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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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出軌

作者:步蟾

文案

他愛了這些年的女孩是誰?

文傑找不到答案了。他愛艾小艾,很愛很愛。

艾小艾會在前一嘴親了他之後,後一嘴吐他一身口水。

或者前一秒深情款款地表白“我愛文傑”,後一秒加一句:“騙你的”。

或者前一步與他滑向舞池,後一步絆他摔得徹底。

……

最後,她終于承認艾小艾愛文傑,卻又轉身告訴他:“艾小艾,查無此人。”

那……愛他的人是誰?

另外,為了避免有親對文名誤會,步步解釋一下,這篇文的“出軌”與婚姻無關,說的矯情一點,呵呵,算是人生軌跡的出軌。

內容标簽:情有獨鐘 喬裝改扮 天之驕子 花季雨季

搜索關鍵字:主角:艾小艾 ┃ 配角:文傑,單林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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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不是騙子

起風了,寒葉蕭索。

文傑敞開大衣,低頭看着地面,眼神卻停在空中。他眼神很溫柔,想着這風會讓小艾冷。她冬天總是不喜歡穿太多衣服,每次一見面,就往他懷裏鑽,他也因此被訓練得天一涼就把衣襟拉開,結果反而被她取笑是在裝酷耍流氓。

裝酷的文傑敞着大衣,在寒風中走得很慢,時間在他身邊仿佛靜止了一樣。手機鈴響時,他才記起,時間沒有靜止,今天是11月6日,小艾離開已經115天了。

電話是爸爸從醫院打來的。

“阿傑,快回來,媽媽病危了!”

文傑的心裏咯噔嘣了一聲,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然後瘋跑了起來。

其實,他一點兒也不擔心。這三個月來,已經收到媽媽的三次病危通知了,每次驚險搶救,最後都從死亡線上掙紮了回來。她是舍不得走的,沒見到小艾,她怎麽舍得走?

趕回醫院,媽媽果然安然地躺在病床上。文傑扶着門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看着爸爸坐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文傑很羨慕,羨慕爸爸可以握着他愛人的手。誰叫小艾還不回來呢,以前他從不用羨慕任何人的。

媽媽看到他進來,擡手讓他過去,眯着的雙眼,很努力地瞧着他,細瘦的五指很用力地捏着他。文傑的眼眶有些發熱,媽媽的手,已經好久不曾這麽有力了。

媽媽嘴唇微微翕動,想說些什麽,眼神卻忽然飄向了門口。文傑心一驚,猛地回頭,然後媽媽微弱又激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阿傑,快看看……門口……門口是不是有人?是不是小艾來了?”

文傑心中一痛,眼淚差點滾落出來。

那空蕩蕩的病房門口,連一個過路的都沒有。

收起失望,調整好情緒,再回頭來,卻驚見媽媽已垂軟了胳膊,搭下了頭顱,只是那雙微眯的眼睛帶着無限的期盼,仍舊望着門口處。

“媽!”文傑身體一顫,搶起媽媽滑落的雙手,緊握在手裏,沒有得到媽媽的回應,他求救般地回頭望向旁邊的爸爸。爸爸老淚滾滾,一眼之間蒼老了十年。文傑頓時如遇雷擊,臉上現出絕望般的死灰。

這一次媽媽沒再堅持下去,她失望了,她放棄了,她放棄見小艾了。她心心念念幾次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就因為想見小艾,就因為他跟他們說過,他将來要娶的女孩叫小艾,是他很喜歡很喜歡的女孩,他會帶她回來見他們。

可是現在,他找不到小艾了,他讓媽媽失望了。

壓抑的哭泣從胸腔悶悶地低吼着出來,一聲一聲嗚咽,一聲一聲,沒人聽見。媽媽放棄了,連媽媽都放棄了!不,他不信,他不信小艾真的離開了。他發了瘋地撥着手機,一遍又一遍,卻只能一遍一遍地聽着電話裏,溫柔的女聲不斷地對他說:“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絕望中,文傑想起了一個人,也許那個人會知道小艾去了哪裏。

然而,希望再一次落空——他聯系不到單林泉。找了所有能找的人,最後有人告訴他:“社長應該是出國了,後來就沒聯系了。你找他做什麽?”

做什麽?不過是絕望中的一點點希望而已,小艾當初和他關系那麽好,也許,他會知道小艾去了哪裏。

“我說,你怎麽一會找小艾,一會找社長,出什麽事了嗎?”嗅到八卦的味道,對方在電話那頭興奮地問着。

“沒有,就是……我找不到小艾,想問問他知不知道小艾在哪。”不善說謊的文傑,就算對方只是并不太熟悉的同學,也只會直言相告。小艾和……單林泉啊。他其實很不願意把他們倆扯在一起。

“還沒找到?”對方顯然驚訝了,“會不會出什麽事了啊。”

“啊?”文傑手一抖,電話差點掉落。以前和小艾在一起,她也常常喜歡斷了所有聯系玩失蹤游戲,然後在他心驚膽顫地擔憂一個多月之後突然出現,次數多了之後,對于小艾的失蹤,他竟然除了思念,再沒有擔心過她是否會出什麽意外。

“公安局人口失蹤24小時就能立案,小艾這都多久了?”

24個月了。

文傑忐忑不安地去了派出所,懷着期待,又極其擔憂,但到了派出所,饒是他設想了千般結果,萬般可能,就是不曾預料到,派出所工作人員會告訴他:“查無此人。”

“怎麽可能?會不會弄錯了?”文傑出示着手機桌面的照片,指着他身邊那個扮着鬼臉的女孩,“艾小艾,麻煩你們幫忙再查一次,怎麽會沒有呢?”

“先生,我們已經查了很多遍了,确實沒有。不過最近騙子很多,常假造身份證,利用男人的感情騙取財物,也許這個艾……”

“不是!”文傑大聲打斷工作人員的話。小艾不是,小艾不會騙他,小艾那麽美好,怎麽會騙他。

工作人員嘆息地“唉”了一聲,連連搖頭感嘆。“每個被騙的男人都一樣啊,就算被卷走了全部家當,還是不肯相信自己遇到的是騙子。”

文傑不想再聽他們說下去,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走一天,耳邊不停地響着兩個聲音,打架打得他心煩意亂。小艾不是騙子,她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回到家已是深夜,屋裏亮着燈,還有電視的聲音,有氣沒力地喊一聲“爸,我回來了”,拐去廚房倒了杯水喝。

出來時,電視仍然響着。文傑有點疑惑,爸爸總是會在他回來之後就關了電視去睡覺,今天怎麽還在看。但這疑惑也只是一念閃過,他心裏仍舊挂念着白天在派出所查到的結果。

如果真的不存在小艾……

爸爸!

文傑的心髒驟然緊縮,思路瞬間終止,手裏的水杯随之掉落,啪啦的一聲,是破碎的聲音。

爸爸一動不動地趴在地板上,一只手縮在心口,一只手向前,努力朝電話的方向伸着……

文傑坐在地板上,大腦一片空白。望着牆上挂着的兩張黑邊遺照,空白的記憶逐漸填上鮮活的音容笑貌,那裏有個親切的聲音問着:“阿傑長大了,想當什麽樣的人?”然後,有個稚嫩細軟的童聲快活地回答着:“要當一個孝順的人!”

腦海裏的生動活潑逐漸被黑暗蠶食,末了,幾顆星星在裏面閃爍着,星辰底下有同樣黑黑的草地,還有那個躺在他襯衣上的女孩,望着滿天星空,用柔軟的聲音問着:“文傑,你的理想是什麽?”

那時候,他說:“畢業,然後找一份好的工作,擔起家庭的責任。”

他的家庭責任,他的理想,他的願望,是能接過父母肩頭的重擔,好好孝順他們,不讓他們再為他日夜操勞,讓他們生活開心快活,讓他們過好日子。

這些再次變成空白,黑色褪盡的白色畫面裏,又一個聲音說着:“你爸爸是積慮成疾,導致心肌梗塞,先兆症狀一周多,你這兒子是怎麽當的?”

這兒子是怎麽當的?媽媽因他心有不甘地死不瞑目,爸爸因他積慮成疾,最後更因他疏于照顧含恨而終。

小艾不是騙子,她沒有騙走他的財物,卻将他生活中的一切洗劫一空。

施亦霞打來電話說:“文傑,我有小艾的消息了!”

被洗一空的生活突然爆發出燦爛的煙花,在漫天綻放,文傑聽着電話裏的聲音,熱切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開篇好像有點傷感,但其實這文是個歡快的,想寫的是關于責任與自由的主題,看能不能表達出來。

這文是以前寫的,全文存稿,15萬字,因為一直在寫古言,所以扔在那沒管。現在新文木有,又有些想念晉江了,于是揀出來,發上來大家打發打發時間,喜歡就跟下去,不喜歡也沒事。

步步現在要開始存古言的文的,希望這個文完結時,能存到足夠的字數。握拳!

最後,祝看文愉快。

☆、單林泉社長

“哎呦,同學,一看你就是有愛心的人,來來來,獻獻愛心,加入我們愛心社吧!”

“哇,美女!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像小哀?正好我們動漫社還有一套小哀的cos裝,有沒有興趣?”

在通往食堂的路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喇叭聲吆喝聲甚至還有刀劍聲,熱鬧不已。五花八門的社團,各顯神通,吵吵鬧鬧地招納着新生。更有衆多抱着宣傳單的人站在路中央,向經過的同學手裏塞着各式各樣的宣傳單。

被誇有愛心又長得像小哀的美女空着手,以一種睥睨之姿審視着“社團之路”兩側各社的宣傳攤位,對路上發廣告宣傳單的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但在聽到“小哀”二字時,腳步停了片刻,回頭瞥了一眼那個穿着奇怪的怪人,上下打量一番,然後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你能先弄清楚說話的對象是誰嗎?”

語畢,旋即轉身,利落的短發在空中微微甩出一道弧線,淡淡的洗發水的香味在熱烈的暑氣中輕而不聞。被指責沒有弄清楚說話對象的同學愣愣地呆在原地,五秒鐘後,甩甩頭,揚起燦爛的笑容向下一個路人不惜露齒:“同學,喜不喜歡看柯南?”

以為被評價長得像自己的艾小艾聽到隐隐傳來的“柯南”二字,心頭微微遲疑了一下,是偵探社啊?

但這遲疑立即被一陣粗犷的吉他聲擾亂,那樂聲自喧鬧聲裏傳來,嘩啦呼啦,将原本喧鬧的場面震得更加火爆。

艾小艾眼眸一亮,不知不覺就彎眉笑了起來,幾步竄過人群跳了過去。一個男生背着吉他在那裏忘我地掃弦,随着手指揮灑,流暢炫動的音樂就此流出,任意随性。

艾小艾看得出了神。旁邊一個男生見機不可失,順手推舟推出紙筆。“同學,在這裏登個記吧!”

想也沒想地拿起已遞到面前的紙筆,刷刷刷地填上自己的大名。那個男生湊過來看着她填寫,一面笑着:“昨天不是說會彈鋼琴,但偏不喜歡的麽?怎麽,今天又願意加入了?”

艾小艾眯着眼擡頭,看着面前的男生,扔下筆,橫他一眼,再“哼”一聲,挑釁道:“我不會彈吉他,但就是喜歡,怎樣?”

艾小艾氣勢太強,那男生往後退了退,推了推眼鏡,還沒來得及回話,挑釁的人就已經跳到旁邊,硬是從表演者身上搶下電吉他,有模有樣地學着背在身上,故作帥氣地嘩嘩掃弦,給原本嘈雜的場面又添了一道刺耳的喧嚣。

男生饒有興致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下巴,将手裏的紙筆放還到桌上。這放下的紙筆馬上被另一個男生拿起來,伸向其他靠近的同學。“同學,喜歡音樂嗎?喜歡就加入我們愛樂社吧!”

電吉他聲音太吵,那被邀請的男生可能是沒聽見,只顧看着前面亂掃吉他的艾小艾在手舞足蹈,并沒有理會社團的這個招新員。

招納新生的男生見狀,暗自狂汗。不懂音樂的人很多,今年似乎特別多,一個不會彈吉他的人在那瞎胡鬧,竟還有人聽這樣的音樂聽得入了神。不過既然社長大人為了社團人丁興旺都肯來“出賣色相”了,他只好跟着與時俱進換了臺詞:“同學,不喜歡音樂嗎?不喜歡也可以來培養一下‘愛樂’!”

在他說話的時候,艾小艾的吉他聲終于停了下來。男生回過神來,收回目光,正巧落在面前的紙筆上,他盯着最後一條記錄裏的“艾小艾”看了半晌,這才伏在桌上,跟着在下面工工整整地寫上:“文傑”。

這個時候的文傑,一副土裏土氣的樣子,用方言來說,就叫“挫”。一個老式的小平頭,細長的眼睛因陽光的關系眯成了一條縫,幹巴巴的發黃襯衫,土黃色的褲子,斜背着一個軍綠色的書包,就差沒繡着“向雷鋒同志學習”。雖然細看去,眼睛不歪,鼻子也挺,嘴巴還很端正,長相是斯文清秀型的,可惜,皮膚黃黃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将這股斯文氣硬是變成了酸氣——酸白菜的酸。看起來怏怏垮垮,萎靡瑟縮,于是那些原本就很難被發現的優點也都被這膚色氣相給掩蓋住了。整體看來,就是一副毫不起眼的樣子,路人甲乙丙丁都比他搶眼。

艾小艾回頭時,在這個強烈視覺的陪襯之下,赫然發現原來之前跟她說話的人是個男生,不僅是個男生,而且還是個帥得讓人心跳的男生。身材高大,有版有型,一身休閑裝服服帖帖地合在身上,一看就知道絕不會是一般雜牌的産品。濃眉、大眼、挺鼻、闊耳、薄唇,這麽組合起來的五官像能吸引陽光一樣,配上那挂在嘴角欲笑不笑的暧昧,恰到好處地給他整個染上一層如夢似幻的光彩,氣度不凡。

不是一般人。

艾小艾在心裏下了結論,便多看了兩眼。轉頭再看到周圍一些女生蠢蠢欲動——果然是坨招蒼蠅的蜂蜜。

艾小艾撇撇嘴,很坦誠地給他一個鄙視,然後滿臉怨怼地把電吉他還給表演者,摸着被琴弦勒傷的手指,正無趣地要走開。聽到桌子後面的男同學招待着新入社的夥伴:“同學,另外請交十塊錢社費。哦,對了,那個……艾小艾,請等一下!”

艾小艾回過頭時,正好看到那個被作為陪襯的“挫”男生臉色微紅摸着口袋滿臉尴尬。“啊?社……費,對不起,我……沒帶錢。”

艾小艾順手遞過去一張二十,努努嘴。“不用找了,我幫他墊着。”

文傑的臉更紅了。“不用了,我……”

“啰嗦!”艾小艾不耐煩地打斷他,擺明拒絕被拒絕,轉身就走。

“那個,同學,謝謝你,我會很快還你的。”

艾小艾聽到那期期艾艾的聲音,不由得樂了,回眸一笑。雖然笑得極為誇張,但也算是默許的意思。

回眸一笑百媚生。艾小艾同學年方十六,青澀稚嫩,固然不是什麽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但穿衣打扮的品味早就将她的青春靓麗秀出來了,俏麗的短發更襯托了她的張揚自信。走在路上,十個人總會有九個人回頭看,最後一個人絕不會是個瞎子,而一定是個聾子。當然,回頭的那九個人中總會有三個是和她認識的,三個是因她放肆的聲音詫異,最後三個則的的确确是被她的外表吸引。但究竟是因為她真的美到讓人想回頭再看一眼還是只因為她穿衣服的品味出衆,這些就需要再作另外的深度統計了。

洗完澡回宿舍,艾小艾拎着一筐洗浴用品推門進來,伸手撩了撩還在滴水的濕發。室友施亦霞回頭看見,将電話遞過來。“小艾,回來的正好,找你的。”

艾小艾放下籃子,一只手扯着幹毛巾在頭上蹂躏,一只手接過電話。“我是小艾。”

“小……小艾……同學,你好。”

“你哪位?”

“我……我是……就是今天中午在愛樂社,你幫我交了社費。”

“哦,是你呀。有事嗎?”

“嗯。我想……你現在有時間嗎?我還錢給你。”

“現在?現在不行,我剛洗了澡不想出門,改天吧。”

“哦,好。”

“還有事嗎?沒事我先挂了。”

“嗯,好……”

艾小艾沒等那個“好”字出來,就撂下了電話,伸手撩起掉到脖子裏的頭發繼續擦拭着。

“誰呀?聲音不錯!”

艾小艾挂斷電話,回頭看到施亦霞朝她暧昧地擠眉弄眼,不由得發笑了。“不認識。今天在愛樂社現場報名順手幫他交了社費,說要現在還我,麻煩。”

施亦霞撇撇嘴:“早說呀,早說我幫你去拿。”

施亦霞是個聲音控,總覺得長得好看誰都能長,不好看也能整得好看,但只有聲音,該好聽就好聽,該不好聽就不好聽,誰都不能作假,是笑是哭,是喜是怒,臉上看不出來,聲音卻無法掩飾。所以,她第一耳朵就“聽”中了電話那頭的絕對是個優質男生,輕輕柔柔的聲音,腼腆羞澀。啊,啊,怎麽這個年代還有這麽清純的小男生啊。

艾小艾卻沒聽懂她言下之意,只很不屑地說了一句:“算了吧,十塊錢。”不值得專程跑一趟。

這十塊錢物歸原主時,是在三天後,“愛樂社”的第一次例會上。

“愛樂社”的例會定在每周三晚上九點,艾小艾對這個時間相當歡迎,正好可以在晚飯後出去玩一圈了回來,然後直接去教室開會。

一百人的教室裏已經坐滿了人,艾小艾四處張望着尋找空座。旁邊一個男生站起來,指頭在她肩頭輕點了一下,然後往裏挪了一個位置。

艾小艾高興地在空出的座位上坐下,當然也沒忘了基本的禮貌。“謝謝。”

“同學,這是上次欠你的錢。”十元的鈔票順着桌上移到面前,艾小艾愣愣地眨眨眼,視線順着壓着錢的手指移到胳膊再移到似乎有些眼熟的臉,狐疑地伸手撓頭:“你是……”

“文傑。”文傑重複着。

“哦。”艾小艾漫不經心地把錢揣進口袋。恰好到時間例會開始了,臺上的發言人正是招新那日彈電吉他的男生。艾小艾頓時來了興趣,也忘了去追問文傑是誰,滿臉期待地将那番客氣無趣又冗長的開場白都聽得津津有味,就等着他的自我介紹,然後最好再來一段現場吉他表演。

“愛樂社在P大已經有近二十年的歷史,由一屆一屆喜愛音樂的師兄師姐們傳承下來……下面由我來跟大家介紹一下現在社團服務人員,現任社長,單林泉……”

單林泉正是那日吸引一身陽光的那坨蜂蜜,艾小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單林泉似是接收到信息,掃視全場後,視線停留在她這裏,最後挑眉微微一笑,好像自信沒有哪個女生能抵擋得住。

“兩位副社長,賀金旭,潘蔓……我是孔新,負責外聯事務……”

艾小艾獲取到想要的信息之後,自動過濾掉其他,眼巴巴地盯着臺上一排樂器裏靠牆角的電吉他。

“今天主要是想跟大家先認識一下,現場提供了幾種樂器,接下來有沒有同學有興趣想一展才藝的,可以上臺來先跟大家認識認識。”

艾小艾對這倒沒什麽興趣了,她只會鋼琴,偏偏又因從小被迫讨厭得很。有些新同學或大方或扭捏地上臺去,或笛或簫,或小提琴、二胡等等,包括木吉他在內的幾種常見的中的西的樂器,幾乎都有人上去演奏了一番,唯獨牆角那把電吉他,無人問津。

艾小艾忍不住大聲喊着:“我們都表演了,你們也來一下嘛。孔新,孔新,電吉他!”

孔新聽到點名,微微一笑,拿起麥克回答:“有社長在此坐陣,在下豈敢班門弄斧?既然這位同學這麽強烈的要求,那好,我們有請社長為大家演奏一曲——”

艾小艾驚訝地轉移視線,看着單林泉大方地走上臺,跟大家問好,轉身之間,左手探出,抄起那把電吉他,背在身上,迅速按弦,右手五指揮灑打開,音樂流出,整個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炫動的樂感震得整個教室瞬間沸騰。陽光帥氣的太陽神阿波羅頓時變成被束縛的普羅米修斯,瘋狂地不遺餘力地要掙脫那束縛他的枷鎖,張狂恣意,微長的頭發随着音樂的節拍上下甩動,更是動感十足,淋漓暢快。

艾小艾倒吸氣一口,跟着教室裏尖叫不斷的人群驚呼,一曲終了,她仍是摸着下巴連連感嘆:“哇,太帥了!”

等才藝交流結束,是自由交流時間。艾小艾“嘩”地沖到講臺上,拉住正和孔新說話的單林泉:“社長大人,你收不收徒弟?”

單林泉聞聲回頭,在看到艾小艾時,神色驟然凝固。這滿眼那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眼的星星,這場景……好像在哪裏見過?

暗自皺了皺眉,他只是笑了笑,很快回神,望着滿臉的殷切期盼,竟有些無奈:“如果是你,我倒可以考慮破例。”

“還要考慮嗎?直接破例吧!”艾小艾毫不客氣地回答,笑眯眯的眼裏慢慢也多了一絲疑惑。 這表情,好生熟悉。

社團首次例會一般極其熱鬧,大家忙着認識新朋友,聊着社團以後會舉行的活動,教室裏嘈雜非常。唯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整個例會過程,從頭到尾,文傑都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艾小艾與周圍的人談笑風生,一本書攤開在桌上,直到例會結束,才收起這沒有翻過一頁的書離去。

☆、奇怪的文傑

自從認識了單林泉之後,艾小艾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在P大是相當有名。據說他是某某大集團的富二代,雖然P大這樣的地方,富二代官二代或者官富本身都沒什麽特別了不起的,但單林泉因為行事比較低調,也很平易近人,并沒有一般富家公子的高傲,也很少使用什麽特權,所以特別受同學歡迎。或許難免偶爾會表現出一點傲氣,大家也當那是應該的,并不會放在心上。

果然不是一般人。艾小艾很滿意自己的識人眼光得到驗證。

“小艾,今天做什麽了?困成這樣?”翹着腿坐在桌子上的單林泉輕輕撥弄着琴弦,彈出一兩聲安靜的音樂,在滿室吵鬧的聊天聲中,輕微可聞。

愛樂社每周三的例會除了第一次人爆滿,以後就逐漸少了,都是社團裏的一些負責人碰面聊聊天,聊聊音樂。艾小艾每周準時參加例會,自然而然地打入社團高層領導團隊,成了社團的負責人之一,主要跟着孔新負責外聯事務。因為“愛樂社”有着輝煌的歷史,規模也比較大,所以向學校申請了一個專門的辦公活動室。在三周之後,例會與會人數已經穩定控制在十幾人左右,于是地點從此轉移到活動室。活動室不在教學區,又是個半地下室,可以随意折騰,艾小艾才有機會再聽到單林泉和孔新的電吉他表演。

單林泉現在彈的電吉他是艾小艾買的,沒有連着音箱,安靜輕緩,今天她也沒興趣去聽,趴在桌子上眯眼,昏昏欲睡。

若要說單林泉有什麽特別的傲氣,那就是他極少去主動和人親近,平易近人下其實是禮貌的疏離,真正能和他熟悉交上心的人,實在是少數。但他對艾小艾卻是出乎意料的親切,或許就因為艾小艾叫他的那一聲“師傅”吧,也或者,他也看中她是個有資格“被熟悉”的?

艾小艾為自己竟然能被單林泉列為“可熟悉之戶”而對他更多了一些欣賞。至于那日偶起的熟悉之感,只當是以往所認識的那類人的通影,甩甩頭,也就抛之腦後了。

“昨晚沒睡好,中午去看籃球賽了,偏偏下午三節課不能翹。唉,困死我了。”艾小艾說着困,卻并不急着閉上眼睛,眯眼看着周圍的人都在吵鬧的環境中各自找人聊着天。視線慢慢轉到不遠處,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靠牆的一張桌子,文傑坐在那裏,安靜地看着書。

能與單林泉形成兩個極端對照的,永遠都是文傑。

在P大,對于單林泉,不需要刻意搜集,信息就會自動跑來了。而文傑,除了知道他名字叫文傑,經濟系——還是在他填的資料裏看到的——其他一概不知。艾小艾天性的熱情活潑加那自來熟的個性,早跟社團大多數人打成一片,無需多時,她幾乎就能把社團裏大多數人的事情,如數家珍一般地數出來。之所以說“大多數”,便是因為社團裏這個叫文傑的,他在那“一片”之外,也不在“家珍”之列。

“下午有課還去?”

單林泉的聲音打斷了艾小艾心裏的不滿,回過神來,立刻瞪着眼咋呼。

“當然!我可是籃球的鐵杆粉絲!能不去嗎?師傅,你個子那麽高,怎麽不去玩玩籃球?”

“那是你們年輕人的運動。”單林泉故作老态地回答,就着吉他彈出一串安靜優美的曲調。

“那師傅,”笑眯眯地湊過去揶揄,“你們老年人的運動是什麽?”

單林泉裝模作樣地思考一會。“高爾夫吧,網球也行。”

艾小艾哼一聲,掀掀眉毛。“那多沒意思!”邊說着,又是一臉沉醉的模樣,想象着籃球場上那恣意随性的青春,雙眼漸漸凝聚起向往,晶晶發亮。

單林泉微眯了眯眼,停下指尖撥弦的動作,摸着下巴,審視着艾小艾。“小艾,我一直很納悶。你說,咱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艾小艾則不以為然地譏笑他:“師傅,你這搭讪法則是用晚了吧?我們都‘見過’這麽久了。”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艾小艾又回頭去瞅了瞅那個總在角落裏默默無聞的身影。

愛樂社新加入的成員裏,熱衷到每周參加例會的人并不多,艾小艾是一個,文傑也是一個。但艾小艾是熱情十足地和社團裏的每個人打好關系,文傑則只是參會,既不發言,也不和人聊天,更不會即興表演什麽樂器。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看書,到點來,到點離開,從不例外。

艾小艾初始也和他說過話,只是他說話并不太主動,加上他又總是拿着一支筆,翻開書在看,她想可能他并不喜歡跟人多說話,也就懶得再一頭熱,轉而去和其他同樣熱情活潑的社友們一起聊天、練琴。

可是,這一次,她突然想知道文傑這般參加例會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文傑,我今天去看你們院的球賽了,看到你參加了!”艾小艾扔下一邊的單林泉,湊到文傑旁邊的座位,歪着頭看着他。

被突然湊過來的人頭吓了一跳,文傑手裏的書頁“嗤”的一聲,差點被翻破,期期艾艾的聲音輕輕吐出:“嗯……嗯。”臉有些發紅,連只有一個字的回答都說不利落。

一個大男生,竟然喜歡臉紅。艾小艾很開心地發現這一點,于是輕笑不止。“你今天是第一次上場麽?以前沒看到你。”

文傑并不知道她在笑什麽,還以為是自己水平太差惹了觀衆嘲笑,于是小心地解釋:“隊裏兩個主力球員有事,所以才輪得到我上場,我……不太會打。”

“可是你接球和投籃都好厲害!你不知道,女生都哈死你了!包括我們宿舍的一個哦,要不要幫你介紹?咦?你在看什麽書?數學建模?”艾小艾撇撇嘴,把剛搶來的書放回原處,無聊地下了評語:“深奧。”

文傑還沒來得及為她前面的話難為情,後面就被她把手裏的書拿走了,還沒回過神,書又回到了手裏。

“也不是什麽深奧的東西,就是……随便看看。”

“看書不是應該去自習室嗎?到例會來做什麽?不怕浪費時間呀?”

“不會,我加入了社團,當然要來參加例會。”

呃,這個邏輯……很正确就是。

“這兒又沒什麽事,也沒見你跟大夥兒玩。好了,我也不打擾你了,你繼續看書吧。”艾小艾說完,實在是沒興趣再說下去,回頭又去和單林泉商量新生晚會出節目的事。

文傑看着她離開,心裏空落一陣,努力将注意力轉移到書中,看了半天方才發現艾小艾把書反着放在面前,慌忙擺正。突然聽到一陣笑聲,擡頭看去,艾小艾正朝着他得意地笑着,笑得很誇張,而單林泉正在詢問她笑什麽。文傑把頭低得更低了,耳邊仍是傳來艾小艾笑意難掩的聲音:“呵呵,沒什麽。”

那時艾小艾的确沒什麽,只是覺得文傑這個人有些奇怪,加入了愛樂社,卻對愛樂社沒興趣。沒興趣這不奇怪,事實上很多加入社團的人都是一時好玩好奇或是被忽悠,于是交了社費入社,然後因為沒興趣,就懶得再來了。新生選擇社團十有□都會這樣,同時參加好些個,真正會參與的頂多一兩個,一個人哪有那麽多精力去培養那麽多興趣愛好呀。所以文傑這樣,并不奇怪,她奇怪的是,既然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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