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議事

過了幾日, 四皇子分封的旨意下來了,四皇子被封為瑾王,蘇雲婉也就成了瑾王妃, 一切又跟前世一樣了。

四皇子被封王是大事,他又新開了府, 按照慣例要擺宴席。

宴席就定在一個月之後。

蘇雲婉親自回了一趟長公主府送帖子。

她名義上是去送帖子, 實則是打探為何此次分封沒有自己。如今她是瑾王妃,王妃要比郡主的身份高一些。但王妃的頭銜是跟着瑾王叫的, 并不是什麽實打實的爵位。郡主卻是封給她個人的, 每年有不少賞賜。這些好處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若是她被封為郡主, 以後便不會再有人敢質疑她的出身。

“母親, 屆時您一定要來才是。”蘇雲婉握着琳琅長公主的手說道。

看着出嫁後依舊恭順的女兒, 琳琅長公主笑着道:“嗯, 那日我一定去。”

“多謝母親賞臉。”

琳琅長公主笑了笑。她如今越看自己這個女兒越是滿意, 長得好, 氣度好。不過, 與其說她滿意蘇雲婉, 倒不如說她對自己非常滿意。畢竟, 蘇雲婉是她一手培養出來的。

蘇雲婉糾結許久, 還是忍不住把憋在心中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母親,這郡主的爵位……”

琳琅長公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說:“你放心便是。”

看着琳琅長公主的眼神,蘇雲婉心中一喜, 有些激動地問:“當真?”

琳琅長公主道:“數日前我進宮一趟, 去見了皇上。皇上雖然嘴上沒應, 但在我離開後沒多久就把睿王、禮部和欽天監的人都叫過去了。我從這幾人那裏打探了一下, 他們雖說嘴上一個字沒透露,但禮部已經開始準備冊封郡主的事宜了,欽天監也在推算日子。此事八九不離十,是板上釘釘的事,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聞言,蘇雲婉已經激動地不知說什麽好了,嘴裏重複說道:“多謝母親,多謝母親!”

琳琅長公主道:“客氣什麽,你是我的女兒,這是你應得的。”

蘇雲婉在長公主府待了一整日,一直在服侍琳琅長公主。瞧着天色将黑,她起身告別,準備回瑾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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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離開內宅,即将到放置車馬的地方時,一個婦人過來了。

看到蘇雲婉,那婦人激動得不行,直勾勾盯着她看。

“放肆,哪裏來的賤奴,竟敢直視我們王妃!”一旁的丫鬟怒斥。

那婦人連忙低下頭,道:“見過王妃!”

蘇雲婉皺眉,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捂了捂鼻子離開了。

即便蘇雲婉這般嫌棄她,梅心仍舊為自己生的女兒感到驕傲和自豪。她的女兒終于成為王妃了,以後也将成為大歷朝最尊貴高高在上的皇後。

她之前一直擔心會壞事,又有蘇哥哥阻攔,所以一直沒來見女兒,如今女兒身份不同了,她實在是忍不住過來瞧了瞧她。

蘇驸馬遠遠看到了這一幕,吓得一顆心差點躍出胸膛。等到四下無人之時,他趕緊走過來把梅心拉走了。

走到一處僻靜出,蘇驸馬仔細看了看周圍,确定無人後,斥道:“你不要命了,竟然出現在婉婉面前!萬一她知曉了你的身份,你們露出來馬腳,咱們都得死!”

此事少一個人知曉就少一分風險。

他們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可不能在此時揭曉。

梅心卻不太在意,道:“怕什麽,如今婉婉都是王妃了,是王爺的女人,長公主也不能再随意拿捏她。”

聽到這話蘇驸馬吓得不行,低聲道:“那是你不了解她!她可是大歷的長公主,連皇上都要給她幾分面子,四皇子在她面前也是伏低做小的,哪有你說的那樣威風。”

梅心不屑地道:“那是從前!四皇子那時候還只是個幌子,如今他可是王爺了,跟她爵位一樣,哪裏還用得着看她的臉色?再說了,她手中選拔女官的權力都已經還給皇後娘娘了,她就是個紙老虎。”

蘇驸馬覺得此刻黑下來的不僅是天色,還有他的眼睛。

他腦海中蹦出來一句話:無知者無畏。

“不管她手中有沒有權力,她都是大歷的長公主,是皇上的妹妹,瑾王的姑姑,她的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撼動的,你千萬莫要得意忘形去招惹她!”

梅心敷衍道:“好了,知道了。蘇哥哥,你就是太膽小了。”

蘇驸馬張了張口正欲說些什麽,這時,他瞧見了不遠處的亮光,似是有人打着燈籠過來了,他止住了話頭,小聲交代了一句:“婉婉快要被封為郡主了,你最近老實些,千萬別讓人懷疑,知道了嗎?”

梅心道:“一個郡主罷了,有什麽好在意的,她都是王妃了,比郡主身份高。”

蘇驸馬看着人離得越來越近,也不好再跟她解釋,只能威脅道:“你記住,別再出現在婉婉面前,也別再出現在長公主面前,不然我就把你弄出府去!”

梅心應付了一句:“嗯嗯,知道了。”

蘇驸馬不好再多說,趕緊離開了。

梅心剛剛看到光鮮亮麗高高在上的女兒,內心有些後悔了。

她後悔的是,當初不該聽蘇驸馬的話,活得小心翼翼。不然跟着女兒陪嫁到王府就好了。有女兒這個女主子在,她豈不是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既不用再這般伏低做小,日日做着髒活累活,也不用擔心被長公主發現她的身份。

她這輩子活得也真是憋屈。

當年她不顧一切來到京城追随蘇哥哥。

無奈蘇哥哥貪慕名利,娶了公主,成了驸馬。

看着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成了她高攀不起的人,那時她很不甘心,哭過鬧過,卻被扔的遠遠地。她實在是不想就這麽回去,便委身于他。

沒想到蘇哥哥膽小如鼠,把她遠遠養在京郊農戶人家,幾個月才能見一次,活得甚至不如公主府的一個仆人。

這樣清貧的日子她哪裏受得了,又哭又鬧,蘇哥哥不曾理會她,一直想攆她離京。

後來她以離開京城再也不來為賭注,換了女兒一生榮華富貴。

兩年前她嫁的男人死了,她窮困潦倒,又來了京城。這麽多年過去了,蘇哥哥的膽子還像當年那麽小,又要把她趕出京城去,好在她機智,留了下來。

如今女兒都成了王妃了,卻還要讓她繼續謹慎下去,她着實做不到了。

梅心從牆後出來時,沒注意有人過來,不小心撞到了那人懷裏。摸着這人身上的布料,怕是管事級別的。她連忙離開那人的懷抱,跪在地上,垂着頭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還請您高擡貴手饒了我。”

雖她做的謹慎,實則心中越發後悔,跟在女兒身邊表明身份的話,哪裏還有這些事。

看着跪在地上屁股高高翹起的婦人,王管事道:“沒事,也怪我走得急。”

聽着略微熟悉的聲音,梅心緩緩擡起頭來,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若她沒記錯的話,這男人是跟着女兒陪嫁到王府的管事,他還有一個母老虎的夫人。這男人平日裏可沒少偷偷瞧她。

蘇哥哥終究是靠不住的,倒不如靠她自己。

梅心站起身來,捋了捋耳邊的頭發,軟軟地問:“原來是王大哥呀,不知王大哥走這麽急做什麽?”

這還是梅心第一次叫的這麽親熱,王管事心頭一熱,喉結滾動,道:“王妃的東西落下了,我回來取。”

梅心往前走了半步,故意沒站穩,再次摔到了王管事懷中。她忍着惡心,摸了王管事一把。想到成事後就能去女兒身邊,她一臉嬌羞,道:“哎呀,我今日這是怎的了,許是見着王大哥太過激動,沒站穩。”

王管事本就觊觎梅心,哪裏忍得住,趁着天黑,在她身上摸了幾下。

被摸了幾下後,梅心立馬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哎,時辰到了,我得去幹活了。還是你們跟着婉姑娘去王府的人好啊,日子過得多舒服,若是我也能跟着一同去就好了。”

說完,梅心用眼神勾了勾王管事,轉身離開了。

王管事握了握自己的手,那上面仿佛還有東西一般。如今夫人在王妃那裏是二管事,他在前院也混到個三管事。安排個人去王府,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屆時再把人安排到外院中,日日見着,夫人也不會知道,豈不是美哉。

琳琅長公主收到了帖子,雲遙自然也收到了。蘇雲婉一直想踩着她,如今她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這種事情又豈會不叫上她。

雲遙看了一眼帖子,就把帖子扔到了一旁。

此刻她正在院子裏做叫花雞。

先把雞處理一下,然後裹上荷葉,再裹上泥土。

她做了許久,終于做熟了。結果,她剛剛拆開,謝彥逍就出現在了門口。

“你是聞着味兒來的嗎?”雲遙問。

也真是巧,每次她做好吃的他就會提前回內宅。

今日當真是巧了,謝彥逍是回來拿東西的,不過,聞着叫花雞的香味兒,他沒有解釋,不客氣地坐在了飯桌前。

桂嬷嬷連忙讓廚房加了兩個菜。

雲遙研究了一下午,失敗了數次才做成的叫花雞,被謝彥逍吃了一多半。

吃完,謝彥逍還道了一句:“味道不錯,再讓廚房多做幾只吧,今日我要跟人在外院議事,怕是回來得晚。”

雲遙沒好氣地道:“知道了。”

朝堂最近非常不太平,尤其是兵部和戶部鬥得厲害。

簡國公長子就在戶部任職。

天漸漸冷了,前線的兵将需要過冬的棉衣,戶部按照慣例發放銀子,但兵部偏說不夠,日日去找戶部要錢。并且還在朝堂上參了戶部一本,說戶部故意扣下了軍饷。

朝廷發下來銀子,大家默認克扣一些,都懂這個道理,偏兵部尚書指了出來。這可不是動搖了戶部,而是動了大多數人的利益,因此無人支持。

前有鎮北将軍殺了李大郎,後有簡國公府毒死兵部尚書的女兒,一個個老臣仗着開國的功勳漸漸不把朝堂律法、不把皇上放在眼裏。皇上想借機敲打簡國公,然而衆人一邊倒地支持簡國公,讓他也無從下手。

“這邵尚書也是個蠢的,竟拿這件事情在朝堂上說,果真是被氣糊塗了。”誠郡王道。

誠郡王這幾個月一直在兵部任職,對兵部尚書了解頗深,此刻忍不住罵了他一句。

今日議事的人除了喬謙和以及幾位前朝舊部之外,誠郡王、顧勉也來了。

喬謙和道:“他但凡聰明一些,知曉收斂,也不會惹怒簡國公,丢了女兒性命。”

“不如直接幫簡國公,借着他的勢把兵部尚書拉下馬,到時候再把郡王推上位。”一個吏部郎中說道。

這位吏部郎中姓舒,今年已有五旬,父輩便在前朝任職。父輩之所以能歷經兩朝,是因為老實巴交,對人沒什麽威脅。他這些年延續了父輩的風格,一直潛伏在朝堂之中。官職雖不高,但勝在人緣好,探聽到不少機密消息。

郡王,指的便是在坐的誠郡王。

謝彥逍還未說什麽,顧勉立馬反對。

“不可!”

所有人都看向顧勉。

顧勉的身份衆人皆知,今年文試頭名。長得好,有才華,頗受皇上器重。不過,他再有才華也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士子,見識有限。若是再歷練數年,定能在朝堂上施展才華,如今能得主子信任怕是因為他與夫人的那一層關系。

“顧大人,為何不可?”吏部郎中舒大人問道。

顧勉先是看了一眼謝彥逍,然後看向衆人。

“各位大人在朝堂上任職多年,皇上對那些當初幫助先帝打天下的人有多縱容想必大家比我還要清楚。”

聞言,衆人神色一凜。

“當初鎮北将軍私自殺了錢國舅的小舅子,皇上也不過是訓斥和罰俸,外加派一個不中用的康王監視,輕輕揭過。甚至伯爵府還因此降了爵位。錢國舅是皇上信任之人都是這樣的待遇,将來又能有誰能動搖鎮北将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衆人看向顧勉的眼神跟剛剛不太一樣了。

“鎮北将軍如此,簡國公亦如此。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對簡國公的信任降低了幾分,若不趁着這個機會把他打壓下去,讓他再也翻不了身,怕是以後再想找這樣的機會就難了。要知道,不僅鎮北将軍手中有兵,簡國公手中也有兵!對付他可不是簡單把簡國公世子從戶部拉下來那麽簡單,重要的是簡國公。”

顧勉前世經歷了這一切,自然是知曉有多難。

一個錢國舅他們就用了五年時間才打下去,對付鎮北将軍不知要用多少年,前世他不過是觸碰到一角,立馬就被殺了!難道要用幾十年嗎?那時朝堂不知會亂成什麽樣子,百姓又會死多少。

最後,顧勉說道:“兵部尚書是個蠢的,不足為懼,什麽時候對付都來得及。”

舒大人站起身來,朝着顧勉深深鞠了一躬:“多謝顧大人提醒,某受教了。”

顧勉連忙起身,朝着舒大人回了一禮。

“想必世子手中有不少關于簡國公府的罪證吧!”顧勉看向謝彥逍。

老國公為先帝開了城門,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叛徒,這樣的人最是招人恨。前朝之人又怎會容得下他。

謝彥逍手中關于簡國公府的罪證不要太多。

他深深地看了顧勉一眼,道:“嗯,那就依顧大人所言。”

顧勉再一次跟他心中想法吻合。不過,他并未産生惺惺相惜之情,反倒是覺得他有些奇怪,是那種他說不出來的奇怪。

看着青澀,又過于老成。看着沉穩,有時又過于冒進。

比如,簡國公一事可以徐徐圖之,但他卻恨不得立馬把他踩在腳下。

不多時,飯菜送來了,除了一些家常菜,還多了兩只叫花雞。

衆人吃飯的空隙,謝彥逍把顧勉叫了出來。

“我知顧大人心系百姓,急于改變這一切。只是有時候不可太過冒進。”

顧勉看向謝彥逍。

“比如,今日你離開後皇上讓人去調查了你和簡國公府的恩怨。”

顧勉眼眸微動。

他這幾日的确在皇上面前說過簡國公,那些話都是順着皇上的話說的,沒想到竟還是遭到了懷疑,皇上的戒心還是那麽重。

謝彥逍并不知曉顧勉和德成帝之間的談話,他只知道皇上出動暗衛調查了顧勉。不過,結合顧勉剛剛的話,猜也能猜到了。

見顧勉聽明白了,謝彥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遙今日做了叫花雞,味道不錯,一會兒記得過來吃。”

謝彥逍走後,一陣風吹過。深秋的夜晚帶了幾分冬日的寒氣,顧勉後背一片涼意,人也清醒了幾分。

枉他重活一世,卻還沒有改掉這個性子。幸而今日謝彥逍提醒了他,不然不知以後會犯下什麽樣的錯誤,說不定五年都活不到。

他自嘲幾聲,嘆了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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