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雲天炸裂, 赤日的亮芒被水潮切割,折射出了刺眼的光束。
紀玉棠眼神沉沉的,她的視線在李淨玉身上停留了片刻, 便從容地撐開了一道光幕, 阻隔了那劈頭蓋臉的急雨。
李淨玉輕呵了一聲, 将水潮一收,便自半空中落下, 她邁着步走到了紀玉棠的跟前, 擡起手抹去了那自傷痕中沁出的刺眼血跡。
蓮生縮了縮手,将鲛绡收起,她本能地察覺氛圍有些不對, 帶着疑慮的視線在李淨玉和紀玉棠的身上打轉,良久之後才小聲嘟囔道:“殿下,是太上一脈的修士嗎?”
紀玉棠眸中掠過了一抹冷光, 她沉聲道:“魔門。”話音落下, 便一把扼住了李淨玉的手腕, 帶着她前去自己的法殿。李淨玉垂着眼睫瞥着被拉住的手腕,她沒有掙紮,跟着紀玉棠的步伐,唇角浮上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看來冉家的事情對她刺激極大, 這大半年的時間成長了不少。
空空蕩蕩的法殿中并沒有多少裝飾之物, 足以見混沌影界的簡陋。李淨玉饒有興致地打量四方,直到紀玉棠那算不上友善的聲音響起,她才凝眸對上了那冷沉的、帶着幾分壓抑的視線。
“你來幹什麽?”
那一日是魔門與玄門的一場交鋒,她不想去評定到底誰對誰錯, 只是被卷入其中的紀家毀得徹底。在龍宮中, 她不止一次的回憶那一件事情, 回想李淨玉身上顯露出的細節,她免不了百般尋思,她早知道有這樣的事情嗎?那是她的機會嗎?就算将其他人都卷入其中都不在意嗎?她看到了李淨玉對她的善意,同時也明了了她的漠然和冷酷……時間将她的情緒醞釀得極為複雜,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李淨玉——至少不會像過去那樣。
李淨玉慢條斯理地應答:“看來到龍宮對你來說,才是一條正道。”
“正道?”紀玉棠唇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她只是一只被追逐的喪家之犬。冷浸浸的視線在李淨玉的身上停留,紀玉棠薄唇緊抿着,她逐漸地失去了耐心。“冉家敗落了,天海魔宗折損了不少,這對你來說,是一件絕好的事情。”
“是。”李淨玉一點頭,毫不諱言,她對上紀玉棠的視線,坦言道,“但是這還不夠。”
紀玉棠沒有說話,只是皺着盯着李淨玉。
李淨玉笑了笑,雙手環胸,她道:“一段時間不見,你與我似乎疏離了不少。”
紀玉棠反駁道:“我們親近過嗎?”
李淨玉笑道:“你這是要到我這裏尋找答案嗎?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問一問你自己。”
這一回的沉默時間很長了,紀玉棠顯然不想在這件讓她苦惱和頭疼的事情上深究,話題再度繞到了最初:“你來這裏做什麽?當我北海的階下囚嗎?”
“當然不。”李淨玉一挑眉,她察覺到了紀玉棠比之過往更加濃重的心防,可她執拗地選擇前進了一步,注視着紀玉棠面頰上的那道血痕,她道,“是混沌怪物嗎?以你力道之身,竟然也見血了嗎?”
紀玉棠徹徹底底地顯露出了自己的不耐:“這跟你沒關系。”她不甘示弱地對上了李淨玉的眸光,又道,“如果你再不說你的來意,那我只能夠送客了。”
李淨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就是來見你,也不成嗎?”
紀玉棠冷笑道:“可能嗎?你沒有其餘的目的嗎?”
李淨玉的笑聲在法殿中回蕩,她聳了聳肩,道:“好吧,我的确有目的的。”她思考了一會兒,斟酌着言辭,“混沌影界,法則初生,如今玄魔妖都在此界傳道,想要搶占先機。當然,你們北海妖修面向的大多是未曾開智的蒙昧妖族,只有我魔門與玄門在散布人道傳承。”
“你想要與我北海妖修結盟?”紀玉棠沒等李淨玉說完,就搶先一步點明了她的來意。
李淨玉不在意紀玉棠的冷淡,她點頭道:“的确想要你們北海的幫助。不是為了對付玄門。”
紀玉棠詫異道:“那是要一道鏟除混沌怪物?”
李淨玉搖頭,緩緩道:“清除在混沌影界的魔門修士。”
如同一口巨鐘在耳邊震響,紀玉棠先是一愣,繼而又覺得李淨玉做這樣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對魔門修士下死手了。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定定地望着李淨玉,嘲弄道:“魔門之間的鬥争,到了這等時刻都不會停歇嗎?”
“恐怕你誤會了。”李淨玉一臉淡然,“我雖然修魔,可并不認可那些魔門修士是我道修士,他們遲早要覆滅的。”
紀玉棠“哈”了一聲,又道:“天海魔宗知道自己帶回來的魔種是這樣危險的人嗎?”魔種帶來的是魔門的覆滅和衰敗,那麽太上道祖又會帶來如何的危厄?
李淨玉一眼便看穿了紀玉棠的心思,她勾唇道:“我只會是我自己。”魔字萬義,正如魔祖在魔門修士中有千千萬萬個模樣,可歸根究底,它只是純粹的道,很多的東西都是後來人附加給它的。如今的魔門道法崩壞,那就重塑魔道,使魔道回歸純粹。魔祖是道、太上道祖也是道,後一條路對她來說走不通了,唯有自魔道着手,方能夠真正成全她的道果。
礙于混沌怪物,各大駐地之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若是有機會,不管是北海還是玄門,都願意将混沌影界裏的魔修殺盡了,畢竟他們所傳的魔道烏煙瘴氣的,只會使得混沌影界再生亂象。如果能與李淨玉聯手,的确是有好處的。
紀玉棠毫不客氣地質疑:“若你是诓騙我等的呢?”
李淨玉無奈一笑:“在這樣的事情上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沒有害你之心。”
“但是你不夠坦誠。你的目的一直如此,那為什麽直到現在才肯坦言?”紀玉棠又道。
李淨玉沒有接腔,她的目光幽沉,仿佛不見底的深淵:“因為你沒有退路了。”她咬字清晰,說得極為緩慢。
紀玉棠面無表情地望着李淨玉,寧願沒有聽見這個答案。她沒有退路了,是因為太上一脈的目的已經徹底暴露,是因為紀家毀在了玄魔二道的手中?她厭惡魔門,卻也對玄門心生恨意?
李淨玉見她沉默,只當她是應下了這盟約,她倏然間往前走了幾步,湊近紀玉棠道:“如今你知道我的來意了,是否可讨論一下其他的事宜?”
紀玉棠驀地往後一縮,拉開了與李淨玉之間的距離,她眼中掠過了一抹懊惱,語氣不善道:“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可講的。”
“真的嗎?你難道沒有問題想要問我?當初在冉家——”
“閉嘴!”紀玉棠惱怒地呵斥了一聲。
李淨玉張了張嘴,故作傷神。良久之後,她才輕輕地開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想要帶你走的。”
“我信,可那又怎麽樣?”紀玉棠咬唇,她瞪着李淨玉,“你借機向冉家複仇,又利用太上一脈修士之手除去在魔門之中的大敵,你如願以償了,可是我呢?我爹娘為什麽要卷入這些事情中來?”
李淨玉擰眉道:“可這不是太上計劃的錯嗎?”
“我知道。”紀玉棠的心緒逐漸地平靜了下來,她一臉沉靜地注視着李淨玉,又自嘲一笑道,“可我還是忍不住怪你、遷怒你 。”她見到了冉競日與魔門修士出手,冉競日同她無關,可魔門修士卻是與李淨玉有關,不管是短暫的合作還是怎麽,那都是她帶來的。交纏的複雜心緒像是帶刺的藤蔓,将一顆心纏繞得密不透風的同時,也将它刺得鮮血淋漓。她不免想到了過去的事情,那時候言家與魔修往來,她李淨玉也知情,是嗎?
“那好吧。”李淨玉理解紀玉棠此刻生出的芥蒂,她并不否認自己的冷漠。見紀玉棠一臉抗拒,她不再提起“私事”,而是繞到了對付“魔修”的章程上。
在談起這件目标一致的事情上,紀玉棠的心情逐漸變得松快,可等到對上李淨玉那張臉的時候,那如同潮水一般上卷的思緒總會将她給淹沒,她免不了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到時候讓蓮生與你商議吧。”紀玉棠故作輕快。
“蓮生?那與你同行的鲛人?”李淨玉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異光。
紀玉棠點了點頭,出乎意料的,李淨玉沒有多問,而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好”。仿佛她此行真的是為了讨論對付魔修之事而來,至于誰坐在了她的跟前,完全不重要。
數日後,北海的駐地迎來了一位新的訪客。
紀玉棠對太上一脈的修士很難有個好臉色,只是想到了那日秦若水與顏師姐他們一道攔在冉競日的跟前,她才擠出了一抹帶着幾分牽強的笑容,接待來人。
“紀道友,秦某冒昧而來,實在是抱歉。”秦若水一擡袖,朝着紀玉棠歉疚一笑。他自師長的口中得知了“太上道祖”的消息,甚至知曉的比旁人更為多些。在太上歸來之後,作為孕生道祖的道體,自然會耗盡生機,化作元炁消散。太上一脈等待着道祖指引前路,他們将希望寄托在道祖的身上,認為道祖會拯救千千萬萬人,而這樣一對比,紀玉棠和冉孤竹的犧牲完全是值得的。甚至認為紀玉棠她們該由“舍生取義”的精神。但這只是明面上的托詞,在有了一個謊言後,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新的謊言。他們當真只是為了迎回道祖,複玄門的輝煌嗎?
“秦道友是為了李淨玉來的嗎?”紀玉棠冷冷淡淡地詢問道。秦若水的來意并不難猜,畢竟與李淨玉算得上是一前一後。往日裏太元道宮弟子出現會直接前往凡城尋找道種,而不是來“拜訪”自己。
秦若水聞言正色道:“正是。”他凜了凜神,視線鋒銳,“魔門要與北海聯盟嗎?”
紀玉棠睨了秦若水一眼,漠然道:“秦道友怎麽會這麽問?”
秦若水斟酌了片刻,解釋道:“若是其他的魔修不會,但是魔門那位祭月——她對紀道友是有所不同的。”
紀玉棠想也不想便否認道:“秦道友想錯了。我北海只一心處理門前事,不會與其他勢力結盟。與魔門沒有關系,但是同你太上宮更是沒有半分可能。”
秦若水聞言心中生慚愧,可想到了李淨玉,他又擡起頭,視線自紀玉棠面上掠過,他不好當面質疑紀玉棠的話,想了一會兒才道:“那位還在北海駐地嗎?”
這一點紀玉棠并不隐瞞,她點頭道:“在。”頓了頓,又問道,“秦道友要見她?”
秦若水面色沉重,他一點頭道:“是。”見紀玉棠眉眼間泛過了一抹冷意,他又道,“非是為了太上道祖,而是與我自身有關。”
“這樣啊,得看她願不願意了。”紀玉棠扯着嘴角笑了笑,笑意并不達眼底。她不信任太上三宮,連帶着對秦若水也多了懷疑。冉孤竹和冉競日都出事了,眼下“太上計劃”重新轉回到了太元道宮的手中,他們是盯上了李淨玉了嗎?也是,她跟冉孤竹可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子。
秦若水看出了紀玉棠的譏諷,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二,可他卻不知道如何言說。現在的太上計劃都被擺在明面上了,有人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有人想要靠着修為鎮壓……總之不管怎麽做,都要将兩個重要的人物帶回,遲遲不動作,那也是因為找不到恰當的時機罷了。
李淨玉很快便得知了秦若水想與她見面的事情,她并不拒絕秦若水這點小小的“私人請求”。指尖卷着垂落的一縷發絲,李淨玉斜靠在了盤龍柱子上,神情散漫慵懶。“秦道友是來勸我的嗎?”李淨玉慢悠悠地開口。
秦若水的視線自李淨玉面上一掠而過,他定了定神道:“秦某并不想涉入太上計劃之中。”見李淨玉笑而不言,他又道,“秦某想知道一件事情。”
李淨玉挑眉:“秦道友請說。”
秦若水對上李淨玉的視線,只說了三個字:“冉師妹。”
“這事情你不該去問冉競日嗎?或者問問你們的掌教也成。畢竟法器可是他親手祭煉的呢。”李淨玉故作不解。
秦若水沒有在意李淨玉語調間隐隐洩露出的嘲諷,他道:“那法器崩毀自我本識,可是元靈呢?”冉家的事情結束後,王神玉将冉孤竹的屍身帶回,封鎮在了地宮之中。他偷偷地前去觀看,發現屍身中“一靈不存”。
李淨玉詢問道:“誰說只崩毀本我的?”
“我猜的。”秦若水皺眉,“要不是如此,他們将冉師妹的屍身帶回去做什麽?”
“秦若水,我是不是該嘲諷你的天真?”李淨玉直起身子,勾唇嘲弄一笑,“那具身軀中有太上血脈不就足夠了嗎?屍體血肉不毀,其他的有什麽緊要的?當然,他們可能也覺得從屍體中誕生的‘太上道祖’太寒碜,所以先在活人身上打主意吧。”
秦若水的面容一下子就變得慘白無比,他哆嗦着唇,半晌後才色厲內荏道:“你胡說!”
李淨玉睨了秦若水一眼,端是冷傲無比:“是不是胡言,到時候一看就知道了。”
秦若水聞言神情更是灰敗,過去他不會懷疑太元道宮,可經歷的一件件事情使得他堅持的道有所崩毀,他那顆堅定不移的心動搖了,如果只是魔門的計策,那除了證明魔門成功之外,或許還能說明一點——太元道宮的确是變質了。
李淨玉饒有興致地欣賞着秦若水信念崩塌的這一幕,她眯着眼好心情道:“還有其他的問題嗎?我可以滿足你。”
秦若水搖了搖頭,失魂落魄。
就在秦若水離去後沒多久,蓮生邁着細碎的步子惴惴不安地走到了李淨玉的跟前。雖然說對方總是笑着的,身上也看不出任何魔修的邪煞之氣,可她仍舊是打心眼裏畏懼,生怕對方一言不合就出手。
“秦真人詢問了您與北海合作的事情,殿下讓我來問你,此事要不要告訴秦真人?”蓮生小心翼翼地開口。
李淨玉似笑非笑道:“他們應該知道,不是嗎?”頓了頓,又道,“你那殿下在做什麽?外出獵殺混沌怪物了嗎?”
蓮生也不隐瞞,坦言道:“在凡城之中傳道。”
李淨玉點了點頭,不再搭理蓮生,眨眼便化作了一道清光往凡城之中掠去。此處的凡民安居樂業,同在魔修手中的城池有着雲泥之別。那些污穢的、肮髒的、邪惡的東西并未與道念一起植根在凡民的心中,他們就像是一張白紙,仍舊保持着最初的純粹。
城池的中心有一座法壇,上頭遺留着太上的痕跡,想來是過往太上一脈修士來尋找道種時候築造的,此刻成為紀玉棠的講道之所。李淨玉暗暗地注視着紀玉棠,直到她站起身,法壇周邊的人都散去後,才顯化出了身影。
紀玉棠早就察覺到了那抹灼熱的光束,她對上了李淨玉的眸光,視線不由得一縮。在事情交由蓮生之後,她便明裏暗裏地避免與李淨玉碰面,而李淨玉不曾詢問,她也樂得自在清閑,按照這樣持續到她回到魔門駐地也好。可是現在,她卻主動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跟前。
“你要避着我多少天?”李淨玉開口道。
紀玉棠矢口否認:“沒有的事。”
“是麽?”李淨玉語調上揚,顯然是不相信紀玉棠的話。她尾随着紀玉棠,直到進入了駐地中的法殿中才止住了腳步。
紀玉棠倏然開口道:“聽蓮生說,事情已經定下了,只差立下誓約。”
李淨玉嗤笑了一聲道:“聽她說,怎麽不聽我說?”
紀玉棠默默地望着她,半晌才道:“那你說。”
李淨玉眸光一沉,她道:“秦若水來打探消息了是嗎?”
紀玉棠不置可否,只是道:“你不願意,我自然不會與他說。”
李淨玉笑了笑:“怎麽會不願意呢?畢竟這世上沒有比玄門修道士更想鏟除魔宗的了。告訴他吧,讓他帶着太上三宮的人前往魔門駐地。”
紀玉棠道:“你這樣讓我很懷疑你的用心。”李淨玉對付魔門修士是為了奪取魔門道統,而她要針對太上三宮,那是根植于內心深處的仇恨。
李淨玉眉眼間浮現些許無奈之色,她道:“你不妨再信我一次。”
紀玉棠別開眼,不看李淨玉的神情,生怕被她眼底的虛情假意迷惑。她低着頭,沉聲靜氣道:“我知道了,那麽現在,你沒有其他事情,可以離開了。”
李淨玉擡頭望着紀玉棠:“我還有事。”
紀玉棠呵了一聲道:“那也與我無關。”
“怎麽會無關呢?”李淨玉低笑了一聲,語調忽然變得纏綿起來。她的話語輕柔,仿若情人間的低語呢喃,“你為什麽不想見我?是不想看到我這張臉嗎?”
“是。”紀玉棠應得坦然,這的确是原因之一,可并非根本,皮囊到底只是“外相”而已。
“這樣啊。”李淨玉意會,她拖長了語調,那股子無奈和悵然更是如爆發的火山般噴湧而出。
“你可以走了嗎?”紀玉棠冷下心腸,下了逐客令。
“不可以。”李淨玉搖頭,她朝着紀玉棠揚眉一笑道,“我的困惑不曾解決。如果我不再是這張臉呢?”
紀玉棠譏笑道:“你還能剝了面皮嗎?”
“你要想的話也不是不能。”李淨玉喟嘆了一聲,手腕一翻便取出了一柄閃爍着寒光的匕首。她倒握住匕首往面頰上狠狠一抹,仿佛割開的并非是她自己的臉皮。紀玉棠被李淨玉的動作吓了一跳,她伸手朝着李淨玉手腕打了一道法訣,憤怒道:“你在做什麽?!”
“如你所願啊。”李淨玉笑得暢快而自在,手腕被抽得通紅,只是匕首并未脫手而出,而是在面頰上留下了又一道交錯的血痕。鮮血順着面頰流淌,滑落到了唇邊。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暗沉而幽邃的雙眸沉着幾分魔性與瘋狂。
紀玉棠被李淨玉氣得不輕,她深吸了一口氣,化作了龍身一尾巴抽到了李淨玉的身上,匕首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動,而卸去了渾身法力的李淨玉也倒飛出去,撞在了一側的柱子上。紀玉棠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着,又從中孕育出了幾分狂暴來。看着滿臉血跡的李淨玉伸手要攝取地上的匕首,她猛地往前飛去,纏繞着李淨玉的身軀,将她牢牢地束縛在了柱子上。
李淨玉正對着白龍那一雙黃金色的眼瞳。
她偏着頭,嘆氣道:“太緊了。”
白龍沒有動彈。
李淨玉稍稍向前傾去,面頰擦過了白龍冰冷的、閃爍着寒芒的鱗片。
“紀玉棠,我有點疼。”李淨玉放軟了語調,她咬字清晰,眼眸中似是蒙着一層朦胧的水汽。
白龍死死地瞪視着她,氣急敗壞道:“你有病!”
李淨玉眯着眼痛痛快快地承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