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07—RE:08

彌德加特和埃吉爾正在商量一件非常嚴肅的問題──洛基的去留。

「所以你真的去了阿斯嘉把人給綁架出來啦！」

雖然沒有受什麽重傷，但是被當成沙包滿地亂輾也讓彌德加特落了一個全身腫痛的下場，現在只能趴在床上全身塗藥，一動就會扯的連眼淚都要掉出來，但是聽說埃吉爾的「壯舉」仍然讓他頂着疼痛雙手給埃吉爾豎起拇指。

「不是你說要叫洛基來負責的嗎，好了別動，乖乖趴好。」

埃吉爾用不太溫柔的力道把彌德加特推回床上趴伏着，一面往清晰可見的瘀血上抹藥。語氣依舊是帶着生硬不自然的棒讀，但是彌德加特卻從哪之中聽出了關心和無奈。

據說這是「代價」──

不得幹涉諸神黃昏的中立者，妄自擾亂世界的毀滅與再生的代價。埃及爾失去了表達感情的能力，以及群體交往的能力。

微笑、皺眉、憤怒、恐懼……情緒的表現可以藉由特定肌肉的活動表現在臉上和肢體動作或者是聲音上。但是即使埃吉爾這麽做了，在其他人的眼裏他只是在「模仿」那樣的表情，并不是真的感同身受。有的人甚至會悲憤的認定埃吉爾是用這種方式來嘲笑他們。

即使這并不是真的。

即便是模仿，演技也是可以訓練的，然而埃吉爾即使将演技磨練到可以拿下一百座人類的奧斯卡小金人（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他也沒有辦法将他心裏所思所想展現在衆人面前。

人群令他緊張、焦慮，甚至産生攻擊的欲望。

他花了很多時間慢慢逼迫自己忍耐，一點一點讓自己可以容忍的數量向上提高。天知道他幾乎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耐心才沒有在阿斯嘉的地牢裏大殺四方。

這些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除了彌德加特以外，埃吉爾為數不多的朋友勞菲或許算一個，但是他已經死了，還留了一個麻煩的不得了的兒子。

「啊……等我好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把洛基帶回約頓海姆，讓他為自己造成的爛攤子收拾殘局。說到底他本來就應該是約頓海姆的王，這是他的天職！」

彌德加特一邊嘶嘶抽着氣，同時想象約頓海姆因為重新有了王而繁榮起來……呃，或許用繁榮這個詞不太恰當，但怎麽樣都會比現在好。雪妖精會重新在天空裏飛舞，他們是一群八卦的小生物，永遠熱衷于四處散布信息，從誰家的老婆又和隔壁的老王偷情了，到阿斯嘉斥侯最近頻繁出現于約頓海姆邊境，通通都在它們的八卦範圍之內。

「或者是，你得把他交給托爾，讓洛基回去接受阿斯嘉的制裁──盡管以我個人的觀點那簡直可笑至極。」

埃吉爾在肩胛骨上一塊特別明顯，已經變成深紫色的瘀血部位多使了一點力氣，讓彌德加特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才不要！奧丁就算讓洛基把牢底坐穿了他也不可能放他來約頓海姆！讓他回去我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那怕你現在把洛基綁去約頓海姆，他也不可能乖乖待在那裏的。他痛恨那塊土地。」

彌德加特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放任自己落回床上，體重讓柔軟的床墊深深的陷下去再和緩的反彈。

如果洛基不是自願留在約頓海姆，那這一切都是空談。成為王或者是單純的帶領冰霜巨人走出眼前的困境，這一切都有一個共同的前提，那就是洛基的意願。

但是你又要怎麽強迫一個打從骨子裏仇恨約頓海姆，仇恨冰霜巨人，甚至仇恨自己的人成為自己施加恨意的對象的王呢？

「好吧，你贏了，我是個不用大腦思考的蠢貨。」彌德加特把臉埋進枕頭裏，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那你原本打算怎麽辦？」

「我本來打算從奧丁下手。約頓海姆需要的不只是王，還有神物遠古冬棺。只不過冬棺只有少數的人才能使用，就像托爾的那柄錘子，唯有真正具有王者資質的才能拿起它。

奧丁希望看到九界的穩定，但是當約頓海姆的力量式微，穆斯貝爾海姆的火焰巨人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蘇爾特和奧丁可還有一筆舊帳要算。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這也是為什麽即使奧丁占了絕對的優勢，他也從未動過出手将冰霜巨人剿滅的原因。

只要把危機擺在奧丁眼前，他絕對會放手讓洛基回到約頓海姆──很可能是以贖罪或者補償的名義。」

抽走彌德加特的枕頭，阻止某人想要把自己悶死的行為，埃吉爾安撫地拍拍心虛的少年。

「當然，凡事只要有變局，就一定會有相應的解決之道。」

「你是說洛基對阿斯嘉還有約頓海姆的心結？可是那個不是……奧丁和勞菲的事嗎？你找到其他的關鍵了？」

「你可以直接稱它為──」埃吉爾露出了微笑，只不過那個笑臉在其他人眼裏應該更接近獰笑，「托爾。」

複仇者大廈的另一邊，憂郁的雷神坐在吧臺邊不停的重複拿起酒瓶往肚子裏灌，灌完之後随地一砸的動作。這個可憐的漢子從剛開始的邊喝邊砸，到現在連酒瓶都要拿不穩的程度，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我從來沒看過有人喝酒用這種速度的，那可是Golden Grain！而他喝了至少兩打！」

斜眼看着滿地的酒瓶殘骸還有桌上亂滾的空酒瓶，娜塔莎扯了扯嘴角徹底打消陪托爾喝酒談心的念頭。

身為情報人員，偶而和目标對象喝喝酒調調情，不動聲色地把需要的情報套出來也是她的得意技能。她一直以為自己的酒量算是相當好的，不過很明顯，她還沒有到能把酒精濃度９５％的烈酒當白開水灌的程度。

複仇者們聚在另一張桌邊，小聲地整理現在的情況。

「根據雷大錘的說法，洛基本來在阿斯嘉坐牢，結果被綁架了。同時，洛基家的小鬼彌德加特跑到地球來，揚言要找洛基為某件事情負責。」

托尼手裏拿着一罐啤酒，在桌面戳了幾下，透明的玻璃上就浮現好幾格框框，裏面分別有關鍵詞，這就是托尼的世界，舉目所及無處不是高科技。

「綁架犯認識彌德加特，并且關系良好。」巴頓補充。

桌面上再次跳出一個關鍵詞框，史提夫的目光在幾個框框中流連，得出一個自己也不太有把握的結論：

「這個人是為了彌德加特去綁架洛基的？」

「或者他們兩個人出于同樣的目的需要洛基。」娜塔莎提出另一種看法。

「無論如何，這個需要讓馴鹿來負責的項目，都和『約頓海姆』有關，他肯定在那裏惹了禍又跑掉。」托尼揚了揚手裏的啤酒瓶，得意的對其他人眨眼，「賈維斯剛剛從彌德加特的房間撷取到的錄音。」

「托尼，你不能這樣！這是侵犯隐私權！」史提夫譴責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能仗着自己有這些高級玩具就這樣大剌剌的偷聽別人的談話，他們又不是你的犯人！如果你想知道什麽事情，就應該親自去詢問人家。」

「得了吧，隊長。這是這棟房子的保全系統之一，賈維斯會幫我過濾一天二十四小時發生在這裏的大小事，你就把他當成是……你剛好走到房門口，然後不小聽到了一點消息。」

托尼不在意的聳聳肩，打算重新把話題轉回阿斯嘉八卦頻道時，一直很沉默的班納博士突然用一種很不自然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你是說……只要你樂意，你可以随時掌握我們每一個人的行動，不論我們是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裏？」

「技術上來說是完全可行的，不過沒事我幹嘛要去管你們在做啥？我可沒有監看你們打飛機的喜好。再說這個年頭隐私已經完全不值錢了，只要一個FaceBook的打卡還有無處不在的貼圖習慣，一張照片就可以完全出賣你想藏起來的小秘密。還記得那個愚蠢搶劫犯的新聞嗎？他犯案還沒有三天就被抓了，原因就是他每到一個新地點就會用FB打卡留念。」

托尼那完全不覺得自己正在激怒別人的态度讓其他的複仇者們在心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同時也暗自慶幸史塔克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否則他們就要多一個高智商的科技罪犯，而這種人在現代社會可以造成的破壞，将會比任何物理意義上的傷害還要巨大。

我還是老方法比較适合我，我去和托爾聊一下，或許你們其中有人可以去找洛基或者那位……埃吉爾？

史提夫的提議一下子就得到其他人的贊同，娜塔莎、巴頓和班納博士都紛紛起身認領自己的目标，留下托尼一個人捏着酒瓶眨着眼睛呆坐在沙發上。

「先生，神盾局的來電，尼克弗瑞局長正在在線。」

光頭獨眼的局長照片從關鍵詞小框框裏跳出來，嘴角下垂眉心擠出深深溝壑的照片讓這位神盾局大佬看起來總是苦大仇深的模樣。

「所以我負責搞定火大的弗瑞（furious Fury）？」

沒有人留下來響應他的問題。托尼只能尴尬地對空氣擠出笑臉，假裝大家都給了他熱烈地招呼并且大聲地回答：

「沒問題，交給我吧，我會搞定的！」

史提夫來到托爾的旁邊，小心地拍開高腳椅上的玻璃碎片坐下。

「托爾，你還好嗎？你需要談談嗎？有時候把問題說出來心裏會舒服一點。」

托爾擡頭看了史提夫一眼，酒精讓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就像一只受盡委屈的金毛狗狗。

「謝謝你，我的朋友。」

托爾感激的握着史提夫的雙手，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需要和人談一談，這些地球的朋友們應該可以給他一點不同于阿斯嘉人的建議。

「我在想，也許我真的是一個非常失敗的兄弟。洛基不願意和我回家，他說連一個認識不過一周的綁架犯都比我來的體貼！」

托爾說着，又把臉埋進掌心裏痛苦的搖頭。

「沒有這回事，你們是兄弟啊！沒有人會比你更了解洛基的，他肯定只是情緒不好。」

史提夫趁着托爾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悄悄的取走他手裏的酒瓶，遠遠的推到吧臺的另一端。

「是……是這樣的嗎？可是我……我甚至除了他喜歡吃布丁以外完全不知道他的口味，我只知道他喜歡看書，卻不知道他看什麽類型的書。他和我的朋友們都處不好，可是我怎麽想都想不起來洛基在阿斯嘉還有什麽其他關系比較好的人……」

「托爾，你知道嗎，其實……我也不怎麽了解洛基，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我們唯一一次和洛基接觸的時候，他帶給我們的都是各種破壞還有……喔，別提了，但是做為你的朋友，我還是很希望你可以和親人好好相處的。你們是家人，不是嗎？嘗試着了解你的家人永遠不嫌晚，更何況你們阿斯嘉的人有比地球人更長的生命，你有更多時間去重新認識你弟弟。」

托爾凝視着史提夫，而史提夫也一直保持着坦然、溫和以及安撫性的笑容。他看着托爾慢慢地眨眼，雖然還沒有完全擺脫酒精的影響，但顯然他已經開始思考史提夫所說的話。

「可是他現在完全不想和我說話了。」

這指的是托爾和洛基那場酒店屋頂激情見面會之後，複仇者們将洛基帶回來之後發生的事情。

洛基就托爾滿世界找他的，就為了把他關回去阿斯嘉特制魚缸的行為充分表達了不以為然的觀點，甚至揚言他寧可在這個「充滿蝼蟻」的國度服刑也不要回阿斯嘉天天看着那些僞善的嘴臉。

那天之後洛基就把自己關在托尼為他安排的房間裏，接受全天候不間斷的監視，沒有一句不滿和怨言，他唯一的要求是每天給他布丁當下午茶（托尼聽到P開頭的那個字直接摔了一支手機）還有大量的書籍。

他願意和除了托爾之外的每一個人說話，甚至還向巴頓為紐約時候控制他的事情表達了歉意，雖然他再三強調即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幹，但是對此巴頓只是聳聳肩，從此之後再也不提想要射爆洛基的蛋蛋之類的話。

「呃……這個……」

史提夫有些困擾地搔搔頭，洛基對托爾的冷戰他也看在眼裏，對托爾這類人而言，和他冷戰不如直接報打他一頓，偏偏史提夫也沒有任何方式可以在短時間內将洛基的态度扭轉過來。

剛剛結束和弗瑞通話的托尼悠哉地走來，在史提夫的身邊以背靠吧臺，雙手肘部放在桌面上的姿勢掩飾了他手裏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功能是「通話中」對象是洛基。

很明顯，他開通了對洛基的房間廣播的功能。

「為什麽你不和我說說洛基呢？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們在阿斯嘉的生活肯定和地球差別很大。」

史提夫看出了托尼的用意，無視了他「我有科技我自豪」的神色，開始誘導托爾。他的問話或許不像娜塔莎這麽有技巧，但是對一個已經醉茫茫的托爾來說絕對足夠打開話匣了。

「呃……我想想該怎麽說呢？我說過，洛基是領養來的，對吧？但是小的時候我們并不知道，父親和母親對我們是一樣的，我們睡在同一個寝宮、一起玩、一起上課、一起對讨厭的老師惡作劇──洛基總是可以想到很有趣的點子。

我們就像所有的親兄弟一樣！事實上我現在還是覺得洛基是我的兄弟！

不管怎麽樣，等我們長大，開始要學習如何做個戰士，每個阿斯嘉的男人都要學習這些，盡管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英勇的戰士，可是大家都需要學會戰鬥。

洛基學的很快很好，你絕對沒辦法想象他有多靈活、多柔軟，那個腰啊……怎麽能彎成……太神奇了。我常常因為看他看呆了然後被匕首紮。

不過比起武術，洛基更喜歡研究魔法，他可以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的看一本充滿黴味的魔法書，也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玩一場摔角。

分｜身幻影的魔法洛基用得特別好，母親都說洛基在這方面比她更有天分。當我們并肩作戰的時候，敵人總是被他耍得團團轉，就連我也老是被他騙過去，事實證明這種風格比明刀明槍更适合他。

但是我的朋友們不是很喜歡洛基，他們總覺得洛基很陰險，喜歡玩不入流的小把戲，可我知道洛基不是那樣的，他很勇敢，是個當之無愧真正的勇士，只是比較敏感一點。但是我從來沒有制止過那些玩笑，那時候我想，如果洛基真的生氣了，他就不會繼續跟着我們到處跑，我錯了。

洛基只是跟着我。他想要保護我，因為那時候的我只是一個自大傲慢，到處惹禍的蠢蛋，而洛基一次又一次為了控制我惹出來的麻煩向父親或者母親告密──為了在我把禍惹得更大之前有人來制止。

每一次我們可以活着、四肢健全完好無缺的從冒險和挑戰中回來都是因為洛基，然後我卻和其他人一起抱怨他害我們損失了創紀錄的機會……

現在……現在我知道自己有多糟糕，他……洛基……再也不理我了。」

托爾說着，眼裏隐隐有水霧開始彌漫，在隊長和托尼都以為他要開始嚎啕大哭之前「咚」的一下把腦袋磕在吧臺上睡過去，不時發出模糊的幾聲「洛基」

一陣忙亂的椅子磨地聲之後，廣播結束。

洛基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書本，一直到賈維斯如歌唱般的語音向他詢問是否要用晚餐，他才放開那本已經被指腹搓揉了好幾個小時，印刷的鉛字都被搓模糊的詩集。

第二天為洛基送來新書并取走一部分已經閱讀完的書本，娜塔莎不經意的瞥到那本有明顯閱讀痕跡的詩集，出于對洛基這種大魔頭文學喜好的好奇心，她忍不住翻到那飽經蹂躏的一頁──

──Love is as the ark appointed for the righteous,

Which annuls the danger and provides a way of escape.

Sell your cleverness and buy bewilderment;

Cleverness is mere opinion, bewilderment intuition.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哲學家啊！」娜塔莎挑了挑眉毛，帶着微笑将詩集阖上，「多愁善感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Love is as the ark appointed for the righteous,

Which annuls the danger and provides a way of escape.

Sell your cleverness and buy bewilderment;

Cleverness is mere opinion, bewilderment intuition.

引自魯米（Mevlana Celaleddin Mehmed Rumi）的詩

他是一位哲學家和蘇菲主義詩人，最重要的詩集是《瑪斯納維》（Masnavi）

蘇菲主義的中心思想大概是透過「愛」來接近神，愛即是神的創造，人透過愛來接近神，并且和宇宙真理合一之類

這段詩算是頗有名的一小部分，我一直試着找中譯，但是徒勞無功ＱＡＱ

我自己翻譯絕對是毀掉大師傑作（哭噴）

但是我很喜歡後半段，關于＂放棄你的精明，接受你的迷惘＂

因為精明是純粹的意見，但迷惘卻是你真正的直覺

有一種困難陳述的感覺ＱＡＱ

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