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61

傍晚時分,明誠開車載着明樓回家。

這幾日來家裏情勢也緊張,明誠都不大敢在明樓的房間裏多停留了,兩人相伴的時間也減少了不少,反倒是在車裏說些私話的時候比較多。

但是更多的時候,兩人是無話的,并非無話可說,實在是,你想要說的我都知道,而我想要表達的,你都懂。

“我們有多久沒跳過舞了?”明樓忽然開口問道,打破了車內的安靜。

明誠想了一下,他們上一次跳舞還是在巴黎的時候,日子尚且悠閑,明樓就愛拉了明誠在客廳裏跳起舞來。

況且國外風氣開放,就算兩人在蕩着舞曲的公園中跳上一首,也只會贏得一片掌聲與喝彩。

“很久了,不太記得清了。”明誠回道。

明樓聽了也沒搭話,他用手指挑開一點車窗簾,看着路過自己面前的各色行人,突然發現大家都換上了輕薄一些的、顏色更亮麗一些的外衣,這才恍然察覺春天已經來了,他心情似乎明亮起來,語氣都輕快了不少,“天氣暖和了,有機會我們去跳舞吧。”

如今的形式再加上兩人在外人眼中崩析分離的關系,現實又怎麽會允許他們出門跳舞呢。明誠卻仍是正式地帶着笑容地答道,“好啊。”

明樓聽了,果然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起來,他扒住明誠的椅背,身子前傾湊到明誠的耳後低聲問道,“今晚去你房間,怎麽樣?”

明誠沒忍住輕輕地笑出了一聲,又随即裝模作樣地正色道,“好啊,我是沒問題,就怕我那屋的窗臺不幹。”

“你小子!這張嘴跟明臺學得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明樓擡手打了下明誠的後腦勺,瞪着眼嗔了一句,随後坐回了後車座裏。

明誠“哼哼”笑了兩聲,車子緩慢又平穩地向家的方向駛去。

是夜,明誠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正要睡着時,忽然警覺地聽到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心裏一震,想到了什麽,有些不可思議地猛地跳下了床,三兩步跑到窗邊,打開了窗子。

“你這是怎麽上來的?”明誠邊問着邊拉着明樓進到屋裏,然後趕緊關嚴了窗戶。

初春的夜晚天氣尚涼,明樓只穿着一身睡衣,他搓了搓手,快步鑽進了明誠已經捂暖和了的被窩裏,不太在意地說道,“攀着窗臺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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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誠一時有些無語,心裏暗道,你以為你多大了。他走過去也鑽進被窩裏,搓熱了掌心給明樓焐手,帶着點兒責怪地說道,“下次你提前說一聲,我下去不就好了。”

明樓聽了,瞪了他一眼,“你這肩傷才好了幾天。”

提到肩傷,明誠的聲音便弱了下來,他小聲道,“又沒傷筋動骨,不礙事的。”

明樓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随後他移開視線望向窗外,有些感慨地嘆道,“希望這戰争早點結束,不然再過幾年,我還真就爬不上來啦。”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帶着點自嘲的笑意和對未來的希冀。明誠努力沖着他扯出一個笑容,到底沒說話。

明樓體質好,焐了沒一會兒,雙手雙腳就都暖了起來,反倒變成明誠的手掌更涼一些。明樓反過來包住明誠的指尖,握緊了,放在胸前。

兩個人擠在一張不大的床上,蓋着一床被子,只得側躺着面對面。明誠蹭了蹭,身子下沉,明樓立刻會意地松開一只手替他掖嚴實了被角,連帶着将人摟得更緊一些,不讓兩人中間留有空隙。

“大哥今天怎麽這麽急,有什麽要緊事嗎?”

明誠動了動被明樓攥緊的手指,撓得明樓掌心微微有些癢。他不想坦言自己只是突然就很想看着明誠入睡,所以就爬上來了,便含糊地答道,“本來是有要緊事的,但是剛才想了想,覺得明天再說也一樣,今晚就先睡覺吧。”

明誠卻來了精神,他抽回一只手支起腦袋,另一只手戳了戳明樓的胸口說道,“我倒是有事要跟大哥說。”

明樓一聽直想閉上眼睡過去,恨不得給自己一拳,他板起臉兇道,“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地睡覺嗎!”

明誠委屈地“哦”了一聲,縮回被窩裏,卻仍是小聲說道,“白日裏不是遇見梁仲春了嘛,他給我塞了兩條香煙,說是昨天夜裏吳淞口的貨,讓我先嘗嘗。”

“吳淞口?”明樓想到了什麽,皺着眉問道,“你是想……?”

“嗯。”明誠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昨天晚上你不是跟我談了明臺的問題嘛,剛好今天拿到這兩條煙,我就想等時機成熟了,借着這兩條香煙把76號與重慶政府高層勾結發國難財的事情捅給明臺。”

明樓沉思了一會兒,“嗯”了一聲,說道,“這個辦法是不錯。你只需将香煙給他,至于跟郭騎雲的關系,就讓他自己去發現吧。”

得了明樓的肯定,明誠有些開心起來。

明樓見狀有些無奈地問道,“現在可以睡覺了吧?”語氣裏卻是充滿了寵溺。

明誠笑了笑,“大哥,晚安。”他向前伸着腦袋,親了下明樓的嘴唇。

“晚安。”明樓用被明誠親濕的嘴唇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

翌日一早,明樓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明誠從衣櫃裏取了明樓的西裝外套來到樓下卧房,明樓正站在穿衣鏡前系着馬甲的紐扣。

“掃尾工作結束了嗎?”明樓伸手接過明誠手臂上挂着的西裝外套穿上,問道。

“放心吧,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那就好。”明樓拿起兩條領帶,舉在明誠面前,示意他選一條。明誠選了那條與自己的領帶同顏色的,明樓見了滿意地笑了一下。

明誠拿過那條領帶繞過明樓的脖子,熟練地打着結,邊小聲問道,“藤田芳政已經放棄對我們的追查了吧?”

“表面上是放棄了,但是我們不能放松警惕,這種老牌特工的手段不是那麽簡單的。”明樓提醒他,随即接着說道,“上班之前你去找一趟明臺,按你昨晚跟我說的的計劃去告訴他。”

明誠有些吃驚地瞪圓了眼,勸道,“現在告訴他真相,我怕他會幻滅,從此一蹶不振。”

“他必須挺過來!”明樓的語氣硬了起來,“下猛藥才能治沉疴,幻滅了,才有可能升華。”見明誠的表情不太好,明樓緩和了一下語氣,繼續說道,“他原本在法國的時候就參與過左翼的讀書會,對黨的綱領和主張也是熟悉的。他還跟我表達過想要加入黨的外圍組織,要不是大姐堅持不想讓他參與政治,我們應該早一點發展他,也不至于讓軍統搶在前面。”

“我們壓根就不該讓他回來。”明誠低着頭,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些置氣的樣子。

氣氛一時有些濘滞,明樓頓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明樓的話讓明誠心裏一陣軟綿綿地疼,似針紮,又不若針般剛硬,只是一下一下地戳着心窩。明臺走到這一步,最不願意看見的莫過于明樓了。

“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明誠有些着急地解釋道。

明樓擡手阻止了明誠的話,“我明白。”他拍了拍明誠的肩膀,安撫道,“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太快了?”

明誠冷靜下來,分析道,“是。明臺現在的性格還有些飛揚,思想上也沒有經過系統的培養,我們現在就告訴他真相,是不是有點急于求成了?”

“是有點急,但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明樓眉頭緊鎖,接下來,他說了一個絕稱不上“好”的消息——“王天風要到上海了。”

明誠驚訝地确認道,“你是說……?”

“沒錯。”明樓肯定地點了點頭,“你知道這對明臺意味着什麽,所以只有讓他加入黨組織,我們才有可能救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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