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歲安為什麽要留着這個?

許舟辰有點認床, 也或許是因為一天發生了太多事,他昨夜一直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沈歲安也沒叫他, 他就那樣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睜眼是陌生的天花板,他還稍微有點不習慣,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自己是在沈歲安家裏。

許舟辰洗漱過就下了樓。

他沒有固定工作, 比起大部分人要清閑很多, 如果他願意,可以好幾天待在家裏不出門, 反正也沒什麽事情要做。

和習慣一天二十四小時拉着窗簾的他不一樣,沈歲安家裏通透明亮。或許是因為昨天下了雨,今天的南江并不似往常滿天陰雲, 難得地出了太陽。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在地上留下一片一片的亮色。

他的小多肉被重新栽進白瓷碗裏,身上被陽光曬出亮晶晶的細碎的光。

沈歲安并不在家,跟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魚丸和魚丸的網球, 估計是遛狗去了。

許舟辰打了個哈欠, 坐在沙發裏低頭看手機。點開微信,他看見魏慎兩小時前給他發了信息:

“你上次說想看的那個電影上了,咱下午一起去看呗?”

魏慎是學攝影的,工作也不穩定。但他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沒事就總想着拉他去做點什麽消磨時間。

許舟辰沒多在意:

“行, 幾點?”

“不知道呢,我有點事, 忙完直接去你家找你。”

看見這句話的時候,許舟辰想起來自己還沒跟他解釋現在的情況。他剛準備打個電話簡單跟他說一下自己現在住在沈歲安家裏, 就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

許舟辰知道是沈歲安,也沒擡眼看,只習慣性地懶洋洋說了聲:

“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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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句話說完半天,門外的人也沒進來,只有魚丸叼着球球屁颠屁颠跑了過來。

小家夥跑到許舟辰腳邊,想用前爪扒拉他,卻被許舟辰眼疾手快地捉住了:

“沒擦腳就跑進來?”

說着,他把手機丢到一邊,随手把魚丸撈了起來。擡眼的時候,他正好跟門口站着的沈歲安對上了視線。

那人也不知道怎麽了,就那樣直勾勾看着他,眼裏也不知是什麽情緒,似乎有點出神,許舟辰有點奇怪:

“哥?怎麽了?”

“……沒什麽。”沈歲安似是被他喚了一句才回過神,他撇開視線,關上門,問:

“中午想吃什麽?”

許舟辰抱着魚丸,好讓沈歲安給它擦爪子。他看着沈歲安的動作,想了想:

“幹鍋雞?南街有家幹鍋雞還不錯,可以送外賣。魏慎說跟北川的味道相差不大。”

北川和南江的飲食習慣差得有點大,許舟辰覺得沈歲安初來南江可能不太習慣,于是挑了北川的菜。但随後他卻見沈歲安擡眸微一挑眉,似乎有點意外:

“外賣?”

“嗯,不然還有別的選擇嗎?”

許舟辰說完這話,頓了頓,又反應過來:

“你會做?”

沈歲安脫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只說:“會一點。”

但很快,許舟辰就知道了他哥口中的“會一點”,和以前一樣不可信。至少,單聞味道,這是他見過的最香的幹鍋雞。

許舟辰也沒什麽事做,他就靠在廚房門口,看着沈歲安忙。

過了一會兒,沈歲安關小了火,用筷子從鍋裏夾了一塊雞肉,原本很自然地想夾給許舟辰,但随後他動作一頓,還是找了個小碗,把碗和筷子一起給他:

“嘗嘗味道?”

許舟辰接過,低頭嘗了一口。果然,嘗起來和聞起來一樣香:

“哥,你去開餐廳吧,這手藝放家裏屈才了。”

“你雇我?”

“沈總年薪幾百萬,雇不起。”

沈歲安瞥了他一眼:

“我免費。”

他這話,讓許舟辰聯系到了小說裏男主角和女主角說的那些“給你做一輩子菜”的情話,他彎起唇,剛準備打趣幾句,但又覺得似乎并不是很好笑也不合适,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唇角的笑意也斂去了。

幹鍋雞很快就出了鍋,香氣飄在屋子裏,饞的魚丸一個勁在地上轉圈圈。

沈歲安坐在許舟辰對面,看他吃東西,卻是有點心不在焉。

今天他帶着魚丸下樓轉了一圈後,回家一推開門就看見許舟辰坐在沙發上,還有那句對他說的“你回來了”。

明明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問候,卻讓沈歲安有一瞬的失神。

雖然沒有一點相似,但有那麽一瞬間,那個畫面就是和他記憶中某個時刻重疊在了一起。

他記得那是還在上學的時候,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每天下午他下課後,只要一出教室,總會看見許舟辰等在他教室門口。

那時候許舟辰總是不習慣看他的眼睛,就那樣垂着眼,問他:

“哥,回家嗎?”

相似的不是場景,也不是言語,而是人,或者,只是那一份知道有人在那裏等着自己的安穩感。

那一瞬間,沈歲安有個念頭,他想一直這樣下去。

大概人心都是貪婪的,原本他來到南江,只是想處理好自己的事,順便看看許舟辰過得好不好。他希望許舟辰有順遂的生活,即使那生活未來不會再跟他有關。

但距離近了之後,他有點想留下了,只以哥哥的身份。

可回家開門看見許舟辰的那一瞬間,他又想以後一直這樣,想以後也能一推開門就看見他在家,想一直和他一起生活。

沈歲安擡眸看了眼許舟辰,垂眸時,也掩去了那些不該有的情緒。

許舟辰沒注意到沈歲安的異樣,他低頭吃東西,片刻,他聽見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在響,于是抽了張濕巾擦手,找見手機接了電話。

剛一點接通,魏慎的聲音就從聽筒裏冒了出來:

“我去,小辰,你家這是遭賊了?!門怎麽都關不上了,卧槽這鎖,稀巴爛啊。你人呢?不會被綁架了吧?”

魏慎連珠炮似的叽哩哇啦說了一堆,許舟辰這才想起來,剛剛光顧着捉沒擦腳的魚丸,原本要給魏慎解釋的事也忘記了。

“這……你等等。”

許舟辰覺得這事電話裏也說不清楚,索性直接去到門口,拉開門,往樓道裏探頭看了一眼。

“等什麽啊?!”魏慎扯着嗓子大叫的聲音在空曠樓道裏泛起一陣回聲,半秒之後,又順着聽筒傳到了許舟辰耳裏。

許舟辰直接挂了電話,對着正在自己家門口舉着電話大叫的人說:

“傻子,回頭。”

“啊?”魏慎對于這個稱呼倒是習慣,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等看見他要找的人出現在了隔壁,他愣了一下,随後他想起來這家住着誰,又驚了個大張嘴:

“卧槽,你怎麽在……”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許舟辰身後多出了一個人,後半句話也被他咽進了肚子裏。

沈歲安微微皺着眉,看起來心情并不是特別好的樣子,只對魏慎說:

“來了就進來。”

魏慎傻了,一直等進了沈歲安家、換好鞋、規規矩矩坐到飯桌前,他整個人還有點不在狀況。

直到許舟辰在飯桌下踢了他一腳,魏慎一抖,這才回過神來。他自覺地拿了碗和筷子,夾了塊雞肉送進嘴裏。

他眼睛一亮,挑了個不會出錯的話題:

“好香啊,你們點的哪家外賣??我怎麽不知道南江還有這麽好吃的雞?”

入口的雞肉火候和味道都恰到好處,就是比一般店裏的要辣一些。不過許舟辰原本就喜歡吃辣,魏慎跟他待在一起那麽多年,也習慣了。

魏慎來的時候沒吃飯,早就餓了,現在嘗到這麽好吃的幹鍋雞,一個勁地往嘴裏送,結果下一秒他就聽見許舟辰來了一句:

“我哥做的,剛我還說他不開館子屈才了。”

“……咳咳。”聽見這話,魏慎嗆到了。

他咳得臉都紅了,也不知道是雞肉太辣還是消息太具有沖擊性。不知道為什麽,他實在是想象不到沈歲安穿着圍裙煮飯的樣子。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就後悔今天來晚了。

魏慎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事,他看看桌上沉默着的那兩個人,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許舟辰不喜歡和他自己覺得不親近的人共處一室,寧願天天吃外賣都不請保姆阿姨,就算許舟辰家遭賊了,按他的性格也是住酒店或者去他家,為什麽來沈歲安家!難不成兩個人好上了??

魏慎不太能接受這種可能性,但他自己在心裏琢磨又琢磨不清楚,只能硬着頭皮問:

“小辰,沈哥,你們這什麽情況啊?”

許舟辰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跟魏慎解釋,他想了想,簡單講清了事情的經過。

魏慎一邊聽一邊吃東西,他吃掉了大半碗幹鍋雞,等吃飽了,故事也聽完了,于是氣沖沖地捶了一下桌子,發出一聲巨響:

“靠,這周加銘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人!等我找到那什麽周加徽,看我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你太棒了。”許舟辰語氣略顯敷衍,随後,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問沈歲安:

“哥,我們晚點去看電影,你……?”

沈歲安點點頭,看向魏慎:

“我能一起去嗎?”

魏慎又是一抖:“當,當然可以。”

三個人的電影就愉快地定下了,吃完飯後,吃得最多的魏慎主動要求洗碗,另外兩個自然不會跟他搶活幹。只不過,許舟辰買到的電影票有些晚了,三個人一直在家裏等到時間差不多才出發。

他們坐電梯到了地下車庫,許舟辰習慣性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但卻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動作一頓。

他微微皺起眉,問魏慎:

“今天星期幾?”

“星期三,哦對,你車限號。”魏慎撓撓頭。

許舟辰又把車鑰匙裝了回去:“那開你的。”

魏慎笑得有點尴尬:

“我車昨天撞到石墩子上,早上我說在忙,就是送修去了,我打車過來的。”

兩人面面相觑,最終目光落到了沈歲安身上。

沈歲安正在接電話,但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他習慣性摸向口袋,但卻沒摸到車鑰匙。他指了指電梯,示意自己回去取。

他從剛才就在接電話,似乎是公司那邊臨時開的緊急會議。許舟辰看他那樣子,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腕:

“我去取,鑰匙放哪了?”

“昨天那件外套的口袋裏,在我房間的沙發上。”

許舟辰點點頭,又原路回了沈歲安家。沈歲安昨天就告訴了他家門密碼,他進去後,魚丸還在自己的小窩裏卧着,見他去而複返,小家夥搖着尾巴迎了過來。

許舟辰揉了一把它的腦袋,直接上了二樓沈歲安的房間。

的确如沈歲安所說,房間的沙發上躺了一件外套。許舟辰在外套口袋裏找見了車鑰匙,他轉着鑰匙環,擡眼時,目光掃過了某個地方。

原本許舟辰沒多在意,他也沒什麽看別人隐私的壞習慣,人都已經準備走了。可下一秒,他突然意識到那是什麽,整個人都有一瞬的空白。

他慢慢地将視線挪了回去。

沈歲安房間裏,光書架就占了一面牆。但他才剛搬過來沒多久,書架上沒幾本書,只有一層放了些詞典之類的工具書、文件夾,還有幾個看起來像筆記本的東西。

原本這些都再尋常不過,許舟辰也沒有多看一眼的心思,但他卻在那些書中間裏看到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筆記本。

許舟辰原本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那個筆記本陪了他很多年,承載着那麽多記憶,即便過去很多年,他也絕不會認錯。

那一瞬間,許舟辰心裏突然漫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他的心突然狂跳起來,背後泛出細密的冷汗,好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就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腳邊,魚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叼着網球搖着尾巴仰頭看着他。

許舟辰抿抿唇,擡手時,指尖有些微顫抖。

他指腹碰上筆記本的書脊,把它取了出來。

過去那麽多年,原本就飽經風霜的筆記本更顯破舊。筆記本的封皮磨損了很多,翻開一頁,裏面的紙頁都有些泛黃。

許舟辰看見,筆記本裏和以前一樣,還是寫滿了一頁又一頁的“沈歲安”。

沈歲安為什麽要留着這個?他還以為……

他還以為,這東西早就被丢了。

許舟辰拿起那個筆記本,動作間,有幾個薄薄的東西從裏面掉了出來,落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張拍立得的相紙,相片大概是初期保存不當,畫面裏的人像已經看不清了,只能看出來是兩個少年并肩站在一起的模樣。至于另一個,則是一張正面朝上的明信片,圖畫是大雨傾盆的模樣。

許舟辰已經猜到了這是什麽,他心裏下意識有些抵觸,很努力才控制着自己,翻開了那張明信片。

明信片的背面,寫了一句話。前半句話用黑筆塗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寫了什麽。後面這是一句:

“願他歲月安生。”

許舟辰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情,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有些喘不上氣。

沈歲安當初把他的感情當小孩子過家家,為什麽又要刻意留下這些?留下就罷了,為什麽還要特意把它從北川帶到南江來。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想借着這次重新找到他的機會,再等個合适的時機,把這些東西全部還給他?

時隔七年,沈歲安要再把這些東西全部還給他?

時隔七年,沈歲安要再把這些東西翻出來,擺在他眼前,還給他?跟他說,你那些東西落在我這沒有拿走,你還想要嗎,我還給你?

許舟辰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揣測沈歲安,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這樣想。

他對這些東西太敏感了,曾經在這個人身上摔過跤,後來就繞道走了很多年。他怕再經歷一次那種痛,沒辦法不把事情往最壞最離譜的方向想。大概,只要他提前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等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就不會受傷。

反正也不會更糟了。

許舟辰深吸一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下心情,那陣揪心的難受過去之後,心裏就只剩麻木。

他收好明信片和相紙,翻開筆記本,想随便找一頁把它們夾回去,當做什麽都沒看到過。

他翻過一頁頁“沈歲安”,指腹碰過那些微微下凹的字跡,最終,筆記本被翻過了大半,也終于回到了幹淨的頁面。

許舟辰又翻過一頁,随後,人有一瞬的空白。

因為他在下一頁的正中間,看見了不屬于自己的字跡。

那字跡幹淨漂亮,藏在通篇的“沈歲安”後,落在空白紙頁的正中間,只意味不明地寫了三個字。

那是他的名字:

許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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