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至1937年11月12日上海淪陷，淞滬會戰結束。

1939年，香港。

“先生，我們得走了。馬上。”明誠推開咖啡屋的門，徑直走到明樓身邊，躬了躬身，用兩人之間的默契告訴明樓他已經完成了針對原田熊二的暗殺，現在，他們該離開了。

“太可惜了，很久沒有這麽開心的和女孩子談過話了。”明樓看了他一眼，轉回視線對坐在他對面的美麗女士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明誠也笑了起來，看向無法将自己的視線從明樓身上移開的女孩子，暗示着，“這樣開心的談話可以下次邂逅再繼續。”

“太遺憾了，戰時的情況就是這麽糟糕，身邊的人總是這麽沒有禮貌。”明樓站起身略微擡起手臂方便明誠為他穿上毛呢大衣，他戴上圍巾，向女孩子點頭告別，“再見。”

金發碧眼的女孩子還來不及說出挽留的話語，那兩個同樣高大英俊的男子就已經從她的視線裏漸行漸遠了。她站在原地望着明樓和明誠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明誠先明樓一步走到咖啡廳門前，為他開門。

私家車就停在咖啡店門口的街邊，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咖啡廳，明樓在後座車門前停住腳步等明誠為他打開車門，待到明樓坐進去，明誠關上車門才進了駕駛座。

明樓在後座上查看明誠取來的原田熊二的公文包，“幹得漂亮。”

明誠擡眼看向後視鏡，回應給明樓一個同樣的笑臉。

“回到上海以後，和現在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從今天起，遇事不許私自做決定。除非，遭遇生死選擇。”明樓低聲囑咐明誠。

“是。”

“你要是再像在巴黎時那樣肆意妄為，我可就要懲罰你了。”明樓收起手中的文件，靠進皮質椅背裏。

“懲罰我什麽？”明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笑着通過後視鏡對上明樓的眼眸。

“你說呢？”明樓勾起一邊唇角，笑着反問明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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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誠看着明樓狡黠的目光，腹诽了幾句，聰明地轉移話題，“明臺是上午11點的航班去香港，我們是中午12點飛上海。”

明樓看了眼手表，距離11點鐘還有13分鐘，“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登機了。”

看着明樓微蹙的眉心，就知道他又在為這個家裏的小少爺擔心了，“大哥，明臺聰明又懂事，您就放心好了。”

“他是聰明懂事，可就是太不安分。希望他到了港大，能收收性子，好好讀書吧。”想到明臺，明樓忍不住嘆了口氣，閉上眼休息。

明誠笑了一下，也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到了機場，辦理手續入安檢都很順利，有明誠在，明樓是不需要擔心這些的。

飛機裏，前排的特等席上，明樓坐在靠窗的位置，明誠坐在他外側，挨着過道，前後都沒有人，護衛隊排在機艙中間的位置，隔了幾排空座。

“先生們，請問喝點什麽？”空姐推着餐車過來問道。

坐在外側的明誠擡頭對空姐說：“兩杯咖啡，謝謝。”明樓和明誠在國外呆得久了，比起茶，喝的咖啡反而更多一些。

明樓卻忽然擡手阻止，“給他一杯紅葡萄酒，謝謝。”

明誠奇怪地扭頭看向明樓，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大哥，下了飛機我還要開車呢，不能喝酒。”

明樓只是沖他晃了下頭，沒理會他的反對，笑着對空姐點頭示意照他說的做。

空姐閱人識人也廣，自然看出來明樓才是那個身居高位之人，恭敬地倒了一杯赤霞珠遞給明誠。

待到空姐離開，明樓取過手邊的毯子蓋在明誠身上，“紅酒助眠，喝上一點兒睡一會兒吧。我們還有幾個小時才到上海，等到了上海有你忙的。”

明樓拿起随身帶着的《十字軍騎士》安靜地翻看了起來，明誠裹着毯子一偏頭就靠在明樓的頸窩裏。他蹭了蹭，柔軟的發絲弄得明樓有些癢意，被明樓打了下大腿，“老實點兒。”

“好像小時候一樣。”這幾日因為針對原田熊二的暗殺和做回上海的準備，兩人都沒怎麽睡覺，現下一閉上眼，明誠的困意就如洪水般兇猛地襲來。

想到回到上海之後即将要發生的事情，這或許是自己最後一次能夠恣意放松，明樓和明誠都有些戀戀不舍的珍惜。

“瞎說。”明樓低笑出聲，小聲說道，“小時候你都是窩在我懷裏非要我抱着你睡的。”

明誠迷迷糊糊地翻了他一眼，終于漸漸睡了過去。

明樓接任了新政府經濟司首席財經顧問之職後就把辦公室設在了上海市政府辦公廳的樓上。明誠打點好辦公室的所有事務，才閑下來給明樓沏了一杯咖啡。

“忙去吧。”明誠端着咖啡走進來，站在明樓辦公桌前的三個秘書得令退了出去。

明誠将咖啡遞過去，回頭看見那三人走出房間關上了門之後才低聲問明樓，“大哥，先處理文件嗎？”

明樓輕啜了一口咖啡，搖了搖頭，“不，備車吧，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兒？”

“76號。”

上海滬西吉斯菲爾路76號，是特務委員會特工總部。

“哦～”明誠拖長尾音，揶揄道，“舊情人。”

明樓作出一副兇狠的表情，伸手重重點了下明誠的鼻尖，“沒大沒小。”

所謂舊情人，便是76號特務委員會情報處處長汪曼春，亦是明樓的老師汪芙蕖的侄女。

與汪家人的見面還算順利，只是看着當初高傲嬌氣的小師妹如今變得嗜血殘忍，明樓心裏也是五味陳雜，但他卻不自知地隐隐覺得這樣反而更好。

回到政府辦公廳的會客廳中，明誠從櫃子裏取了兩只高腳杯，斟上紅酒遞給明樓，兩人慢慢從房間這頭踱步到窗邊。

“從昨天起，汪曼春就派了人一直跟着我們。我覺得她不是懷舊，是懷疑。”明誠舉杯抿了一口，低聲說道。

“這次我見到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想是我一直糾結在舊情上，而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劊子手，渾身上下一股血腥的味道。”明樓在窗邊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明誠向前邁了一步轉身與他對面而立。

兩人一邊品酒一邊讨論着上海的形勢。

“上海的鬥争形勢，遠比我想象的要嚴峻。為了對付他們，我們需要越來越堅強。”

比想象中更加嚴峻的鬥争形勢，注定了自己與大哥在上海的日子将過的更加艱難，想到被濃雲籠罩的前景茫茫，明誠心裏也沒底，但是看着明樓緊鎖的眉頭，明誠還是鼓起信心，舉杯說道，“只要能打敗敵人。”

“只要能取得勝利。”明樓回過神來，沖着明誠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兩人的酒杯輕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明樓不由得慶幸，無論何時，至少還有明誠在身邊支持自己。他所有望出去的眼神都會被另一雙溫柔的眼眸接納。

明樓仰頭飲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帶着微微上揚的嘴角望向面前的明誠，得到一個如往常一樣溫柔的笑意。

——還好有你。

——有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