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個不算尾聲的後續
“別着急,黎明馬上就要來了。”明樓曾如此說道。
只是這個“馬上”,似乎來得晚了一些。
1941年年末,由于日本戰略重心的轉移和抗戰同盟國陸續的加入,中國終于不再獨立對日作戰,抗日戰争成為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一部分。
之後,随着抗日戰争的逐漸勝利,兩黨之間、甚至是黨內之間的分歧也是越演愈烈。終是在1945年初,明樓辭去了身上所有的職務,回歸到了一個單純的“經濟學人”的身份。随後,他與明誠便淡出了世人的視線。
第二年初,國民黨方面才看破了明樓的僞裝,将他從“抗戰有功人員”的名冊中删除,一轉變成了“共黨漢奸”。軍統對明樓和明誠下了通緝令,并派人去蘇州抄明家的祖宅,只是那裏早已是人去樓空。
明樓和明誠原本的計劃是聽從安排随軍北撤,只是在啓程前幾日,明樓總是顯得有些不安。
明誠問他,他卻只是搖了搖頭。
臨行前的夜裏,明樓将迷迷糊糊正要入睡的明誠攬入懷中,低聲說道,“北撤之後,我會想辦法将你送回巴黎。”
明誠本是下意識地回抱住明樓蹭了蹭,在反應過來話中含義之後才算是徹底地清醒了過來,他略微擡起頭,挑起的眉尾顯示出主人的不贊同。
明樓輕吻了一下明誠的眉心,半晌之後答道,“我心裏始終不太踏實,黨內的各派勢力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我這一動,恐怕很快就要發生些什麽了。”
明誠在明樓懷中動了動,似有掙紮之意。
明樓摟得更緊了些,他知道明誠想要說什麽,便柔聲勸道,“你先去,在巴黎安排好接應我,我才好過去。”
明誠的身子緊繃,沉默地抿着唇線,似乎仍在做着思想掙紮,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漸漸放松了下來,默認了明樓的安排。
明誠到了巴黎以後,仍是住在他們原先的房子裏,熟悉的環境就像一個時時敲着的響鐘,每時每刻都在提醒着明誠明樓的缺席。
接應的準備工作很快就安排好了,明誠甚至去見了明樓以前所就任的大學的現任校長。
但明樓遲遲沒有音信。
就在明誠急得恨不得訂一張機票直接回國接人的時候,明樓那邊傳來了一個消息。
明樓入獄了。
因為一個莫須有的在明誠聽來着實可笑的罪名。
明誠不敢輕舉妄動,但也無法坐以待斃。
他悄悄回了國。
後來又斷斷續續地傳出來一些消息。
坊間傳的最多的,便是有人說,那個曾經在上海灘叱咤風雲的明樓,在獄中瘋了。
瘋了之後呢?有好奇的少年如此問道。
“誰知道呢。大概是死了,或者被扔到什麽地方自生自滅了吧。”
少年撇嘴,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他甚至無法确認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只是覺得這樣的結局,對于一個能夠成為別人口中的故事主角的人來說,難免有些酸澀。
明樓真的瘋了嗎?
一個人太過渺小,無論關于他的真相是否能夠被人所知,總會被滾滾流過的歷史長河所淹沒,最終變得無從知曉。
此後便只有通過旁人的口,聽一段模棱兩可的、真假莫辨的故事。
只是在這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明樓從混沌中醒來,他覺得自己好似看見了那張太過思念的面孔,但又覺得與記憶中有些不同。他的頭腦混亂了太久,亦真亦假的精神分裂使得他在某一刻會突然開始分不清真實和虛假,所以他有片刻的愣怔,怕自己假戲真做,真的發了瘋,陷進一個想象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明樓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而後他轉過視線,隐約看見窗外一個忙碌的身影。
明樓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身子,緩慢地起了身向屋外走去。
他想起來了,這個熟悉的院子、身後的木屋和院中的秋千,還有那個自己最最熟悉的青年。
蹲在院中栽花的青年察覺到明樓的走近,猛然頓住手中的工作,詫異地轉過了身。他手中的小鏟子跌落進松軟的土壤裏,發出一聲沉悶的不大的聲響。青年揚起來的面龐給了明樓一個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比春日陽光更加溫暖的笑容,但是那被風吹動的濃密黑發中閃現的幾根銀白的細絲和泛紅的眼角卻偷偷地吐露出笑容背後的苦楚。
“大哥。”
*正文完,番外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