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複習完,你怎麽獎勵我?”這可不,她又開始撒嬌了
,聊天氣氛更是熱鬧,這時候,安妮突然問了一句:“小艾,當初你為什麽突然提前離校?然後一去音訊全無,當時大家都好擔心……”
“當時家裏有事就先回去了。反正畢業舞會之後,留下來也是看着大家各自散去,倒不如先離開。”
“現在裝什麽深情啊,她那時哪裏是舍不得我們,明明就是……”施亦霞的話說到一半,頓時醒悟,斷了半截拿吃飯遮掩。
陳娟沒注意,仍繼續笑着說着:“我還記得那場舞會上,小艾真正讓那些男生們傷了心,竟然一支舞都沒跟他們跳。”
最後,施亦霞小心翼翼地問:“小艾,你和文傑真的就這麽算了嗎?”
艾小艾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豪氣着說着:“早就結束了的事,還提它做什麽?”
“可是……”你明明很不開心。
艾小艾又拿起酒杯慢慢往杯子裏倒酒。“安妮,你還記得以前你給我們講的公主和驢頭王子的故事嗎?公主與驢頭王子只能在夜裏相處,到了白天,他們之間的差距暴露出來時,驢頭王子決心舉劍自殺,可是公主卻在醒來時親手殺了他。”
陳娟和安妮聽着她用傷感的語調重新把當初因一個玩笑說起的故事複述一遍時,心裏都是忍不住跟着微微顫抖,施亦霞更是心裏惴惴惶惶,她明白艾小艾其實是在說她與文傑。
“我想,或許,是公主知道王子會自殺呢,他們之間的差距一旦暴露在陽光下則無法彌補,所以她選擇了讓她來結束一切,讓她承擔着,假裝是自己自願結束的,或許心裏會好受一點吧。”
半晌無言。
陳娟突然說,“可是,小艾,你知道那個故事的結尾嗎?”
艾小艾有些驚訝,擡頭看着陳娟表示不懂:“後面還有嗎?”
陳娟笑得樂呵呵的:“那是寶貝兒逗亦霞的,那個童話故事是寶貝兒自己編的,她也給我看過。欲知後事如何,且聽寶貝兒分解。”陳娟笑着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安妮。
安妮仍像當初那個腼腆微帶羞澀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嫁了個疼她的好丈夫,将她放在掌心呵護着。
“後面的內容其實很簡單了,驢頭王子是受了巫婆詛咒,只等一個真心愛他的人幫他解除詛咒。公主會刺殺王子和小艾剛才說的原因有些類似,在故事裏,我是這樣構想的。公主與王子知心,在看到他容貌的那一刻,她知道她的舉動一定讓王子絕望了,等她醒來,王子一定會離她而去,所以,她選擇了殺掉王子,然後再自殺,是她的殉情心意解除了詛咒,所以,劍雖然刺進了王子的心髒,但是卻沒有殺死他,只是幫他解除了詛咒,然後驢頭王子變成了一個英俊潇灑的真正的王子。”
Advertisement
安妮說到最後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真的看到她筆下故事裏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的王子和公主。
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永遠都是幸福的一對,不在于他們的結果是不是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在于,他們彼此深愛相許的心,讓他們不管面對什麽困難險阻都不離不棄,讓人們相信,他們一定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回來就好
可是,童話畢竟是童話。艾小艾與寶貝兒不同,她是個太理性的人,深愛相許有一定的度,困難險阻也有一定的度,有些障礙靠相愛的心可以輕易過去,有些卻不能。不是愛不夠,也不是難太難,而是,不能。
吃飯結束,又是逛街又是唱歌,最後在P大校園裏轉了一圈又一圈,聊着天,說着當年的糗事、趣事。明知道該離別的,卻總是舍不得,直到最後非走不可時,才泱泱地垂淚作別,其實,垂淚又怎樣呢?轉身回頭,各自還是過着各自的幸福生活。
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了,涼風刺骨,艾小艾沒有回賓館,反而又折回了校園,沿着當初熟悉的路徑,慢慢慢慢地,沿着她當初離開校園時的路徑,再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停留的第一站,就是當初畢業舞會的活動室門口。
她就是從這裏離開的呀。最後,她吧文傑一個人丢在這裏了,然後,走了。
伸手輕輕摸着那冰涼的鐵門,原本刺骨的寒,在她早已冰涼的手指下已經沒了反應。湊近門縫,将嘴輕輕靠近,慢之又慢、輕之又輕地說一句:“嗨,我回來了,等很久了吧?”
等待她的,只有鐵門的冰寒,幾乎将她的嘴唇都要凍住。死寂,死寂,死一般的寂。
這一生,我們會遇到很多人,我們會有很多次約會,很多次等待,很多的誤會與沖突便來自于這等待。我在等你,而你不知道,當你知道時,我已經離開。這世上這些遺憾多的去了。因為等的時間太長,往往不經意間就走遠了。能在原地等你的,這輩子,這種人,若能遇到一個,那麽,親愛的朋友,千萬要好好珍惜,不要讓他等太久。
“不久,七年,六個月,十三天,而已。”身後突然響起溫潤低沉的聲音,不似當初的清澈輕柔,卻足以讓她呼吸停滞。
艾小艾慢慢轉過身來,遠處的路燈依稀照着眼前人的輪廓,一如當年的清瘦挺拔。
“回來就好。”文傑輕輕說着,慢慢走近她。
仿佛沒有這七年的間隔,仿佛沒有彼此的仇恨,仿佛都還是當年幸福的模樣。一起走過那些曾經一起走過的地方,一起回味那些一起經歷的事情,想當年那個嚣張任性的她,想當年那個內向羞澀的他。如今,她不再嚣張任性,他也不再內向羞澀,所以,誰也不願意再說話。周圍一片寂靜,只偶爾風聲嘯過。
可是,艾小艾的心裏卻沒有片刻安靜的時候。
“文傑,你竟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表白!給我難堪啊?”
“沒有,我想……你會喜歡……”
“文傑,明天情人節了,我要望君山的玫瑰,偷來的!”
“小艾……送給你,情人節快樂!”
“文傑,看,那邊有個女生在看你耶。哇,你看她是不是很漂亮?”
“沒有啦,我們走吧。”
“可是也有個帥哥在看我耶,我要去跟他打個招呼!”
“……”
周圍似乎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到處都是他們的聲音。那些年,文傑就是這麽陪在她身邊,任她嚣張任性,任她随心所欲,他卻始終以最包容的心将她寵得更加無法無天,或許,他是真的将她所說的“想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過這四年”記在心裏了吧。施亦霞那句話,真說對了,“你們的愛情,就像喝酒一樣,他幹杯,你随意。”
她相信了,她真的相信了,文傑一直都喜歡着她,一直都等着她回來。當她回不來了時,他把她找回來了。
躺在那塊曾經躺過的草地,吹着那首曾經吹奏的曲子,為那年,那個因為期望與責任的差距而離去的女孩。
艾小艾躺在草地上,如今草地已沒有草,如今她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再也不需要他脫下襯衣幫她墊着紮人的草尖了。文傑取下圍巾讓她枕在腦後,然後繼續吹着兩片葉笛。
直到葉子吹破,文傑才停止吹奏,坐着旁邊一言不發。
“文傑,再唱首歌吧。”
文傑在她身邊躺下來,望着那沒有星星的夜空,唱的歌,仍舊是《眼睛》。
“在夜裏,聽風鈴的喘息,好象你走之前留給我的憐惜,等你相信嗎,今後的邊緣走的我和你,我不願分開,也不能靠近。
當初的你我毫不猶豫,只拼命拉近幸福的距離,而現在的夜,不該只剩我自己。
只想看你的眼睛,猜測我拳拳的心,就算艱苦我不斷努力,想要保護你。不願看你的眼睛,有着躁動的神情,還來不及為你寫首歌,你已飛離。
你曾經在我懷中呼吸,而我堅信可以從此,我也不知道摒棄什麽讓我們在一起,摸不着頭緒,抓不住分裂的痕跡。
還記得你和我最愛聽的那首歌,也約定用一生寫完這一只歌,可現在我為你唱這一首歌,你卻離開我,離開我。只想看你的眼睛,猜測我拳拳的心,就算堅苦我不斷努力,抱着你聞着你的呼吸。
不願看你的眼睛,不願看你有那躁動的神情,只想看你的眼睛,猜測我拳拳的心。抓不住你的心,就算堅苦我不斷努力,抱着你聞着你的呼吸,別有着躁動的神情。”
這首歌曲調頗有些難度,文傑唱得很認真。艾小艾跟在傷感的曲調和他處理的略帶沙啞的聲音中,安下的心,睡意漸漸襲來。
等她醒來,天已微亮,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薄薄的一層雪。她躺在文傑懷裏,身上蓋着他的大衣。
擡眸對上他的眼睛,眼裏深情不變,卻已無話可說。她說不出暧昧的調戲話,說不出掩飾的借口話,他也不需要她來調戲,不需要她來掩飾。視線膠住,他的唇緩緩印上她的,沒有避開,只是緩緩地閉上雙眼。
他接吻的技巧真是一如既往地……爛。但或許是變好了,因為他一下也沒将她咬傷。
好一番親吻結束,文傑抵着她的額頭,對着她鼻尖,直直地看向她眼睛裏去。“小艾,你一定要走嗎?”
艾小艾沒有說話,文傑繼續吻着她,又一番的唇舌纏綿,等到兩人都已氣喘籲籲。文傑仍是抵着她的額頭。“小艾,不走好嗎?”
艾小艾仍是不說話。
“小艾,我說的恨你,都是騙你,我是聽到你要和別人結婚,所以恨我自己。”
艾小艾睜開眼睛,看着他眼裏晶晶亮。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那麽讨人喜歡,我怕你再不回來,就會把我忘了。”
若是真能忘記,那該多好!
“我之前不知道你為什麽要突然離開,後來看到報紙上艾氏集團的繼承人Alice時,我明白了。但我知道你絕不是勢利的人,一定是你父母逼你,所以你才會走。”
天真的文傑呀,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他們哪裏需要逼我,我們之間的界限,我比他們更清楚。
“報紙上常常報道你和單林泉的合作,我不否認當時我真的很生氣。當年他就喜歡你,你對他也不一般。”
傻傻的文傑啊,你竟然還有敏感的時候,你不是一直都很大方地任由我和他單獨見面的麽?
“我知道我是在嫉妒,可我有什麽資格嫉妒?”
笨笨的文傑啊,不是沒有資格,是根本沒必要啊,你哪裏需要嫉妒別人?
“那時,我真的是絕望了,可又不甘心,我真的想讓你回來,真的好想好想見你。可我沒辦法,我處心積慮對付艾氏,不擇手段地給你們制造麻煩,設下陷阱,才終于讓你注意到我了。”
果然是這樣,但……只是因為想見我嗎?不是……恨我,報複我嗎?
“可是,我已經沒臉再見你了。偶然的機會,我發現Susan竟然認識你。正好她……對我也有意思,所以我向她求婚,提醒她叫你來參加婚禮,就是希望可以在婚禮上再見你最後一面。我以為,我只想再見你一面,只一面,見過就好了。”
就好了嗎?是啊,就好了呢,文傑,我也好了,有這一面,已經夠了。
“可當我真的見到你了,我才發現我根本做不到。看你對我冷淡疏離,真的好難過。我說恨你,不是真的恨你,我只是恨你不懂我的心,我哪裏需要你拿什麽來補償我,哪裏舍得讓你難過,我只希望你還喜歡我。小艾,不要走好不好?”
生氣,不是恨我,是因為……我對你冷淡?因為我是Alice,而你是Jevons?
“艾氏交給天翔的,我又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了,現在全在我的公司名下,連亦霞都不知道。如果你想拿回去,我馬上就可以還給你。你們家的房子雖然在我名下,但我寫的是你的名字,那房子仍然是你的……”
好一個Jevons!這邊給艾氏挖了陷阱,那邊又設計了天翔,原來你才是那個大贏家!當初誰說你只适合在學校做學術的?
“小艾,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原來這一句話是真的,無論如何,不想讓我離開。可是文傑,不能啊。
艾小艾的眼眶濕了,可是流淚的不是她。她仍舊只是沉默,承接着眼眶的淚水,然後混着自己的也逐漸濕潤。良久,輕輕推他起來,抖落身上的積雪,将大衣還給他。文傑習慣性地要牽她的手,她也沒有拒絕,任他牽着,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直到教學樓前。
“文傑,還記得這裏嗎?那年我們一起親身經歷的自殺事件。背負不了的期望,是理想與現實之間無法填補的差距,是會讓人絕望的。”
“我生下來就注定成為艾氏集團的繼承人。從我懂事開始,就過着被安排好的生活,精英式的教學,封閉式的訓練,爹地媽咪不停地告訴我,艾氏是我的責任,我不能逃避。一直到十五歲,我實在是受不了了,開始反抗,裝病逃跑離家出走,所有的辦法都想了,最後,我吃了安眠藥……沒死成。但是,我終于說服他們,用四年平凡自由的大學生活來填補我的期望與現實之間的差距,他們答應了;還有林泉,他從小就夢想着能成為一名指揮家,可是他的家庭也不允許,他把這個差距用一場巡回演出來填補。可是,這些填補只是讓我們對現實妥協的籌碼,無法真正彌補其中的空白。而我們的愛情,文傑,無法填補,無論用多少努力,它就是無法填補,因為無論彌補多少,我也無法因為一點小小的滿足就讓它對現實做出妥協,所以,它只能死去。”
艾小艾一臉滿臉悲怆的平靜望着文傑,文傑看到她眼眸裏的絕望與決絕,癡呆一會,突然一個寒噤,抓着她的雙肩語無倫次:“不,不能這樣。小艾,你告訴我,缺什麽,我來補,不要這麽輕易就判它的死刑,不要!”
“沒用的,文傑。曾經我也想過,七年前就想過,可是,沒有辦法。它就像當年的高數,我明明只希望有六十分,卻總是恰好五十九,這只有一分的差距,我卻總是無法跨越,只差一分,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我遇到了林泉,而你,和別人訂婚了。”
“不,有用,會有用的!小艾,我喜歡你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歡你,你都知道的。七年的思念,夠不夠?這七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我沒有辦法再喜歡上其他任何人,小艾……”
艾小艾面無表情地看着文傑在她面前哀聲懇求,她想她真的是心腸麻木了。曾經以為将來再見到文傑,她一定忍不住痛哭流涕,無法笑顏以對。這七年,她真的改變了太多了,或許,她只是回到了原本的她,那四年,不過只是夢裏的一場幻象。
“文傑,謝謝你陪我,讓我重新回憶起了當年的四年我有多麽幸福。可是,這個幸福的主角是艾小艾與文傑,不是Alice與Jevons。如今,我們都只是這裏的游客,終究要離開。你想念的,是當年的艾小艾。不管你相不相信,艾氏因你而毀,我從來沒有怨過你,相反,我很高興,你終于……但是,我是艾氏集團的責任人,我不能讓它就此消失,我不會向你拿回艾氏。你贏的,該屬于你。我會憑我自己的努力,重新建立起一個艾氏,這是我的責任,我生來無法推卸的責任。如今,這就是我的理想。”
文傑沒有再說話,他知道她是對的。好一會兒,兩個人只是沉默地對視,文傑眼裏的熾烈慢慢褪去,對着艾小艾冷靜的眼眸,只當這一眼便是一輩子。曾經,她問他他的理想是什麽,他說負起家庭的責任;曾經,他沒有問她的理想,就是怕與她太過遙遠;曾經她說她沒有理想。如今,他的理想早已成虛言,而她的理想卻是負起她從不想要的責任。
看着飛機從頭頂飛過,文傑知道,他們已不需要再見面了。可是,不見面不等于不想念。曾經習慣了不見面,雖然想念,卻漸漸地不覺得有多難受;而今,再見了,再抱了,再吻了,真真切切地感受過她在面前、在懷裏,他不知道,他又得拿多少個七年來習慣這種想念,然後,終于會歸于習慣,歸于平靜的吧。
☆、那一年的香山之重
艾小艾舊物的清理,并沒有太徹底,那些她原打算扔掉的東西,終于還是留了下來。文傑一件一件翻過,那些有他或者沒有他的,完完全全屬于艾小艾的記憶,難怪當初她總是拿着相機拿着DV,不錯過任何鏡頭,原來,只是為了紀念。當初的她就像是活在未來,把每一天都當做了回憶。
“小艾,你怎麽會起這麽奇怪的名字?”
“又不是我起的,是我爸媽啦。我爸姓艾,所以他是老艾,那我就是小艾了。那,他們其實挺愛我的,于是,我就叫艾小艾了。”
因為父母愛你,所以,那不想要的責任,你也義無反顧地擔了,那我呢?
“小艾,為什麽你的吉他總是彈不好?”
“我也不知道呀,可惱呢,師傅總罵我不用心。可是,我真的很用心了……可能,正是因為用心,所以彈不好吧。吉他,太過随性……”
其實你從來都沒變,是不是,骨子裏一直都是那個艾小艾,你想要自由,所以喜歡電吉他,可是,你心裏卻總是放不下那些責任,所以,你一直彈不好。
“咦,你真的跑到望君山去摘玫瑰了?唔,竟然還帶着露水。哈,我就知道文傑最好了,來,獎勵一個。”
“哎呀,文傑,你現在都不害羞了,真是沒意思,來嘛來嘛,害羞一個,來,快點快點,把害羞一點嘛。嗯,算了,真沒意思……唔,文傑……”
他的小艾呀,那個時而成熟能幹的小艾,時而溫柔嬌羞的小艾,時而任性孩子氣的小艾,不管哪個都是你呀。到底該怎麽習慣啊?是要習慣那錐心刺骨的感覺?還是習慣永不消失的幻象。小艾,曾經的想念是帶着希望,可如今只是絕望啊。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一雙迷人的眼睛,在我腦海裏,你的身影,揮散不去。我你的雙手感覺你的溫柔,真的有點透不過氣,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會傷心。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不敢讓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沒什麽能夠給你,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美國紐約
教堂裏,婚禮進行曲莊重地響着,神情肅穆的神父,等待幸福的新郎,還有那白紗遮掩下美麗的新娘,挽着父親的胳膊,在婚禮進行曲的節拍裏,一步一步,朝新郎走去。
這只是一場平常的婚禮,平常的帥氣新郎,平常的漂亮新娘,平常的聖潔教堂,平常得與那言情小說裏舉行了無數次的結婚儀式沒什麽兩樣,就連不管該不該出現的來賓也都像平常那樣英俊潇灑。
“Spring. Shan,你是否願意娶Alice. Ai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是的,我願意。”
“Alice. Ai,你是否願意嫁Spring. Shan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
是啊,多麽平常啊,趕在新娘回答願意、作出承諾之前,教堂的大門轟然而開,外面燦爛的陽光照進着陰涼肅靜的教堂,那個以陽光背景的英俊潇灑的不速來賓如神邸一般降臨,伴随着他的降臨,那永不改變的臺詞自然是——
“我反對!”
文傑順着剛才新郎新娘走過的紅地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
“小艾,我知道你不願意再見到我,但是原諒我,我不得不來,也原諒我放你回來。當年在香山頂上,以音樂之名,賭上香山的厚重,如今,按照聖經的教訓,借神的莊嚴,小艾,我愛你,一輩子——不,是永遠,永遠都放不下你。”
一步一步靠近,步步緊逼。
“無論你是艾小艾也好,是Alice.Ai也好,只要是你,我就不會放下。無論我是文傑,還是Jevons,無論是P大最不起眼的學生,還是現在的投資顧問,無論是一文不名,還是家私萬貫,只要你還在,我就不會離開。”
新娘頭頂的婚紗微動,紗簾後的容顏依稀。
“就算今天你嫁給了別人,我還是不會離開。你說我們的愛情有差距,七年的思念不夠填補,那我用以後的七十年、透支我以後的永遠來彌補,直到我追上你的腳步為止。”
新郎腳步前移,摟着新娘的纖腰。
“小艾,你的理想不在這裏,當年你其實說的是,你的理想就是沒有理想。那麽,小艾,把它交給我,我來幫你實現,你的責任,我來幫你承擔。你只要快快活活地繼續當P大那個自由自在的小艾就好了。”
神父放下聖經,蒼老慈祥的臉,逐漸又疑惑轉向了然。
“這些年,我一直以為是我在等你,從我們相遇,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我在等你,等你知道我喜歡你,等你喜歡我,等你回來,等你明白我的心意,但是……到現在我才知道,其實一直是你在等我,等我追上你的步伐。對不起,小艾,讓你久等了。”
一臉沉靜的新娘回頭去看同樣一臉沉靜的新郎。
四目相對,整個教堂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半晌,新郎微微一笑,俯身在新娘額頭輕吻一口,然後将西裝上挂着“新郎”的胸花取下,雙手送到已站至面前的搶婚者,神色鄭重,真誠。
文傑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上的胸花,以及那花下垂着的标簽,“新郎”。剛才激昂陳詞的氣魄盡數不見,迷茫的雙眼清晰可見二十歲那年,眼眸清澈透亮的少年,腼腆,羞澀。
“師傅……”艾小艾心裏揪痛,看着單林泉。
單林泉笑着輕托着她垂下的面紗,放在指尖輕撚。“還沒嫁過來就有人排着要搶你,師傅膽小,你就發發慈悲吧。”留戀不舍地放開手,回頭看向神父,“神父,請繼續。”然後走到前排的觀禮席上坐好。
後記
街角的星巴克,音樂流淌。
“什麽時候回去?”
“還沒定。”
“真沒想到最後搶親竟然是文傑。扔下自己的未婚妻跑來搶別人的未婚妻,真夠狠的!”
艾小艾喝下一口咖啡,笑了笑。
“別用你那發惡的笑容膩死人,Susan怎樣了?”
“不知道,文傑只說他們解除婚約了。”
“唔,原來那場訂婚不過是個幌子。唉……搶親,這麽浪漫的事都幹得出來,真不……像是文傑。就是可憐了單林泉,唉,為什麽我要這麽早就嫁人呢?嗷嗷,不然可以撿個現成了單公子了。你怎麽了?臉色突然這麽難看?”
艾小艾直直地盯着施亦霞身後看,一臉驚悚詭異的表情。施亦霞看着她的表情,心裏從疑惑到猶豫,又從猶豫到擔心,再從擔心到害怕,從害怕到絕望。心驚膽顫,膽顫心驚地,慢慢慢慢,牙齒不停地上下磕碰,打着哆嗦,一度一度地像秒針一樣轉過頭去。
千萬不要啊!
施亦霞心裏哀嚎着,她從未想過出軌,怎麽就這麽一次嘴上稍稍犯賤出了一次“言語軌”,就被老公抓了個正着呢?
哀嚎的施亦霞一邊祈禱着,一邊想着一會該怎麽忏悔,結果,她的長篇大論真準備開始滔滔不絕時,張嘴卻發現身後半個人都沒有。
這下……她……她……
她更恐怖了!
嗖地回頭要跳到艾小艾身邊,結果卻看到艾小艾面帶着優雅從容的笑容,慢慢慢慢地優雅從容地啜着咖啡。
“你……你……”施亦霞一個手指顫顫悠悠地指着艾小艾。
“我怎麽了?”好奇寶寶很虛心地求教。
施亦霞眨眨眼,在艾小艾眼裏捕捉到了一絲促狹與揶揄。
“你耍我?!”施亦霞叫着跳起來,驚擾了咖啡廳裏一室的溫馨,迅速放低聲音,咬牙啓齒,“艾小艾!”
艾小艾覺得很冤枉,她可什麽都沒幹。可是……她就是想笑啊,怎麽都壓抑不住了,不行了,不行了!
艾小艾開始呵呵地笑起來,然後變成咯咯聲,最後變成哈哈聲,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地笑得放肆嚣張,笑得咖啡廳裏原本你侬我侬的情人眼裏的柔情似水分分變成了眼刀光刃,她卻渾然不覺。
施亦霞在她的笑聲中漸漸平息了怨怒,長長舒了一口氣。對嘛,這樣才像是艾小艾嘛。可是……
施亦霞開始很認真地思考着,她是不是應該夠聰明地趕緊辭職。她老大有受虐傾向,她可沒有。
老大,別說我沒有同情心,你早就無藥可救了,自求多福吧。
艾小艾似乎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一樣,剛止住了笑,馬上就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從你們老大那裏得來的教訓,剛才我們的談話已經被錄音下來了,你若想辭職,剛才的錄音會在第一時間到達你家張公子手裏……”
“艾小艾!”施亦霞忍不住尖叫起來,咬牙切齒地伸出雙手要掐死眼前的面若桃李心如蛇蠍的女人。當然,這些行為動作,成功地再次吸引了滿室的眼刀光刃。
艾小艾好整以暇地繼續喝着咖啡,不理她。施亦霞自覺沒趣,重新來談論正題。
“你爸爸媽媽呢?”
“他們現在不管我了,可能人大起大落之後,看得比誰都開。”
“拜托,他們那是不管你嗎?我們老大,曾經的艾氏現在在他名下,你爸爸媽媽……怕是恨不得你和他在一起吧?”
“不,”艾小艾放下咖啡,正色道:“如果他們還管我,就絕對不會同意我和文傑在一起。以艾氏的榮耀,他們不會允許我以這種方式拿回來。不管我要多花多少時間精力,就算一輩子都做不到,他們都只希望我憑自己的能力。”
“這……可真是奇怪的榮耀。那你呢?為什麽不管這個榮耀,而重新選擇文傑?以前你總說文傑喜歡你很奇怪,其實我更奇怪的是,當初你又是怎麽會看上文傑的呢?”
“這個……我想應該是當初,他說他的理想是承擔責任吧。我太害怕責任這個詞,他卻反倒以那為目标,或許,我潛意識裏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他那種人。”
“你現在也不需要自己成為啦,直接把我們老大拉來給你打工。哼!好啦,那個拼命搶着要給你做牛做馬的有責任的好男人來接你了,去吧!”
艾小艾回頭,文傑正站在櫥窗外朝她微笑。
艾小艾離開座位,穿過大門,朝文傑走去,文傑亦上前伸出手,二人牽着手離開。
施亦霞看着他們,心想:彌補他們之間的差距的,哪裏是多少年思念或者多懇切的山盟海誓,那分明是那四年大學的日子裏,各自朝着彼此拼命努力縮短那差距的結果。艾小艾從來沒有看輕文傑,而文傑,知道他們之間有差距,所以不斷努力向她靠近。他們各自織一個情網,把對方牢牢困住。艾小艾以她暧昧的态度,張開情網,空攝迷魂哄住了文傑靠近,而文傑則順着她的眼光,将她的期望一一實現,同樣編織了一張無邊無際的網,牢牢鎖住她的視線,把她也困在了其中。他們各不相讓,不斷拉扯着對方靠近,而艾小艾,若說她付出了什麽,那麽,她就是成功地迷住了文傑。
很惡俗的,施亦霞腦海裏突然想到一句網上流行語:
如果我們之間有一千步的距離,只要你走一步,我就會走完那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