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俠（七）
随劍，随心，随我。
随劍，至殺。
随心，飄渺。
随我，自在。
公孫大娘如此道：“三劍驚天下，此子真乃不世奇才。”
奇才？她算什麽奇才呢？只是将自己的心剖開，一腔心血盡負青鋒罷了。
活着的人，只能是她的朋友，卻不會是她的知己。
她的知己，只有劍。
第二次名劍大會變數疊起，年輕劍聖戰勝公孫大娘，紅塵傳人驚采現世。最出人意料的是劍聖拓跋思南勝利之後與藏劍大師姐葉招魂的一戰。
十三劍！只有十三劍！擊敗老牌前輩的拓跋思南竟然十三劍敗北。這樣的結果不可謂不轟動，公孫大娘親口贊譽藏劍人才輩出，大公子葉英‘後生可畏’，大師姐葉招魂‘不世奇才’。
藏劍之名真正名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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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多少會手下留情的。”
王遺風回想起最後那三劍，不禁後怕，雖然是同輩之人，但拓跋思南和葉招魂早已将同齡之人遠遠甩開。若是那日葉招魂也用出那驚世三劍，只怕自己根本撐不過兩招。不，說不定一招都接不下。
三劍，三種意境。絕殺鋒銳，天馬行空，自在霸道，如此迥異的三種劍意竟然出現在一人身上，實在令人不得不驚嘆。
劍客的劍意就是本人的寫照，原來所有人都沒有認識到她的全部。
“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你了……”
“有壓力才有動力，我如今可以壓制他，再過十年就不行了。”葉招魂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她還不認為自己真的是什麽劍道天才。十數年來不畏寒苦，一心為劍，她只是對劍‘誠’罷了。“每個人都有很多面，你怎知道你現在看到的便是全部？”
名劍大會之後，葉孟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大弟子已經年歲不小，加上拓跋思南一事更是激起了他做媒人的心思。葉招魂被逼無奈幹脆拖着暫時不用回昆侖，正處于下山歷練期間的王遺風一起行走江湖。
二人此時便在白帝城的一家酒樓上。
葉招魂道：“十年前我便告訴過你莫要以偏概全。這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人心善惡乃是天性，有善必有惡，如光影相随。紅塵心法本重體察外敵，你看人待事只怕比過去更加通透。我只勸你，莫要再走回舊路。”
王遺風搖頭，望着她道：“若說表裏不一，你不就是那最欺世人的那位麽？”
葉招魂點頭又搖頭：“作為人，我的心可能并非白璧。作為劍客，我的心，纖塵不染，朗如明月。”
女子劍客目光如秋水劍，“我對劍，至誠。”
即是至誠，又怎會不一？何況她又騙過誰？對所有人俱是一視同仁，心口如一。若說她騙人，還不如說是人在自己騙自己。人總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她就是辯解了又如何？
這樣的道理，王遺風也是懂的，手中扇子敲打額頭，無奈笑道：“每次對上你，我總是敗陣的那個。若要師父知道了少不得要氣得吹胡子。”
嚴綸吹胡子？那倒是很值得一看。
葉招魂笑着搖頭，下篤一嘗此間美食鮮魚。過去幾年她時常出莊，漫無目的的游走天下，救了很多人，殺了很多人，也應此結交了許多人。與嚴綸也有過一面之緣，紅塵弟子向來游戲風塵，潇灑無拘，嚴綸也算是個頂個的風流人物了。只不過她相信王遺風能走得更遠，這是一種直覺，武者的直覺。女人的第六感什麽的，對她來說遠不如生死間磨練出的直覺有用。
十年磨一劍，她如今總算是滿級了，就在擊敗拓跋思南的同時終于滿級了。
翻開系統面板，裏面是近乎刷屏一樣近年來觸發的支線任務和主線完成度以及獎勵。同時還有新開啓的自創武學系統，不知怎的，系統好像忽然變啞了一樣，若不是自己去翻，根本不知道有消息傳進來。
“你這次下山能呆多久？”
“一年吧，師傅沒說。”王遺風伸手将頭發攏到身後，散着頭發雖然潇灑，但有些時候也未免有些不聽話。“我把你給我的那只翠鳥留給了師父，到了時候自然會傳信叫我。”
“你倒是利用的徹底……”
樓下傳來慘叫打斷了葉招魂，憑欄看去卻是幾名草莽漢子在欺負幾個小乞丐。
王遺風不解道：“丐幫最近聲威大震，怎麽這幾個水賊還敢出手？”
二人一路走來，葉招魂也算是給王遺風好好的補習了一番江湖知識。尹天賜統合江陵群丐，令丐幫聲威大振。之後尹天賜又統一揚州、洛陽乞丐，丐幫在其統領下迅速壯大。如今丐幫的名聲在江湖上可謂如日中天，這幾名小乞丐雖然狼狽但看其裝扮也是丐幫弟子。白帝城附近的水賊寨子不在少數，只是這樣行為實在讓人不齒。
葉招魂冷嗤道：“欺軟怕硬罷了。”
“你們幾個撞了大爺我不道歉就想走？哈哈哈哈，給我把這幾個臭叫花的腿腳打斷！”
為首的男人笑得猖狂得意，可下一刻倒在地上哭嚎的人卻變成了他自己。
“什麽人！”刷刷幾聲輕響，那幾名漢子抽出腰間鐵刀神情戒備，語氣陰狠。“何方鼠輩敢傷我萬嶺寨的人？！”
酒樓上傳來女子清朗的笑聲。
“遺風，我們是鼠輩呢。”
擡眼看去，卻是兩名年輕男女坐在樓頭憑欄談笑，女子手中茶杯傾倒，方才那幾道傷人水劍便是以茶水凝成的。
“真是新鮮，說我狠毒的有，說我卑鄙的有，說我陰險的有，就是這鼠輩，倒還是第一次聽說，實在是新鮮。”
“那是因為他們鼠目寸光，自然看什麽都覺得像老鼠。”啪的一聲山河水墨繪面的折扇打開，折扇輕搖自有一番潇灑。“卻不知道自己才是老鼠，實在可笑。”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讓幾人面色如血，奇恥大辱，周圍漸漸多起來的看客各色的眼神終于讓幾人神經崩斷揚刀直指二人。
“給我下來！敢招惹我們萬嶺寨就要死！”
“好霸道呢。”女子輕笑，起身飛落，“就怕你們知道了我是誰先被自己吓死了呢。”
見葉招魂下去，王遺風也坐不下去足尖一點旋身落下。折扇敲手，笑道：“這倒是，誰不知道你最讨厭的就是這些水寇呢。幾個小魚小蝦也敢這麽嚣張，真是不知死活。”
“的确是不知死活呀。”二人回首，棗紅馬停在二人身前，濺起塵土。紅衣銀甲的女子眉眼彎彎。“葉子你跑可的真快，連聲招呼都不打，你家阿英可是很生氣哦~”
“是麽？”葉招魂不置可否。視線掠過菡茗，另外四人也是一臉風塵，“幾位将軍這是在趕路？”
說着搖搖頭，趕路的話走洛道不知比水路快了多少，怎麽會無緣無故跑到瞿塘峽來？
菡茗不知她所想，攤手道：“我們是公務纏身啊~哪像你游山玩水一身清閑。一個月的假已經是極限了，對了，這幾個要不要我幫你收拾掉？扔大牢呆幾天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不必。”葉招魂搖搖頭，“放心，我輕易不殺人。”
她現在需要的不是經驗值，而是與高手對決的歷練和潛修的修為功力。這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所以她一點也不急。
“姑娘不是濫殺之人我等自是知道的，國有國法，這幾人既然當衆為惡自然要交由官府處理。”
李承恩仔細打量這為聞名已久的女劍客，名劍大會上匆匆一瞥，當時劍氣縱橫未能看清，如今看來果然是個鋒芒內斂的人。他只當葉招魂為人做事自有章法，身為官員自然是不希望在此事之上與她生出矛盾。
不濫殺？這人才是最殺人如麻的那位好不好！菡茗暗暗搖頭，只有她清楚其中原因。有些感慨的看着自己還差上許多的經驗條，還好朝廷頒布的任務經驗豐厚，自己要不了多久也能滿級，倒是不用羨慕葉招魂可以刷怪升級。
“好了好了，我們還急着趕路呢。”菡茗道，“這幾個家夥處理一下便是了，你看着辦。先走一步啦~駕！”
夏多烨骨好笑道：“真是急脾氣。”眼睛盯着王遺風看了一會兒，大笑着策馬離開。
“這就不急了？滿嘴廢話。”風涫抱拳，“二位告辭。”
“我去看着他們，駕！”一揮馬鞭秦頤岩也不見了蹤影。
“既然如此，我等也告辭了。”李承恩抱拳，忽然笑得奸詐，“當日恩情，李某必定真心以待。”
“他這話什麽意思？”王遺風揮扇擋住飛揚塵土不解道。“他欠你人情？”
“一點小事罷了，哼，倒是聰明的。”
擡手輕點，幾道劍氣擊碎他人手中鐵刀，扔給掌櫃的一錠金子轉身就走。
“別在我面前用那種垃圾，我會想毀了它的。”
輕敲下巴，王遺風看着地上碎成片片的殘鐵道：“果然是藏劍出來的，要求真高。”
尋常武林人士哪有藏劍這般富有，一把破鐵刀已經是不錯的配備了。像是自己這般的，不論家室，但就師門而論也已經超然物外，積蓄頗豐自然不必為金銀阿堵傷腦筋。
提氣輕身去追那人。
“你打算去哪裏？”
“不知道。”
“你不是真的出來逃婚吧？”
“不是。但若我不走遠些，只怕真的會有比武招親。”
“你人不在藏劍怎麽還會有？”
“因為師父知我必不會讓藏劍蒙羞。”
“你們藏劍真是……複雜。”
“……還好。”
“那現在去哪裏？有目标麽？”
“尋劍，尋人。”
“人？”
“嗯，親人。”
“……我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