個滿意的位置站好,又敷衍地安慰魏慎道:

“得了得了,我那一堆相紙呢,一會兒自個兒拍着玩去。”

聽彭飛這麽說,魏慎活過來了,興致勃勃地湊到彭飛身邊看他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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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陸陸續續也湊過來幾人看熱鬧,許舟辰就跟着沈歲安站在那群人對面,迎着那些目光,莫名有點緊張。

“你倆陌生人啊?靠近點呗。”

“笑一笑嘛。”

“攬着攬着,能不能有點哥倆的樣子?”

許舟辰從小除了證件照和畢業照,還沒有正兒八經拍過相片,現在他站在一群人的目光下,聽着那些指導意見,莫名有點局促,最終也只是往沈歲安身邊又挪了半步。

但很快,他就聽見身邊的人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許舟辰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下意識擡眸看了一眼。

沈歲安比他要高一點,此時順手攬過他的肩膀,在他擡眼看過來時,微微低頭說了一句:

“平時不是牙尖嘴利的,怎麽一到我跟前就腼腆的不行?”

他頓了頓,略帶笑意地問:

“許舟辰,我是吃人的妖怪嗎?”

少年帶着陽光氣息的青檸味裹了上來,讓許舟辰微微一愣。

“來來來,哎,就這個姿勢保持不動,好!”

在許舟辰擡眸望向鏡頭的那一瞬間,相機被按下快門。

相紙緩緩從相機中吐了出來,人像在一片墨黑中逐漸清晰。

那是少年人最美好的年月。

“哇,小辰,你終于舍得來上學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周一上午,許舟辰剛把書包放到桌子上,就聽魏慎把他那一籮筐話往外倒。

許舟辰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魏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前天在巴厘島剛見過。”

“那哪兒能一樣啊。”魏慎笑了兩聲,剛準備說什麽,就被許舟辰搶先問道:

“上周我沒來,周加銘沒找你麻煩吧?”

“嗐,沒有。”魏慎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掰着手指頭給他數:

“尋釁滋事,騷擾外班女生,兩罪并罰,回去停了五天課,哪有時間找我啊。哦,今天他應該也複課了,一會兒估計就來了。”

聽了魏慎的話,許舟辰點點頭,沒在意。

今天的北川難得沒出太陽,窗外的天空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顏色,下午,外面起風了,校園裏幾棵大樹被風刮得亂晃,掉下來的樹葉在空中卷着,時不時飛來砸在窗玻璃上。

因為外面天色陰沉,教室裏早早就開了燈。燈管冷色的光填滿教室,學生們規規矩矩坐在座位上,聽年輕的女老師講課。

“外面快要下雨了,我借用一節體育課,給大家教寫作。”

語文老師宣布了這一噩耗,掀起教室裏一片哀嚎。

“好啦好啦,別嚎了,沒辦法的事嘛。”語文老師笑着,敲了敲黑板。

許舟辰心不在焉地聽着,他撐着腦袋,看着窗外發呆。

北川的夏季很漫長,且極少會下雨,就算下雨也是那種來得快去得快的雨點點,像今天這種陣仗,即将要來的雨看來不會小,估計,未來兩三天都再見不到太陽了。

許舟辰有點出神,直到前座的同學轉過身來,往他桌上遞了什麽東西。

他愣了一下,見是幾張空白的明信片。同桌的魏慎哼着小曲把明信片接過來,給自己和許舟辰留了兩張,把剩下的傳給了後面的同學。

許舟辰剛沒認真聽,現在有點懵:

“哎,老師讓幹什麽?”

“顯然,寫明信片啊。”魏慎聳聳肩,正巧這時語文老師在講臺上解釋道:

“文章寫作手法多種多樣,這節課剩下的時間,我想讓同學們在明信片上寫一個人。什麽題材都可以,可以描寫他的外貌,也可以記敘你和他之間發生的事。我想大家應該都有想寫的人吧,當然,如果你們想寫男朋友女朋友之類的,我也會給你們保守秘密哦。”

教語文的老師年輕俏皮,說出來的話引得一片起哄聲。

而許舟辰聽着老師的話,垂眸看着手裏的明信片,有點出神。

他用兩手捏着明信片的邊角慢慢轉着,明信片的圖畫面和空白面不斷交替出現。

許舟辰最讨厭下雨,但偏偏拿到的明信片圖案正是暴雨傾盆。

而看着那個圖畫,許舟辰心裏總有些不安,可他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想不通,最後也懶得繼續想了。

他單手脫了筆帽,但筆尖落到離明信片上方一點點的距離,卻又頓住了。

寫作是他擅長的東西,老師布置的題目也不難。他可以寫外婆、寫魏慎、寫自己,能寫的東西很多,随便挑一個就足夠讓這次作業評上優秀。

但即将落筆的時候,他又想起了他對着那個承載心事的筆記本,最後卻只敢寫下一個名字的那些時刻。

那一瞬間,許舟辰心裏突然有種沖動。

他想,把自己心裏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悄悄搬出來一小下,但他終歸不是個擅長抒情的人,他猶豫良久,最終也只在明信片上別扭地寫了一句話。

——“許一舟星辰,願他歲月安生。”

他的字跡漂亮工整,黑色的字體落在白色的紙面上,就是一句隐晦的情話。

但這對于在暗處藏慣了的許舟辰來說,還是太直白太肉麻了。因此他想了想,又用黑筆重重地把前一句話劃掉、塗成了黑色。

他們倆的名字不可能出現在一起,就像他永遠不敢和沈歲安并肩走在一起。

所以,就算沒有星辰,他也要歲月安生。

那張明信片,許舟辰最終還是沒有交上去,他把它随手塞進了書包裏,就像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北川這場即将到來的風雨,一直到最後一節課上完也沒到來。

晚自習的時候,許舟辰抱着書包翻找待會兒要用的數學題冊,結果翻了半天,翻出來的題冊确實是數學,但封皮上卻寫着高三九班沈歲安。

“你怎麽拿着你你哥的練習冊?”魏慎愣了一下。

許舟辰嘆了口氣:

“周六去他家寫題,裝錯了吧。我的估計在他那兒,我上去問問。”

“行,快點啊,一會兒要點名了。”

魏慎看了眼許舟辰的背影,低頭看看時間,見離點名還有幾分鐘,便準備速戰速決去廁所放個水。

他小跑着去小跑着回,一路吹着口哨哼着歌,十分惬意,走到班級後門時,還跟隔壁班一個認識的兄弟笑着打了個招呼。

但他下一瞬,他笑意一頓,餘光瞥見了自己和許舟辰的座位邊站了個不該站的人。

周加銘站在許舟辰的桌邊,正彎腰在他書包裏翻着什麽東西。很快,他從包裏掏出了一個看起來有點舊的筆記本,随便翻開了一頁,也不知看見了什麽內容,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就詭異了起來。

“我草,你幹什麽呢?動他東西幹什麽?!”

魏慎這一聲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教室裏的同學都望了過來。而在衆人的目光下,周加銘直接把許舟辰的筆記本扔回包裏,一把撈起他的書包就跑出了教室。

“喂!!”

魏慎不知道周加銘看見了什麽、現在又要去幹什麽,但直覺告訴他一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因此拔腿就追了過去。

樓上,高三的學生正在低頭複習,許舟辰蹲在沈歲安的座位旁邊,看他在書桌抽屜裏往外翻書。

沈歲安找了一通,低聲問許舟辰:

“我可能沒帶,應該還在家裏。你等着,我回去一趟。”

“……算了哥,不麻煩了,作業不多,我回家再寫。”

“行。”

沈歲安點點頭,習慣性揉了一把許舟辰的頭發。

許舟辰又看了他一眼,才從他座位邊起身,随後放輕腳步想從教室後面繞出去。

高三的學生忙着複習,教室裏安靜到只有翻卷子的聲音。下一瞬,窗外忽地響起一聲雷鳴,電光将雲層映亮一瞬,同時,九班的教室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許舟辰下意識擡眼望去,當他看見從門口闖進來的周加銘,以及他手上那個眼熟的書包時,許舟辰心裏突然爬上一陣密密麻麻的不安,就像一腳踩空跌落懸崖,他整個人整顆心都在不斷下墜。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喂,你哪個班的?我們在自習看不見嗎?!”

坐在門口的學習委員怒道,但闖進來的周加銘卻根本沒聽他的,相反,他臉上還帶着一種有些瘋狂的神情:

“你們學習挺無聊的吧,老子給你們看個好戲。”

說罷,他幾步跨上講臺,直接把許舟辰書包裏的東西都倒在了講桌上。

這時候,跟在周加銘身後的魏慎也跑了上來,他扶着門框喘着氣,還在疑惑周加銘抽了哪根筋要跑來沈歲安的班級。而後,他一擡眼,就看見周加銘手裏舉着之前那個黑色的筆記本,一把扔到了地上。

他幾乎有些得意地看着許舟辰,眼裏是止不住的嫌惡:

“許舟辰,你他媽的,原來是個惡心的同性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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