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5

“大哥,我先出去了。”明誠從樓上取了大衣走下樓梯,跟坐在大廳的明樓通報了一聲。

明樓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聽到明誠的聲音便擡起頭“嗯”了一聲,沖他點了下頭,複又低下頭去繼續讀報紙了。

明誠清楚明樓的意思,擡腿便要往門口走去,可還沒等他邁開腿,就聽樓上傳來明臺的一聲大喊——“阿誠哥!”

明臺手上拎着一件西裝外套,嘴裏嚷嚷着:“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邊從樓上登登登的跑了下來。

“怎麽啦?”明誠站住腳步回過身問道,見明臺就像要從樓上飛下來似的不由得急聲叮囑他,“你慢點慢點。”

“這件衣服沒挂好,都出褶子了。你說怎麽辦?”明臺長腿一邁,蹦到明誠面前,将西裝伸出去給他看。

“等阿香回來給你熨一下呗。”明誠急着出門,便有些不耐地回道。

“我找不到她。”明臺皺着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明樓在一旁瞥了兩人一眼,抖了下手中的報紙,插嘴道,“阿香去城隍廟置辦東西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

趁着明誠還沒回過神來,明臺忙先甜甜的叫了一聲“阿誠哥”,然後讨好地撒嬌道,“你熨衣服比阿香熨的好多了。我今天同學會,我得穿啊。”

明誠眉峰緊蹙,為難地看着明臺,“你可真麻煩。我現在要出門。”

“我不管啊。”明臺一把将西裝外套塞進明誠懷裏,好似扔了個燙手的山芋似的,挑着眉看明誠,“我今天晚上要穿的!再說,你不就是去看一個挨了打的日本人嘛,有什麽要緊的!”

“你怎麽說話呢,我這是去工作。”明誠板起臉來訓斥明臺,這小混蛋被家裏慣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明臺梗着脖子,壯着膽子,吓唬明誠道,“你要是不幫我熨,我就告訴大姐,你寧可管一個日本人都不管我,你看着辦吧。”說完,幾個大步,一下子就竄上了樓。

“嘿!”明誠指着明臺的背影,還沒等訓人的話出口就看不見人影兒了,他轉過身面對明樓,忿忿道,“這家夥,是真知道怎麽收拾我們。”

明樓一直在一旁看戲,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他憋着笑意,說道,“你才知道啊,他手裏有咱家的法寶——大姐。這招到什麽時候都好用。”随後擡眼看了明誠一眼,問道,“還不走?”

Advertisement

明誠正憋氣,将手裏拿着的西裝伸到明樓面前抖了抖,怨氣沖天地道,“我怎麽走啊?我走了這活兒誰幹?”突然間他靈光一閃,就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盯着明樓,“诶?”

明樓慢動作地轉過頭,見明誠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自己,詫異道,“不會吧,連我的主意你也敢打?”

明誠理所當然地一臉正色道,“怎麽?你把他打輸了,他找我撒氣,那我不找你找誰啊?”他把西裝扔給明樓,學着明臺的樣子指着他威脅道,“熨的好一點兒,熨不好大姐找你。”說完就趕緊溜了。

下午明誠去了日本陸軍醫院,打着探病李秘書的旗號,更重要的則是探清叛徒許鶴所在的病房。

晚飯時,明誠回了家,一進門就見阿香在大廳候着。

“阿誠哥你可回來了,大小姐和大少爺都等着你吃飯呢。”阿香急忙迎上去,一臉笑意地說道。

明誠心裏奇怪,問阿香,“怎麽不讓他們先吃?你這小丫頭又笑什麽好事呢?”

阿香掩着嘴偷笑,邊跟着明誠走向餐廳,邊附到他耳邊小聲說着,“大少爺本來是讓先吃的,但是大小姐說——”阿香學起明鏡的樣子,挺直了腰身,放下筷子,“明臺不在家,阿誠也不在家,又是我跟你兩個人,吃不下。”阿香咯咯笑起來,“你是沒看見大少爺當時的臉色啊……”

明誠想象了一下,忍不住也“噗嗤”笑了出來,他一腳剛邁進餐廳,就聽明鏡的聲音傳來。

“你們一個兩個,天天我連人影兒都看不到,大過年的,家都不像家了。”明鏡有些生氣的樣子,聲音也有些嚴厲。

明誠此時也顧不得嘲笑明樓了,忙賠笑讨好地看着明鏡,輕聲說了一句,“大姐,我回來了。”然後蹑手蹑腳地走到明樓身邊坐下。

阿香麻利地進廚房盛了一碗米飯擺在明誠面前,明鏡見他總算還想着回家吃飯,氣便消了一些,又問道,“明臺呢?晚上也沒說一聲就走了。”

明樓悄悄和明誠對視了一眼,然後回道,“他去參加同學聚會了,今天恐怕要晚些回來。”

明鏡哼了一聲,嗔道,“要是被我發現他又跟他那幫同學去了什麽煙花間,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沒有沒有沒有。”明樓連連擺手,安撫明鏡,“我替您看着他呢,今天絕對沒有。”說着又給明鏡夾了一筷子黃瓜片,笑着勸道,“大姐,多吃點兒這個,消火~”

明鏡翻了他一眼,但這頓火氣總算是消了。

晚飯過後,明誠又哄着明鏡開心,姐弟三人坐在客廳喝了杯紅酒,聊了會兒家常。兩杯酒下肚,明鏡便覺得困意襲來,先起身回房了。明樓和明誠又斟了一杯,拿着杯子回了房間。

關上房門,明樓哪還見剛剛喝的微醺的模樣,他眼神清明地問明誠,“怎麽樣,打探清楚許鶴的病房了嗎?”

“嗯,”明誠點了下頭,回道,“打探清楚了,我親眼看着南田洋子進出他的病房的。”

“好。”明樓聽了這個消息面上止不住勾起嘴角,他拍了拍明誠的肩膀,贊許道,“辛苦了。”

明誠笑着搖了搖頭,賣着關子湊到明樓耳邊吹氣,“還有一個意外收獲呢。”

明樓被明誠的氣息擾得亂了呼吸的節奏,他偏過頭躲開過近的明誠的味道,疑惑地看向他,“什麽收獲?”

“今天在病房裏,劉秘書不小心将水灑到了我的袖子上,她匆忙間掏出自己随身攜帶的手帕給我擦拭。”明誠回想着當時的情景,壓低了聲音,“那手帕的樣式我在高木的手中見到過一模一樣的。”他接着說道,“若說這是巧合,那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吧。”

明樓點了點頭,思索了一會兒,囑咐明誠留意着這條線。他晃着高腳杯,踱步到窗邊,望向窗外看不見繁星的漆黑夜空,悠悠嘆道,“不知道明臺今晚的行動進行的怎麽樣了……”

明誠走至他身側,與他并肩而立,他飲了一口杯中酒,微微笑起來,“大哥應該對明臺多點信心,他也不是第一次執行任務了,不會讓您失望的。”

明樓彎起嘴角,扭過頭看向明誠,笑了一下,他不讓自己繼續擔憂明臺的事,便扯開話題,“對了,大姐今天的火氣有些大,你別往心裏去。”

明誠皺着眉看了明樓一眼,“大哥這說的什麽話,一家人就是吵得再兇也不會記仇的。”說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大概明白大姐的心思。”

“是啊,”明樓也長籲一口氣,“她今天跟我說,希望我能去重慶,她說她一想到我出了家門就有可能被誤解我的人打黑槍,她就睡不着覺。她寧願我去重慶謀個一官半職。”明樓心中酸澀,他既不能離開上海免了大姐的擔驚受怕也不能遂了大姐的心願讓明臺一直無憂無慮下去,這個家因為他的選擇而早已名存實亡,他喉間哽咽,心裏的話只能說與明誠聽,“大姐她只是害怕,害怕會失去我們。”

明誠心裏何嘗好受,他也在國與家之間選擇了祖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雖從未後悔過做了這個抉擇,但卻真真實實的為明樓所承受的一切感到心疼。

他伸手抽走明樓的酒杯,連同自己的一道放在窗臺上,然後扳過明樓的臉,覆上他的嘴唇,溫柔而堅定地吻着他。

直到明樓氣息不穩地緊緊摟住自己,明誠才松開他的唇瓣,他抵住明樓的額頭,展開一個令明樓舒心的笑容,“那我們更要謹慎小心、步步為營,不要讓大姐失去我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