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複習完,你怎麽獎勵我?”這可不,她又開始撒嬌了
她如此渴望地衷心地全心全意地希望文傑贏得這場比賽。
這場球賽,文傑打得很辛苦,對手派出了兩名球員對他時刻緊逼,甚至不斷地做着攻擊性的動作,艾小艾看得心髒都要從嗓子眼兒裏冒出來了。施亦霞也膽顫心驚:“看來他們是專門對文傑做了一番研究,知道他差在對抗力上。”
文傑不喜與人直接正面對抗,能避免的盡量避免,避免不了時,往往就把球傳出去,而他傳球的準度與他的跑動速度也往往能幫他擺脫這些麻煩,這次對方球隊不顧其他球員而派出兩名球員時刻緊盯着他,他球傳不出去,又因為被兩名球員左右夾擊跑不開,在場上非常被動。艾小艾看得憋屈極了,施亦霞也跟着幹着急。場上的P大球迷也不停地喊着:“P大加油!文傑加油!”希望以自己的熱情支持幫助自己喜愛的球隊和球員擺脫困境。
幸好因為文傑牽制了對方兩名球員,所以場上比分還不算太難看。
施亦霞在緊張中回頭,詫異于艾小艾的泰然自若:“你怎麽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四個人打三個人,這有什麽好緊張的?”
艾小艾是個僞球迷,這施亦霞早就知道了,所以,也并不指望她對籃球能看懂多少,反正她只會喝彩別人帥氣的動作,漂亮的進球,然後勝利的得分。算了,她還是去找教練幫忙想想辦法吧。
☆、神秘動作
施亦霞的擔心或許是多餘的,或許的确是教練想出了什麽好主意,下半場時,文傑一改上半場的被動,先發制人,在對方防守球員未及防守時,搶先以速度占領先機。若是他發動進攻,則在對方球員來不及防守,他就已經得分,若是隊友主攻,他則故意讓出空間來給對方球員逼防,以此牽制。
他仍然不與對方正面對抗,卻取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施亦霞終于記得回到艾小艾旁邊,對這樣的結果滿意極了。“照這樣下去,結果怎樣還很難說呢。”言下之意,對手若想打敗P大還早着呢,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艾小艾原本就沒多少擔憂,現在自然更是高興無比,跟着歡呼鼓掌。施亦霞見場面已經得到控制,便開始去注意其他,于是很自然地提出了那個大家疑問很久的問題,“小艾,你知不知道文傑為什麽每次得分後,總喜歡做那個動作?”
文傑每次得分後,總喜歡伸手示意一下得分,然後将手垂下,食指與中指呈現一個倒“V”手勢。上學期的校籃球賽上,大家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問題,當時主持人問他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他沒否認,但卻不想說究竟是什麽含義,讓大家着實好奇極了。這個習慣,艾小艾早在大一時就發現了,那時候,文傑還做得很是羞澀,好像生怕別人知道似的,而這次比賽,很顯然,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艾小艾也來了興致,事實上,她曾私底下問過文傑,結果半天沒問出個結果,文傑只顧着臉紅,完全忘了回答她的問題,只說沒什麽意思。
哼,才怪!
正常比賽時間結束,又加時五分鐘,P大方才在加時賽裏擊敗夙敵T大,贏得了比賽,蟬聯聯賽冠軍。半小時後,頒獎典禮直接在體育場裏舉行。艾小艾看着臨時舞臺上捧着獎杯的文傑,笑得仍是有些腼腆,在那一群意氣風發的男生中,他顯得有些安靜。是啊,他就算再出色,也永遠不是最光芒四射的那個人,他總是不自覺地将他的光芒隐藏起來,淡淡地只散發出一層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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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老生常談地讓冠軍隊說幾句獲獎感言。艾小艾原本以為文傑如今臺風雖比之過去大方了不少,卻習性難改,自然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更何況,從主持人走到文傑面前開始,她就已經注意到他垂在身側微微握起的拳頭——他在緊張。
艾小艾對這個發現很是生氣,那個主持人究竟是誰,竟然也有這種能力了,靠近文傑就讓他緊張,就在她仔細打量那個主持人時,主持人旁邊的文傑卻開口侃侃而談了起來。
“……去年同樣在這個講臺上,主持人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當時我不想說,但今年,我想說了……”
“呵?”艾小艾的胳膊一緊,正是施亦霞手指在蹂躏,“小艾,快聽聽,他要解釋他那個神秘的動作了。”
“我想大家應該知道這個手勢是代表字母A……”
呃?是A嗎?艾小艾心裏掠過一絲不祥的念頭,直覺告訴她這裏不安全,她應該趕緊離開。可是施亦霞那個死丫頭現在正興奮無比地抓着她,讓她逃無可逃,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果然,只聽文傑在主持人的引導下,繼續做着解說。
“其實A是我喜歡的女孩子名字的首寫字母,我每次得分後做這個動作,只是想告訴她我得的每一分,都是屬于她,兩分也好,三分也好,甚至是一分的罰球,都是給她的。我參加球隊打比賽,不是為了愛樂社,也不是為了經院,更不是為了學校,只是為了她。因為她喜歡看籃球,所以我才加入籃球隊,我在球場上的每一分鐘,都是為她。以前,我不敢告訴她這些,現在,我只想讓她知道,我有多喜歡她……”
文傑說話時,眼睛一直盯着艾小艾的方向看着,現場的觀衆漸漸意識到那個讓冠軍隊明星神魂颠倒的幸運女孩正在現場,于是紛紛回頭尋找。當視線鎖定時,艾小艾恨不得鑽到椅子底下去——不,挖個坑鑽到地洞裏面去!該死的文傑,她等着他來表白,是想看他尴尬結巴的模樣,然後再欣賞他被拒絕時的反應,可不是讓他來給她難堪的!是的,艾小艾想象過無數次文傑的表白,卻從沒有一次想象過她會接受。理智告訴她,她應該馬上拒絕,立刻拒絕,絕不拖泥帶水,現在文傑在臺上,拒絕他,然後看着他在衆人之時會更加尴尬羞愧的模樣,應該更好玩才對,可是……
她該死地完全拒絕不了!她設想預演過無數次的拒絕,可到了真實場景,卻連一個字都演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在那裏傻笑。她想,她還是給他這個面子吧,讓他把這段癡情男子的角色演好好了。
艾小艾哀怨極了!她完全沒有想到,原本是她好整以暇地要欣賞他的害羞模樣,最不曾想到,最後被害羞的卻成了她自己。打了一年多的拒絕腹稿,竟然最後完全脫稿了!
最後球場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時,艾小艾才從迷糊中驚醒過來,看着臺上朝她微笑的文傑,她真恨不得一飛腳踹過去!文傑這個腹黑男,竟然敢擺她一道!她……她……她還是先溜了再說吧。
艾小艾拖着施亦霞往外走,文傑看着她們離去很是緊張,可是典禮沒有結束,他不敢離開。好在施亦霞跟在她身邊,應該不會有事。
艾小艾心潮澎湃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文傑表白的畫面總是在她腦海裏不斷回想。
“我每次得分,都送給她。”
“我加入籃球隊,全是為她。”
“因為她喜歡看籃球。”
“我只想告訴她,我有多麽喜歡她。”
該死,該死!聲音小點不行嗎?放在心裏不行嗎?非要這麽說出來嗎?你不是很害羞很內向的嗎?幹什麽不害羞到底?為什麽要說出來?
艾小艾氣得眼淚都出來了,為什麽要這麽讓我為難,你明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明知道我一定會拒絕你的。是的,我絕對、絕對會拒絕你的,別以為我會心軟,會改變主意,我一定會拒絕你的。
“咚咚——”敲窗的聲音。
艾小艾拿下蒙着頭的被子,好像有人叫她。
“小艾。”敲窗的聲音。
聲音繼續傳來,艾小艾順着聲源看去,文傑那張清秀的臉正貼在窗戶玻璃上,騰出一只手辛苦地敲着窗子。
艾小艾一肚子的氣終于找到地方發洩了,她呼地掀開被子,一骨碌就從床上爬起來,連拖鞋都顧不得穿就咚咚咚地跑到窗戶旁邊,霍地拉開窗戶,“你來幹什麽?你還有臉來?……”噼裏啪啦吼完一陣又“啪”地把窗戶關上了,回來繼續睡覺。
可是……
等等!艾小艾臉色瞬間慘白……這裏好像是……三層!
艾小艾倒吸一口冷氣,這下連踩個腳步聲都省了,直接三步兩步跳到窗邊重新拉開窗戶。謝天謝地,文傑一只手還辛苦地攀在窗沿上,低着頭,好像正在尋找腳下的着落點。
“你幹什麽?”
艾小艾一開口,文傑回頭乍看到,攀在窗臺上的手頓時松了下去。艾小艾眼疾手快拽住,胳膊在窗沿上咯得她龇牙咧嘴也沒放手,卻黑着一張臉低吼着:“你想幹什麽?”
文傑的手已經重新攀上窗沿了,艾小艾仍舊沒放開,用力把他拉上來。文傑從窗戶跳下,一雙眼睛淨往別處瞅,艾小艾把窗戶拉上,回過頭倚着窗子,惡聲惡氣地質問:“你來幹什麽?”
“我……”文傑像是勇氣突然用完了似的,晚上在頒獎臺上時的侃侃而談早消失不見,仍是以前那個害羞內向的小男生,面對着兇神惡煞的黑巫婆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你什麽你?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還嫌整的我不夠?”
“不是!”文傑急了,“我只是……”好不容易又激起的勇氣,擡頭對上艾小艾怒氣沖沖的表情,頓時又萎靡了下來,“我只是……”
“只是什麽?”艾小艾覺得憋屈極了,她怎麽會看上這種膽小窩囊的人?
呃,等等,看上……呸,誰看上了?!
“我……”文傑低着頭看着地上,原本想着不看到艾小艾會減少點緊張感,卻不經意看到艾小艾站在地板上的赤腳,頓時擡起頭來。“地上涼,你先到床上去。”
艾小艾茫然地眨眨眼,低頭看着自己上下相互摩擦的腳,翻了文傑一眼,回到床上,拉過毯子蓋上。“有什麽話趕緊說,不然就趕緊走!”
文傑站在她床前一米遠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偏偏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那會爬窗子的勇氣早在艾小艾第一次“咚”地把窗子關上時,就流失殆盡了。然後很慶幸地準備離開時,卻又被她拽了回來,現在這樣面對生氣的艾小艾,他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以前看艾小艾嬉皮笑臉的他都緊張,如今她很明顯是怒氣沖沖,他更加只能把頭縮到龜殼裏去了。
“小艾,你……你別生氣,我這就走了。”
艾小艾一聽這話火更大了,撩了一頓火倒變成她無理取鬧了,于是一骨碌又跳起來拽着他,“不準走,話不說清楚不準走!”
文傑只好又留下,“我……我就是怕你生氣,所以,所以來跟你道歉。”
“怕我生氣,為什麽怕我生氣?”艾小艾陰沉着臉,“我艾小艾是那種喜歡無理取鬧沒事就愛亂發脾氣的人嗎?還是,你以為你救了我一命,我就合該如你所願給你當女朋友報答你?”
文傑臉色頓時慘白慘白,比病房的牆壁還白。“我……對不起,我沒那個意思,你……就當我沒說過!”文傑說完急匆匆地立刻回頭就走,卻不小心撞到了牆,再找準方向才看到了門的位置,慌慌張張地拉開門要出去。
一雙手按住了他,文傑沒有停止,反而更用力地去開門。艾小艾生氣地把他的手腕使勁按下去,讓門鎖拉杆的尖銳邊緣狠狠地咯着他的手掌。文傑條件反射地抽回手,艾小艾依然抓着他的手腕,狠狠的逼視:“當你沒說過什麽?”
哼,他敢在臺上大放厥詞,真正面對她卻一個字兒不敢說出來。當她好欺負麽?她偏不如他的意!
“當我在臺上都是對別人說的,我沒有要你……”
“對哪個別人說的?!”艾小艾氣狠狠地打斷他的話。可惡,越說越離譜了,他還敢對別人說這種話?
文傑偷偷瞅了一眼艾小艾陰沉得吓人的臉,連忙搖頭,“不,不是對別人……”再看看艾小艾那不懷好意的表情,又是着急又是懊惱,終于鼓起最後的勇氣,把剛才的話補充完整,“我從來沒想過要你報恩什麽的。我救你是因為擔心你,因為我喜歡你。那天在山下,周圍山體不斷坍塌,我很怕到死都沒讓你知道我喜歡你。以前我以為就算你不知道也沒關系,可是,那之後……之後我……我希望你知道。我原本以為在臺上那麽說了,你會高興,我不知道你會不開心。你若不喜歡,我以後就不說了。”
呵,原來他以為像她這樣風風火火的女生,會喜歡那樣高調誇張的告白,所以盡管害羞難為情,他還是那樣說了,就因為以為她會喜歡?艾小艾心裏一處有些些的軟化,但仍是沒好氣地說:“白癡才會喜歡你那樣說呢!臉都丢到大西洋去了!”
“對……對不起,我……我不會再說了。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艾小艾終于如願以償地看到了文傑被拒絕後的表情了。啊,那可真是豐富多彩啊!臉上紅一塊白一塊青一塊,有羞澀難為情,有釋然松口氣,但卻有更多的是心痛?受傷?甚至……決然絕望?
艾小艾沒來得及去細細品味琢磨,她只更多的感受到了從自己胸腔發出的連串拉扯疼痛的信號,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從來不知道,她原來所期待的想看到的文傑的表情,會讓自己這般難受,于是她想也沒想,在文傑出去之前伸手拉住了他。
“我什麽時候說不喜歡了?”
話說出來,心裏一塊巨石轟然落地,頓覺全身一派輕松自在,甚至輕飄飄地都可以讓人飛上天去了。原來,她竟是壓抑自己壓抑得這麽深麽?
文傑僵在原地,慢慢回過頭來,看着她遲疑地問着:“小艾?”
艾小艾難得的害羞了,“我……我剛才是說,你在臺上說那番話時,樣子真的很傻。”
文傑雙眼頓時亮了,比頭頂那盞日光燈還亮,眼裏盛着激動的盛情,閃着熱情的火焰,像要把整個宇宙都給融化了一般。
啊,是了,就是這個眼神呢。她想看到的哪裏是他被拒絕後受傷的表情,明明想看到的,是她曾兩度迷失的,這種充滿熱情火焰像要不顧一切灼燒一切的、她深深迷戀的眼神。
“小艾,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文傑驚喜過後是濃濃的不信任,他完全無法接受一分鐘前,他還在因為小艾看不起他,把他的喜歡當作負擔羞恥而傷心絕望,而一分鐘後,他竟然還能聽到小艾這……這……
這是接受吧?
艾小艾話下了決心後,也就無所顧忌了。“當然是真的。”
随心所欲,不是麽?既然心裏願意他走近,那就順其自然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還有兩年,無數的變故呢,想那麽多幹什麽?她的目的不就是要這四年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麽?若為那沒有以後的“以後”而讓現在不自由,那可不是她艾小艾的風格。
☆、你不喜歡文傑
歡快激昂的音樂從音箱振出,一條彩色字符串在畫面舞動,最後挂在畫面中央,“2006年愛樂社高校巡回演出”,緊接着一個一個漢字像五線譜上的音符一樣抖落,發出古怪搞笑的聲音,最後落至畫面“歡送社長單林泉”,然後随着歡快的音樂踩着鼓點,一個一個大頭像像彩色泡泡一樣冒出來,故作傷感地說些或打油、或煽情的留言,原本送別的主題被這些怪腔怪調一掃而空。最後,一道暗紅色的帷幕出來,從左往右,拉上,将所有人的頭像抹掉,再展開,一個新的畫面随之出現。
新畫面自然是他們樂隊巡回表演的舞臺,單林泉站在前面的指揮臺上,他們一幹蝦兵蟹将舞着十八般樂器跟在他的麾下,一篇一篇的音樂過去,最後結束,尾聲處剪輯着一段一段好笑的花絮,大家在排練過程中的各種笑話,笑聲不斷。整張唱片,氣氛極其怪異,明明是傷感的離別紀念,卻偏偏所有配音都是怪腔怪調的搞笑好玩。
單林泉嘆了一口氣:“怎麽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原本的演出唱片以傷感為基調,艾小艾卻不同意,說太傷感了以後看到會傷感情,于是主張弄得歡快一些,出乎意料的沒有半個人反對。可能是大家都發現了,這歡快的笑聲放在這裏其實比那傷感的音樂更讓人禁不住淚流滿面。只不過,尚未離別,就算離情再重,也不可能會有深刻的體會。
而艾小艾這個被施亦霞等人罵了無數次“冷血無情”的人當然更加無法體會到那股離愁別緒,只是,當她意識到單林泉真的要離開,大四的老社員也要離開時,她好像真的有那麽一些不舍得。她的四年大學生活啊,她多麽珍惜,他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啊。
“師傅,你以後有時間,可要記得回來看我們啊。”
單林泉不知道聽到她話裏那個“們”字,微微笑了笑,“師傅當然會回來看你。就怕你光顧着和文傑約會,轉身就不認識師傅了。”
艾小艾和文傑的事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了校園,出乎意料,并沒有多少人覺得驚訝,如今的文傑與艾小艾站在一起并不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他倆之前出雙入對也已經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了。只是,閑暇之餘,大家偶爾想起當初,還是禁不住驚訝萬分,那個土氣邋遢的文傑,怎麽就搖身一變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還攀上了P大這麽一顆耀眼的明星?單林泉對此也沒有多少異議,既然文傑能為了艾小艾改變這麽多,那他潇灑退出,也心安理得了。
“師傅,你這說的什麽話?我艾小艾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
單林泉把電腦合上,“開個玩笑。以後要見你這張生動活潑的臉可不容易了,你不知道師傅有多舍不得呢。”
“嘻嘻,難道師傅在吃文傑的醋?”艾小艾促狹着随口接話,也去收拾那一桌的材料,把活動室的東西清理好。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她覺得有些奇怪地回頭。
單林泉仍是坐在剛才的座位,擡頭一臉溫柔的看着她。“小艾,你知道嗎,你把一切變得簡單多了。你若不和文傑在一起,師傅還真是麻煩不少呢?”
“呃,師傅,你這話,真有些……難不成師傅你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連帶着操心起我的終身大事了?”
單林泉哈哈笑着,聲音爽朗,笑聲盡是釋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仍舊揉亂她一頭及肩的中發。“你這小鬼頭,看似天真迷糊,其實什麽都明白,我也不多說了。大學四年短的很,大一大二還覺得像個日子,到了大三大四,那就是一溜煙兒,來不及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好好珍惜吧。師傅有空回來看你!”
艾小艾也笑了,沒再說什麽。心裏卻想,等兩年後畢業回家,這裏所有的一切,她還想有交集的,恐怕也只有單林泉了。他多聰明呵,明明是愛的吧,卻放棄,是因為他以為沒有結局嗎?那麽自己呢?是太傻了麽?明知沒有結局,卻還要開始。可是,她原本就不想要結局的,不是麽?趁着現在可以任性的日子,自由随意地揮霍。
愛情,原本就是揮霍時間和青春最好的工具。
瞧瞧,剛這麽說着,它馬上就開始揮霍起來了。
電話響起,是文傑打來的。
“文傑,你考完試了?”
“嗯。”
“我在社團活動室,一會去吃飯,你在食堂門口等我吧。”
再閑聊幾句挂斷,看看通話時間,00:00:58。58秒就這麽被揮霍掉了。
送單林泉離校,再往食堂門口去,文傑已經在那裏等着了,艾小艾大聲叫着朝他揮手,然後跑過去很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順口問了一句:“你等多久了?”
“沒多久。”
瞧,這“沒多久”的時間也被這所謂的愛情揮霍掉了。
愛情揮霍掉的又豈止是這些啊!
期末考試結束,艾小艾便開始準備回家了,文傑早聯系了一家公司去暑期實習,兩人正珍惜着這分離前的日子好好浪費着這大好的夏日青春,一個意外的電話驚擾了艾小艾的全部好夢。
電話是單林泉打的,艾小艾以為他是學校還有什麽事,沒有半分芥蒂地扔開文傑接起電話:“師傅,對P大還這麽戀戀不舍啊?”
單林泉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小艾,我找你有點事。”
“知道,沒事你也不會打電話了。說吧,什麽事?”艾小艾很豪氣大方地說着,一副“有事弟子服其勞”的架勢。
“電話裏說不清楚,我們出去喝點東西,你往東南門這邊過來。”
艾小艾狐疑地挂斷電話,回頭對上文傑詢問的眼眸,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師傅有事找我,可能比較麻煩,那我一會就不和你回圖書館了。”
艾小艾說完轉身就跑了,留下文傑在湖邊又坐了老半天才慢慢回去。
單林泉把車停在路邊,看着艾小艾從校門口跑出來,按按喇叭提醒她,然後看着她笑着跑過來,看着她拉開車門坐進來,順手系上安全帶,問他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這麽正兒八經又神秘兮兮。
單林泉沒有回答她,發動油門帶她去了附近一家高級茶餐廳,環境安靜幽雅。服務生帶他們進了一個包廂,然後問他們點餐之後,就退了出去。
艾小艾狐疑地看着這一切:“師傅,到底什麽事?先說好,如果是殺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幹!”
單林泉沒有被她滑稽搞笑的表情逗樂,反而一臉沉默地看着她,眼裏柔情似水,疼愛萬分。艾小艾暗暗皺眉,這氣氛真是詭異得叫人難以忍受。偷偷咽咽口水,頭皮發麻脊背發涼,他為何一副……呃,一副“原來是你”的神情。
她無意中做了什麽好事被他發現了,良心發現地要來感恩圖報麽?仔細思索半天,沒想出自己做過什麽好事,但既然有人願意當冤大頭,她就有吃的白不吃了。
想到這點,艾小艾泰然自若地鎮定下來,不再追問他到底什麽事,悠閑自得地品嘗着桌上精致瓷盤裏的精美點心。
“唔,真好吃!師傅,你真是個好人,就知道我很久沒吃到這麽好吃的點心了。”
單林泉仍是沒有說話,艾小艾也不管他自顧自地繼續往嘴裏塞吃的,像真的是上輩子沒吃過似的。直到單林泉似乎是調整了極大的呼吸之後,問出這樣一句話:“小艾,你真的喜歡文傑嗎?”
艾小艾同時停下手裏和嘴裏的動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着痕跡地審視着他,但臉上的表情卻已在不知不覺中帶了愠色:“師傅,你到底想說什麽?”
“小艾,我想你應該知道的,我喜歡……”
“師傅!”艾小艾打斷他,“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
“這不多餘,小艾。我喜歡你,你也應該喜歡我!”
這到底怎麽回事?艾小艾直覺認為單林泉吃錯藥了。他不應該是這種做事不顧後果的人,也不應該是這麽沖動的人,他說話做事慢條斯理,按部就班,從來不會這麽急切地想表達什麽或想得到什麽。他真的只是突然想清楚,不想放棄她了,所以回來找她麽?
“師傅,我也許‘應該’喜歡你,可是,我的确不喜歡,我喜歡的是文傑,我以為師傅應該知道了才是。”
“不,我以前以為你是喜歡他,可現在不這麽認為了。小艾,你……”單林泉似乎很激動,焦急地尋找着什麽語言來表達他的想法。
艾小艾疑惑地等着他的下文,單林泉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合适的言語,最後深吸一口氣。“小艾,你是以留學生的身份進入P大學習的,是不是?”
艾小艾心中一震,突然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眯眯眼睛看着單林泉。單林泉從她眼神裏得到答案之後,像是找到了一條正确的路,于是他繼續往前走。“因為你其實是美國人,是不是?”
艾小艾的眼睛迷得更細。
單林泉越說越順口:“你的英文原名叫Alice,在美國出生長大,是艾氏國際集團董事長的女兒……”
“你調查我!”艾小艾拍案而起,眼裏怒火熾烈,臉上籠上一層冰寒。因為查到她的身份,認為能配得上他單大公子了,所以回來找她了?哼!
單林泉難得露出幽怨的神情,癡癡地看着她,像是透過她看着遙遠的過去與未來,漸漸露出懷念的微笑。“小艾,我何須調查,你……不記得我了麽?”
☆、那時青梅竹馬
“Spring 哥哥,你看Alice畫的畫!”甜甜軟軟充滿童真稚趣的小女孩,一手舉着蠟筆,一手舉着新畫完的大作,跌跌撞撞地跑到正在彈鋼琴的少年身邊。
“這是什麽?”彈琴的少年彎下腰,把小女孩抱到大腿上坐好,一只手護着她,一只手托起她手裏的畫。
畫面上部分看起來是一把形狀奇怪的梳子,梳子中間豎着一個圓圈一個豎着的長方形,長方形兩側還各彎出兩條折線,折線的盡頭長着不知道是鋸齒還是花邊的東西與梳子的梳齒連在一起。長方形的下面,少年倒是看明白了,像個長凳子。
這不會是……
果然,小女孩歡快地說:“Spring哥哥在彈鋼琴。”
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Alice畫得真好。”
小女孩得意地笑了。少年問:“Alice想學鋼琴嗎?”
“媽咪說Alice明年就要學了。Spring哥哥,你陪我畫畫嘛,畫畫,Alice要畫畫!”
看着小女孩圓滾滾黑漆漆的眼珠裏映着滿目期待的星星眼,少年無奈,只好離開鋼琴陪她到旁邊的小桌子上畫畫。
那時候,艾小艾四歲,單林泉九歲。那時候的艾小艾不太會講漢語,連“泉”音都發不出來,只會叫他Spring。兩人的父親是小時候的好朋友,艾父随父移民美國,二人就此分開,後來又因生意關系而再次取得聯系。那一次,就是單父來美國,順便帶着兒子來見見老朋友,大人們談生意忙,就把小孩留在家裏。從小沒什麽朋友的艾小艾抓着這個比她大的哥哥玩得不亦樂乎。在美國的那一個月的時間,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待到單家父子離開時,小小的艾小艾哭得驚天動地好不可憐,叫Spring哥哥一定不要忘記她,一定要記得時常再來看她。
沒想到時過境遷,那時候依依不舍的小女孩,如今已将她的Spring哥哥忘得一幹二淨了。而Spring哥哥也沒有多将那粘人的小女孩放在心裏。于是,在十多年的時間裏,那些曾經的過往,在記憶中只留下了滿目的星星眼和那無奈的表情。
“後來我上學緊,沒有太多時間去美國,偶爾過去,你都不在家。”
艾小艾沉默地沒有說話,看着單林泉遞過來的笨拙醜陋的蠟筆畫,已褪了顏色,原本不明朗的畫面,更加模糊了。
艾小艾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可是,那些當年印象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回家時,有看到你留給我的禮物。”
也正是這些禮物,讓她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麽美好精彩,那遠在大西洋彼岸的中國,她父輩祖輩的家鄉是多麽神秘美好,那些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又會有怎樣的神奇美妙。所以,帶着那份憧憬與眷戀,她來了,不折一切手段地,終于還是來了。卻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還是遇上了曾經的人。那些禮物雖在,但送禮的人,卻早在那日複一日枯燥乏味的各種學習訓練中模糊了印象。
Spring哥哥,你記得帶上了各種禮物,卻唯獨忘了留下你的照片。
其實,我真慶幸!
“前天,爸爸說趁我畢業,一起去美國拜訪你父母,說你已經結束了正規教育,現在也有暑假在家,說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後來他無意中提到‘小艾’,我才知道,你來了中國,起了名字叫‘小艾’,然後……找你父母确認之後,才知道……你就是Alice。小艾,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艾小艾的腦海裏一片混亂,木然地聽着單林泉的解釋,一個字、一個字從她耳朵裏過去。小時候的舊友重逢,她應該高興應該驚喜才對,可是,驚訝過後,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小時候的那點溫馨,早在後來十幾年的時光裏消失殆盡了。現在的他對她而言,都是那些她拼命想擺脫卻無法擺脫的東西。
“師傅,你相信一個九歲的男孩會在一個月的相處中,喜歡上一個任性的四歲小女孩嗎?”
“……不會。但如果那個男孩知道他在十二年後會喜歡上一個叫艾小艾的女孩,當時他一定會喜歡的。”
“小艾,我不想再說過去怎樣,我承認,再長大些之後我對你的确心有排斥,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